眼见年希尧日渐老迈,就是不提过继的事儿,年羹尧也着急。因为他们还有庶出却早早去世的弟弟年述尧,虽然他去世得早,也有儿子留下。年家是个大家族,年希尧的选择更多,这爵位以目前的状况看,十有八九要有波澜,年羹尧心里没底。 年羹尧夫妻两个这些年就对着爵位看得两眼通红,很想弄到手。 此时年家来哭孝,在门口等着放行。 打头的是年希尧、年羹尧,还有他们的堂兄弟年法尧、年则尧。身后是十几个后辈,再远处的十几辆车上是他们家的女眷。 安康趴在窗口往外看,忍不住说:“那个长得气宇轩昂的就是年羹尧?看着比年希尧要霸气一些。” 永璀和永璨立即凑上去。 “姐姐,让我们看看。” “哪个?姐姐你说的是哪个?” “就是中间那个,拄拐杖旁边的那个!拄拐杖的是年希尧,他来给祖母请过安,他还会弹琴,跟玛法一起讨论过指法。” 年希尧的艺术造诣很高,审美也很高级。自从他辞官后在京城和人交流的都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和扎拉丰阿在绘画方面的交流更多。他还给扎拉丰阿介绍过不少经学大师,众人眼里的富贵闲人扎拉丰阿本着不能入宝山空手而回的念头,每次都带着安康和百寿去,因为百寿去尚书房不好请假,后来就带着打扮成男孩的安康去,指望着安康开窍。 无奈安康似乎脑子里没治学的那根弦,跟着熏陶了那么久还是没一点进步。 因为这些安康才认识了年希尧,自然也听说了年羹尧。 车子从门口直接进去,看不到等在门口的年家人了,安康才收回目光说:“那年羹尧长得不错啊!怪不得能和纳兰家结亲,纳兰性德的名头很大,现在很多人都很推崇他。年羹尧先娶了明珠的孙女,又娶了宗室女,他这是被红鸾星高照啊!” 弘阳心想这老成的口气也不知道是和谁学的,就说:“你个姑娘家家的,这话少说。年羹尧此人性子高傲城府极深,你看到的不过是他的一小半,他还有很多是你看不到看不懂的。你小小年纪,没见过世面没什么成就,怎么就敢高谈阔论、随意臧否人物呢。” 永璀永璨用手指刮着脸对安康说:“羞羞羞,被阿玛骂了吧。” 安康立即瞪眼:“阿玛是能说我,我还能打你们呢!”说完摁着两个弟弟一边挠痒痒一边打他们的屁屁,玩闹的时候把人给揍了。 车子在圆明园的前园也就是办公区域停了下来。弘阳往外看,看到很多人穿着孝服进进出出,就知道这是要在圆明园里面办葬礼了。他跟几个孩子说:“待会下去不许嬉皮笑脸,这是葬礼,该怎么办知道吗?” 三个人异口同声地回答:“知道!” 然后三个人同时捂脸大声哭起来:“叔叔啊~我的叔叔啊~你怎么就没福气走得这么早啊~”一边哭一边推开门,三个人下车哭着进去了。 安康讨厌参加葬礼就是因为这个,老远就开始哭,让人觉得假惺惺。 安康被侍女们扶着进了灵床边,永璀和永璨被带到了灵棚下,披麻戴孝手里拿着一根哭丧棒就跪在了百寿身后。 灵棚里面都是些小孩子,年纪最大的是百岁,百岁这些大孩子还好,小的跪不住,没一会儿就开始撕哭丧棒上面的白纸,被他们的太监又哄又骗,让他乖乖地待在灵堂上面,但是小孩子都极少能在一个地方待得住的,都闹着出去玩儿,眼看着不成体统,百岁就出去找几个叔叔商量。 他看到弘昐弘昼在,就说:“二叔,六叔,让几个年纪小的弟弟先回去吧,弟弟们骨头软,跪得久了也不好。” 弘昐就说:“也行,等出殡的时候再带着他们来。” 弘昼就自动请缨:“既然二哥这么说了,弟弟跑腿让各家把孩子带回去。” 弘昼就挨个通知,因为弘历家的小孩子就在堂上,弘历得到通知后就准备让人把小孩子送走。 这时候年家人进来了。 死者名义上的外祖家是那拉家,所以那拉家的人进来哭灵后才能轮到年家。年家毕竟是血缘上的外祖家,所以女眷去后面灵床边哭灵后就去后堂陪着年贵妃坐一会,男人则是去棚下哭灵。 年家的老兄弟带着小兄弟们进了灵棚,上香磕头后就伏地大哭。两边的孝子们上前搀扶。 百寿搀扶的就是年羹尧。 这些都是小孩子,年家兄弟中大部分都很魁梧,一个小孩子是搀不起来的,所以这边小孩子们刚伸手,他们就自己站起来了。 哭完站起来就有侍卫引着他们出外面歇息。 年家人在休息时候打听:“皇上如何了?娘娘如何了?” 他们询问雍正对葬礼的态度和对福惠去世的反应属于情理之中的事儿,在场的侍卫太监都会说一点。 在年家人打听的时候,年羹尧看到了弘历,对着弘历微微颔首,弘历对他微微一笑。 年羹尧以前想通过隆科多和弘时建立联系,因为弘时背后还有两个兄弟弘昐弘昀,他的年纪不算小,优势很大。然而后来弘时的反应让年羹尧觉得他不是个主子,除了愣头愣脑就是胸无大志,而弘历则是野心勃勃聪明伶俐,年羹尧自然就投到了弘历门下,打算从弘历身上谋求富贵。 只是这次他低调了很多,没把他和弘历的关系摆在台面上。 他这么做也算是吸取了教训,在康熙末年的时候他有反复跳反的嫌疑,年羹尧这个四爷府的门人奴才此时混得并不好,远不如李卫等人。 李卫早就是封疆大吏,就拿早年给雍正当侍卫的傅鼐来说,傅鼐在尚书位置上退下来了,几个儿子跟着大阿哥弘晖进进出出,眼看着前途光明,只有他年羹尧混得差。 年羹尧心高气傲,在康熙朝的时候就是个大员,现在越来越不如当年,他如何甘心! 如他一样不甘心的还有他的妻子觉罗氏,她的儿子只能靠科举进身,然而现在科举出来的官员在官场占比慢慢减少,而且也不太重要了,她很着急。从年贵妃这里得不到什么好处,爵位眼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弄到手,觉罗氏自己都很焦虑。 一群女眷在围着年贵妃说话。 大嫂子年希尧的夫人说:“娘娘,您要多看看格格和福沛阿哥啊!他们还需要您呢。” 其他几个堂嫂也说:“是啊!总要为活着的人打算,您别难受了。” 觉罗氏就说:“您这会儿哭几声也就罢了,咱们家格格往后日子好坏就指着您了,奴才看她年纪不小了,将来嫁到哪里去靠的是您的谋划啊!” 这话理论上没错,但是人家年贵妃刚死了儿子,又说闺女的婚事,这跨度之大让人接受不了。 连哭哭啼啼的年贵妃都呆了。年贵妃再一想,秀椿过不几年要嫁出去,顿时哭得更大声,心里觉得跟吃了黄连一样,从心里苦到嘴里,大哭不止。 年家的几位夫人都看着觉罗氏:你说这个干吗啊! 觉罗氏无视这些人的眼神,就说:“您可要撑住啊!” 年家的几位夫人对视了一眼,都想着这哪里是来安慰人的,简直是来往人人心口上捅一刀的。 年希尧的夫人就说:“娘娘,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您要保重啊!”赶紧走吧,走了就不用在这里听觉罗氏说混账话了。 年贵妃好不容易见到娘家人,心里几分不舍,拉着大嫂子的袖子不说话。 她的宫女说:“娘娘,明日夫人她们还来呢。” 这葬礼不是一天结束的,所以这几位夫人还会再来。 年贵妃点点头,用手帕擦了擦眼泪,让太监把她们送出去。 宫女们围着年贵妃劝她别哭,年贵妃也确实没再哭了。儿子死了她伤心,就跟很多人说的那样,死了的没办法活过来,总要照顾着活着的人啊! 秀椿的婆家也该谋划了。 她问宫女:“皇上呢?” “皇上回寝宫了啊。” “哦,想起来了。”先不急,先把儿子的后事办了再谋划女儿的事儿。 她跟身边的宫女说:“你们提醒着点格格,这几日皇上也伤心,让她常去给皇上请安。” 此时在雍正的寝宫,海棠拿着雍正的脉案在读。苏培盛端着一碗汤药进来,绕过屏风到了床前小心地说:“皇上,该喝药了。” 床边的两个太监扶着雍正起来,苏培盛把碗递过去,雍正喝完跟海棠说:“看来朕是离不开药了。” 海棠把脉案合起来放好,说道:“这不是什么大事儿,您也别往心里面去,太医只是说日后让你每天早上空腹服一丸药。这对您日常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您就当是服了一丸补药。对于这种事儿您心里看开才是最要紧的,就怕您自己当成个大事儿,为此焦虑不安,反而对养病不利。” “道理是这个道理,道理人人都能说得出来,事没发生到自己身上的时候说得都豁达洒脱,一旦发生在自己身上那就等于天塌了。”雍正说完之后从床上起来,太监给他披上衣服,他自己把衣服穿好,绕过屏风走到海棠对面坐下来。 雍正一脸愁容:“朕这几个孩子,弘昐和福沛身体都不好,秀椿也常常生病,朕这个时候就怕他们再出什么意外,为此夜不能寐。” 海棠就说:“您这是多想了,纯粹是杞人忧天。” 雍正摆摆手:“还是那句话,事儿没落到你头上。” 海棠看他这个状态是一时半会儿没法改变了,就转移他的注意力:“来的时候看弘历和弘昼他们因为没爵位,给他们弟弟的供品要往后摆。我就想着要不然找个机会晋封他们,毕竟这两个孩子年纪也不小了,他们都有儿女了,不能再这么拖下去啊!” 这句话果然转移了雍正的注意,他点了点头,又想了一会儿,说道:“你这话说得有道理,他们哥儿俩确实是该晋封了,除了他们哥俩,咱们那几个小兄弟也眼巴巴地等着爵位呢。这件事办完朕就找机会封赏他们。” 海棠就说:“这会儿都已经是傍晚了,看着窗外红霞满天是个好天气,不如趁着这会儿不太热咱们出去转转。太医说了,让您经常走一走。” 太医的意思雍正虚胖,不仅需要锻炼,还需要减肥。人家把话说得很委婉,至于雍正听不听,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兄妹两个一起出来,沿着寝宫周围的游廊散步。 这时候跑来一只白毛狮子狗,围着雍正转来转去,在雍正前面蹦蹦跳跳。 海棠看着这狮子狗有几分仙气飘飘的模样,狗狗的毛毛很长,还给它扎了两个小辫儿,海棠就问:“这是您新养的吗?” “是啊,造化和百福没了,就养了它,它叫太平。” 海棠很意外:“没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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