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你也没睡啊。”宫侑招了招手。 抚子朝他勾勾嘴角,越过沙发去接水,被子的摩擦声和水流声打破寂静的夜,咕咚咕咚,就连冷水滑入喉咙的声音都这么清晰。 又是一阵摩擦,抚子坐在宫侑的旁边。 她吸起膝盖,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三角粽。 又用余光瞥了瞥宫侑,发现他正看着斜下方,便也追着方向看过去,发现是从阳台一丝月亮的幽光透进来,被照亮的那一束空气中漂浮着灰尘,类似于某种微观生物的观赏皿。 灰尘的轨迹没有规律,抚子盯了会儿,觉得眼酸。 于是闭目养神,直至微弱的困意又开始上升……她没有回房间,放任自己摇摇晃晃,微微陷入睡梦。 “抚子、抚子。” “醒一醒,抚子。” 抚子睁开眼,发现是宫侑在轻轻推着她,宫侑说:“天正亮了,要不要去看日出?” 迷糊“嗯”完一声,抚子完全清醒了,“嗯?日出?” 怎么突然要去看日出? 宫侑清清嗓子,“就是想看了,刚好又是这个时候。” 其实是看她睁眼的一瞬间脑子发懵,雾蒙蒙又懵懂的葡萄如此富有诱惑,不随便说点什么,真的会控制不住。 他松了松肩膀,被人靠了两三个小时,有些僵硬。 不过抚子并没有发现这些,她站起来朝阳台走去:“我在这住了几年,还没想过看日出呢。” 这房子朝向不错,但大多数时候抚子会关上阳台门——上面涂装了遮光的材料,再加上窗帘,整个空间就密不透风了。 半夜能透进一束月光出来,也是因为阳台门留下一个小缝,窗帘也没有合上。 现在这一束光已经被染上暖色,手指去摸索,还能感受到一股微热,那是来自太阳的能量。 按理说,只要一把掀开窗帘,整个客厅都会被点亮吧—— 他们甚至还很有仪式感地数拍子,“一、二——” 唰的一声。 然后——什么……都没有变。 没有那种阳光进入满室的惊喜,之前是一束光,之后也是同一束光。 抚子:“呀…!” 她只是凑近了一下,眼睛就被这束光晃得难受。 揉着眼睛,抚子憋不住语气里面的笑意:“完全、完全看不到啊,哈哈哈。” 宫侑跑到阳台才发现原因,原来这一束光是从对面楼与楼之间的缝隙透过来的,月光如此,这个点的太阳光也刚好如此,那更不要说看日出了,全都被挡住了。 好像是这样没错,他回忆起住在这里的第二天,也是要到十点时,客厅才被完全照亮。 ……忘记了太阳运动的轨迹啊。 “笑什么,”宫侑脸上发热,“怎么看也是房子的错,我又没注意对面也是高楼。” 抚子推了他一下,宫侑不察,踉跄几步撞进那束光里。 宫侑:“啊啊啊!很刺眼馁!” 等他也想报复回来时,抚子早就用被子把自己裹住了。 宫侑:“……”服气。 不过在一切开始之前笑笑,也不错就是了。 . 对于抚子来说,如果今天命运如期而至,那么这将会是莫生难忘的一天。 她有些亢奋,由一部分的焦虑和紧张转化而来,剩下无法消化的,具现成为指腹上一个个指甲刻下的印子。 手机也主动交给宫侑保管。 烘焙房第一炉特点面包将会在上午十点准时开售,从家步行过去需要近十五分钟的路程,但两人的忙碌从日出过后就开始了。 换上最便捷、适合运动的衣服,还有准备好包里的各类急救用品。 为此,还抚子还专门联系高中时的队医老师去购买更专业的那一类,为了防止太紧急拉链卡住,包也换成了磁吸扣的帆布材质。 抚子说:“走吧。” 打开门,迎接挑战。 但迎接挑战之前,得先坐电梯。 和他们一起下楼的还有一对母女,小女孩左右上下看看,天真地拽着妈妈的衣角:“哥哥姐姐,是要去登山吗?看日出的话现在已经迟到了哦!” 两人:“……” 太过全副武装了真是对不起。 要说是去隔壁街买面包,谁信啊。 这点沉默让敏锐的母亲察觉,她拍拍小孩的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美里,爸爸不是答应下次休息日带你去看日出吗?不要太急咯。” 小女孩:“知道了啦。” 她低头去摆弄手机,电梯重归安静。 等到了一楼,抚子二人先行一步出去。 抚子听到后面有手机的声响,模糊能听见内容:‘可憎的怪兽奇美拉啊!就由我……战士来解决你!……什么?精灵变身器不起作用了?这是……’ 然后是妈妈的呵斥:“美里!想看动画就问妈妈拿耳机,不要把声音功放出来。” 抚子低头,肩膀抖了抖。 宫侑:“怎么了?” 抚子:“想到你的梦里也是精灵……不觉得很可爱吗?” 宫侑一脸黑线:“喂喂,虽然精灵看起来很子供向,但今天得严阵以待哦。” 因为命运已经改动,精灵无法再观测到有用的讯息,已经几天没有来宫侑的梦里了。 虽然睡得不错,但他知道那是以后都要靠自己的意思。 也不知道后面有没有机会再遇上那个精灵—— 能成功的话,至少得有个道谢的机会吧? 这是……宫侑回过神之前,脑中最后一句话。 …… …… …… ——好吵。 像是有一百个人凑在耳边大喊大叫。 为什么头上有水。 嗯?红色的? 都是模糊的重影,好晕,眼睛睁不开。 “宫侑!!!” “宫侑——!!!!” 不对,我这是在……! “哈啊!” 宫侑喘着气从地上做起,他急促地呼吸。 头上的不是红色的水,是血。 他狠狠闭上眼,又睁开,手掌很脏,不,全身都很脏,是稀碎的砂石还有灰尘,还有被散落的尖锐物割伤流出的血,鼻尖萦绕着一股血腥味,浑身黏腻又沉重得要命。 一直在叫他的名字的人是…… “抚子?!抚子!!” 宫侑嘶喊着,在混乱的现场中寻找声音的主人。 然后命运般的,一眼找到她。 被卡在墙与车头之间的她。 “阿侑!”视线对视的一剎那,抚子马上道,“快来救人——” 宫侑踉跄几步跑来,还没看清她的状况,就看见她虚弱地指向下方。 在抚子正下方的角度,是驾驶室的司机。 他很幸运,身体并没有和破坏的车体碾压在一起。 他也很不幸,他的脖子被一根断掉的直杆零件刺入,伤到动脉,即便双手捂住,也止不了鲜血。 司机望着视野中唯二的人,因伤势说不了话,但仍然张大嘴巴,舌头惊恐地蠕动。 就像是在喊救救他。 ……简直是宛如地狱的场景。 “我……” 该先救谁? 宫侑猛地摇头,痛得嘶了一声—— 在场的人里也许受伤最轻的就是他了。在车冲进来时他被蹭到了一点,然后被惯性带着摔在地上滚了几圈。因为撞到头才有了一开始短暂的眩晕。 还好急救背包早就固定在了身上,沉甸甸的分量,该有的东西一分没少。 如果只是紧急止血的话,确实有能帮到司机的办法。 可是…… 如果我去救司机。 “你怎么办?” 宫侑挣扎道。
第11章 11 抚子深呼吸着,用气音暗暗道:“笨蛋……。别管我了。” 刚才为了叫醒宫侑花了太多力气,不能再随便浪费了。 宫侑咬牙,狠狠地看了她一眼,动作极快翻找包里的东西。 看他先去处理司机那边,抚子又深吸一口气,努力不去看下方扰乱心态,微微仰着头,节省力气。 冷静、冷静。 太突然了。 她犯了经验主义错误,其一是以为一切至少得等到出了门、走在马路上才算开始; 其二是将原定命运线中那顶小黄帽记得太清楚,从而把它当做锚点。 但实际上从今天来临的一瞬间起,命运的号角就已经蓄势待发,而小黄帽不是锚点,小孩子才是。 抚子还记得电梯里那位母亲叫她的孩子,名字是美里……? 他们四个人两两一起前后缀着,还没有走出公寓一楼的大厅,失控的车辆就闯了进来。 宫侑因为剐蹭摔倒在地砸到了头,至于那对母女,抚子睁大眼睛看向混乱的另一边,也趴在地上不知生死,母亲抱着女儿,看不清有没有血。 直到宫侑从眩晕中醒来,也只是过了两三分钟而已。 而自己—— 抚子低头,她正用双臂撑着车头,没错,好消息是这次手臂没有遭受毁灭性的创伤,坏消息是就像宫侑看到的那样,她被卡在了墙体与车头之间。 她小腿的部分是主要被卡住的地方,上半身略悬空,要借力撑住车头才能稳住。 也许是撞上的一瞬间,司机及时清醒过来踩了剎车,才使得冲击力没有那么恐怖,她又试图动了动,挣扎出松动的空间,不知道影响到哪里,总觉得听到了类似于废石碎渣掉落的声音,也有可能是幻听。 抚子并未感觉到太多疼痛。 ……大概是肾上腺素飙升的作用吧。 她看着宫侑对司机展开急救。 司机应该是伤到了动脉,鲜血滚滚而出,没一会就被宫侑用一沓医用纱布按住了。 抚子虚着眼,满脑子想着那是他们一起学的,对待颈动脉出血的方法是先按压止血,至少十五分钟……不对,不对。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小腿被压迫太久也会导致坏死,更何况她还不知道确切的受伤情况。 抚子猛烈摇头,快清醒过来! 不能麻木……不能害怕……一旦动摇,那就是认输了! 我只能…… 她咬牙,手臂在发抖。 那是对已做下的决定的一种激动,还有起伏的忐忑。 她知道宫侑在看着自己,嘴里在喊些什么,也完全听不见了。 这是岩濑抚子自己命运的船,只有本人方能渡河。 抚子双手一撑,往上前方用力。 看起来就像是被困于泥潭的人,扒住岸边,企图用尽全身力气逃离脚下的深渊。 “我……” “我要……” 抚子挣扎地,咬着牙、咬着嘴里的血肉,血腥味弥漫了口鼻,以往爱护的那双拉弓的手,在这时候也退位了优先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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