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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兵：“…………” 洛可正在盯着她的“猎物”。 应该是猎物吧。 女孩对自己现在的状态浑然不觉，两只瞳孔都兴奋的竖成了尖针。她的耳边正充斥着无数混乱的呓语，仔细听的话，男的女人、老人、小孩，愤怒、悲伤、恐惧，无一不有。 【不要——】 【小心！】 【神啊，救救我们吧……】 【爸爸！妈妈！】 唯独，没有任何关于喜悦的东西。 无数情绪从耳中灌入，从头脑中灌入，通过血液一路磊进心脏。洛可感觉心里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无数“人”的声音堆叠其中，形成一片巨大的泥沼。 他们伸出双手，张开利齿，想要将她拖拽下去、拉扯撕咬，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不要…… 我不要！！！ 少女发出无人能听到的尖叫，瞪着前方不见天日的高处，拼命想要摆脱周围那些黑色、灰色或者是紫色的浓雾。 就在这个时候，在她的眼前，突然出现了另一张脸。 面貌秀丽如人偶，眼角一抹天然的艳色，看着人的时候总有种居高临下的俯视感。洛可当然记得这张脸，或者说这张脸的主人。 每次看见他，她心情就会突然变得很好；可有的时候，又会突然变得很糟。 但是现在，他好像在看着我哎。 好高兴，好高兴啊。 当她想到这些的时候，突然就发现，那些徘徊在耳边纠缠不休的声音。就像泡沫一样淡化了。 咦？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洛可本能地做出了行动。 她迅速的接近了对方，周围的一切就像万花筒拉扯出残影。那双堇色的眼睛倒映出她的影子，让洛可忍不住想再看清楚一点。 然后视线突然变化，天地一瞬颠倒，回过神来，洛可发现自己把人摁倒在了地上。 而少年看着她，也是一脸反应不过来的样子。 这幅没有表情的表情，让洛可的心脏微微一抽——不久之前，他就露出过这个样子。之后又过了几秒，突然瞪着她说了两句话。 【你以为……】 【痴心妄想。】 在这之后，洛可感觉自己的心情，突然就沉到了无尽的浓雾里…… 她不想再坠落下去，也不想看到这个表情。所以，应该怎么做呢？ 这么近的距离，那双眼睛中的光亮近在咫尺。洛可看着看着，突然感觉喉咙中产生了一种无法忍耐的饥渴。 几乎是本能的，她朝他的脸凑了下去。与所同时，对方一同伸出了手—— 于是，洛可没有碰到想象中那双眼睛里的光亮，而是舔到了有些冰凉的手心。
第36章 稻妻（17） 舌尖触到柔软的手掌，散兵整个人都僵住了。洛可愣了一下，下意识又舔了舔。 明显不是人类，甚至像是被猫科动物舔过一样的感觉——别问散兵是怎么知道猫舔过的感觉的——总之，在半人半龙的少女微微抬头的时候，人偶的手心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红痕。 一瞬间，某些关于他脖子上早已消失的痕迹的回忆，不受控制地涌上了脑海。 这一刻，不仅是手心，他简直从里到外都变了个颜色。 短发下的耳朵由白转红，眼角的朱砂也变得更加鲜艳。洛可的眼睛就像捕捉动态猎物的野兽，瞬间盯住了变化的部分。 然后，少女眼部的鳞片翕动了一下。 某种更接近于本能的东西，让她的目光从那抹看起来很可口的颜色上移开，转到了毫无遮掩的雪白的脸上。与此同时，洛可感觉对方掰住了她的手，隔着未长成的鳞片，腕骨传来一阵阵几乎裂开的疼。 你要干什么？ 让我放开你？ 是想逃跑吗？ 一瞬间，之前所有被压下去的情绪，无论是快乐还是难过，纷纷涌上了心头。洛可感觉自己的某个部分，有什么在明确的滋长着，并且以接近于本能的呓语，告诉她现在应该做点什么…… 无视了散兵所有的动作，洛可就这么低下头，一口咬在了对方的嘴唇上。 龙化之后，牙齿都好像变得比平时锐利了。但洛可咬下去的时候，依然下意识的收敛了力气。 最后落在对方嘴唇上的时候，就像牙没长齐的小兽，含着对方的嘴唇磨了磨。 人偶的嘴唇凉凉的，就像他皮肤的温度，但是和普通人一样柔软。洛可没咬过别人，不知道其他人的嘴唇是不是也这么软。 但是，那种又高兴又悲伤的感觉并没有缓解，喉咙里的干渴也变得更强烈了。洛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她忍不住又舔了两口，忍不住咕噜了一声： “好软……” “……” 空气静止了。 轰隆一声，此地突然降下巨大的雷霆，一片刺目的雷光炸响在神龛附近。闪烁紫光的雷电无休无止，照的天色极白，足以晃瞎正常人的眼睛。 而在雷光的中心，魔神残渣的气息与雷电翻搅，就像彼此助燃的燃料，几乎要将周围的山土全部犁一遍。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场惊人的动静才慢慢减弱了。等到周围的环境，勉强降低到肉眼可视的时候，只见事故的中心，也就是神龛旁边的地表，已经凹进去了一个可怕的大坑。 半晌，里面有东西动了一下。伴随着一阵碎石和沙土滚落的声音，有道人影坐了起来。 那是个黛蓝色头发的少年，浑身噼噼啪啪的冒着电光，头发都被炸的翘了起来，活像一只炸毛的猫。而在他的身上，发色相近的少女双目紧闭，两只手像树袋熊抱树一样扒着他的肩膀。 “呼……” 就算是没有呼吸的人偶，这一刻的散兵也因为某些过于强烈的情绪，做出了类似的动作。 电光在他们彼此间纠缠，不时抖动一下，两个人的头发几乎粘在一起。散兵费了不少力气，才把身上的少女撕开一点，但也只是一点。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腰间。 那里，缠着一条……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来的，像蜥蜴或者带鱼一样细长，却长满起伏鳞片的尾巴。 当然，这不是散兵的尾巴。 明明人已经昏了过去，甚至全身的鳞片都在昏迷后逐渐消退了。只有这根突然长出来的尾巴，就像有意识一样缠在他身上，变成了第二根腰带。 少年纤细的腰身被勾勒出弧度，半片善恶帘也被卷了进来，看起来有种凌乱又诡谲的美感。 散兵保持着这个姿势，站在时不时滚落的余雷中。手指一次次忍不住收拢，又莫名放弃了动作。 然后，他突然抬起头，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从周围不远不近的野地里，响起了一些窸窸簌簌的动静，夹杂着几不可闻的脚步声。脚步声迅速靠近，很快出现在了视线范围内。 “大人！” 一道利落的声音响起，同时，几个深深浅浅、衣着风格相似的身影冒了出来。他们有些从高处跳跃下来，有些仿佛从空气里直接闪现。 但落地之后，这群戴着面具、身份不明的男女，统一单膝跪地，朝被围在中间的少年行礼。 刚才发出声音的是为首的一个男人，此时他依然第一个开口：“大人！属下们正在附近等待指令，刚刚发现了这边有异常的动静，因此赶来——” 说到这里，男人微微抬起了头，一副准备汇报、然后等待命令的样子。 显然，这群人只有一个身份，是愚人众安排在八酝岛上，看守邪眼工厂的卫士们。 而不久之前，接替了“女士”工作的散兵，是他们如今的顶头上司。 对于“散兵”在愚人众内部的恶名，这几个人之前也有所耳闻。不过，作为新来到邪眼工厂的执行官，在之前的几天里，散兵也只和他们打了个照面，语气不耐烦的让他们各干各的去。 因此，他们对这位第六席的了解……也很有限。 若非如此，这个正在汇报工作的愚人众小哥，就不会自作主张地抬头了——在看清散兵上半身的同时，他感觉自己似乎看到了什么多出来的“东西”，但大脑并没有想清楚： “？” 然后，他就对上了新来的执行官那双冰冷的眼睛。 “轰隆”一声，整块石板直接被劈裂了。以汇报的士兵为中心，飞扬的碎石与尘土劈头盖脸，差点把几个人掀飞出去。 *** 洛可梦到了流浪者。 或者说，在多日之后，她突然梦到了上一次穿越的时候。 梦境和记忆中一模一样，她从船只上再次穿越，回到了须弥。甚至睁开眼睛的时候，还在之前睡下的旅店里。 但是，和她穿越的日子相比，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在那之前，她和流浪者约好了，第二天早上一起在须弥的城里逛逛。 也就是说，她失约了。 洛可有点慌，但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从旅店出来以后，她打算去找流浪者，就在这个时候遇到了空。 因为空意外说出来的一句话，洛可意识到，自己每一次的穿越，或许是因为提到了某些“不能告知”的事情。 几乎就在同时，她又看到了流浪者。 不过，和几天前那个温柔可亲的人相比，对方的身上似乎多了什么。 是什么呢？ “你还记得这个名字啊，真让人意外。” “散兵已经是过去式了，是没必要保留的东西。 “不过我真没想到，一个明明早就消失了的人，还能记住我的名字——” 和当时一模一样的对话，在梦境中重新上演。洛可重新听着这些句子，突然感觉到微妙的…… 【真让人意外】 【没必要保留的东西】 【早就消失了的人】 不对，她想。 此时重看这段记忆，对方话里的内容，让她感觉到一阵毫无缘由的心慌。 就在这种突然生出的惊悸感中，洛可睁开了眼睛。 “……” 少女看向了天花板，先是本能地吐了口气。梦中的一切似乎还残留在脑中，却又迅速的模糊了起来。 然后，关于现实的思考，迟一步找上了她： 这是哪里？ 发生什么事了？ 眼前又是一片陌生的天花板，洛可觉得自己几乎习惯了。每次她昏迷过去，再次醒来的之后，好像都会换一个陌生的地方。 但这一次，她想，她大概知道这个地方和谁有关。 房间里摆了一些洛可不认识的装饰，明显是经过特意收拾的。而房间的风格，按照她目前有限的知识，就是所谓的“稻妻风格”。 也就是说，她现在应该还在稻妻境内。 不过，不同于绯木村简单朴素的房间，这里的很多东西看起来……都挺漂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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