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门没关,是虚掩着的。 ——我懂了! 是想给我一个生日惊喜! 等我推开门的时候,没准这一家三口会喷我一身的生日雪花和彩带。 “我进来啦!” 我推开了门。 一瞬间,我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是超市的生鲜区上新货时特有的味道。 秋天稍凉的晚风滞重得近乎沉闷,没有任何的雪花和彩带喷到我身上。 四周是压抑到诡异的安静。 滴答—— 我听到夏油杰家墙壁上的挂钟清脆的响了一声。 我的心跳,也清晰的、猛烈的跳动了一下。 满屋子是血。 墙壁上、沙发上、冰箱外侧的布帘上,都有。 地板上,倒着两个人。 ——是夏油杰的爸爸和妈妈。 他们穿着我过年时送他们的衣服。当时我买成了薄款,还有点沮丧,他妈妈说没关系,春秋两季都可以穿。 在我生日当天,穿我送的衣服,很显然是想要让我高兴。 从创伤面积和现场来看,他们应该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 我没有发出任何尖叫声。 张着嘴,却连一个“啊”字都发不出来,嘴唇一直在抖,牙齿打着颤。 站在屋子中间的人,不是我心心念念的恋人,还能是谁呢? 他手里握着他妈妈的手机,正微笑着看着我。 “唷,你终于来了,真慢啊,我还想着要不要再打个电话给你呢。” 我和他的视线碰在了一起,他在笑,但眼神锐利冰冷,像刀子,把我钉死在了原地。 眼前仿佛出现了幻觉,我看到了两年前上映的《无情道心》那部电影里,杀妻证道的修仙少年。 这一刻,他虚幻的身影和面前夏油杰的身影静静的重叠了。 啪—— 我左手提着的机器猫蛋糕盒掉在了地上,我护了它一路,却还是没能在最后护住。右手却攥紧了手里的录取通知书,死死地攥着。 “我想过了,要创造一个没有猴子的世界。”夏油杰歪着头,轻声笑道,“我把它称之为咒术师的乐园。” 他嘴里的猴子,指的是普通人。 创造没有猴子的世界,意味着要把所有的普通人全部杀掉。包括他的父母,包括我。 我知道,现在往外跑已经来不及了,最多一秒,他就能追上我。 屋子里没有其他活口,不会有人来救我。即使我大声喊叫,招来他家的邻居,也只是让他多收割几条人命。 毕竟没有咒术师生活在附近,他是最特别的一个存在。 也因此,他从小就是异类。 “……杰。” 我终于说出了踏入屋子以来的第一个字,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嗯。”夏油杰朝我走了过来,在我的面前站定,“有遗言吗?” 他连我的名字都不叫了。 这场景其实并不陌生。 很久以前,他怕我遇到危险,得空就训练我的反应和逃跑能力。 他说假设他是坏人,坏人要伤害我,周围没有人救我,我要怎么逃跑? 我当时很抗拒这个假设,因为看着他的脸,吃着他买的零食,我实在没有办法把他想象成坏人。 现在,我知道了。 知道坏人是什么样子的了。 也知道从天堂掉下地狱是什么感觉了。 他的身后是他父母的遗体,还有满桌沾上了血的菜肴。 罗宋汤还在冒着热气,看样子出锅没多久。他很喜欢喝热腾腾的罗宋汤。 他先前说的不对,他妈妈做的并不都是我爱吃的料理,也有他爱吃的。 父母总会记得孩子的喜好——哪怕他们并不十分理解这个孩子。 弑亲。 杀我。 来证明什么呢? 创造没有普通人的世界……? ‘咒术师存在的意义,就是保护普通人啊。’ ‘铃溪,不要害怕,有我在呢。’ “哎,你要是个咒术师就好了。” ‘算了,咒术师的工作太辛苦了,你还是当个普通人吧,以后我也会一直保护你的。’ 这些话不断的,反复的,在我的脑海里回响。 “有遗言吗?”他又问了一遍,“没有的话,我就动手了。” “杰!有的。”我攥紧了手里的通知书,它是A4纸打印的,刚才被我当成力量的寄托,攥成了一团。“……我怀孕了,我们有孩子了,已经三个多月了,可、了能是上次措施没做好。” 夏油杰沉寂的眼神微微一怔。 虽然他已经弑亲,能够坦然面对死亡,却会对新生感到迷惘。 “我之、之前跟你说的好消息,就是这个了,你看,这是医院的B超。”怕他不相信,我哆哆嗦嗦地把手里的纸团递了过去,“孩子到底是不是术师,现在也、也无法确定吧……” 我艰难地举着手,手心里是揉成一团的纸。 他垂下了眼眸,伸出手拿起纸团,然后慢慢地用修长的手指展开—— “别想了,你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他一只手展着纸团,另一只手握住了我刺向他腹部的短刀。 他的声音凉薄而低柔,看也没看我一眼,目光依旧停在纸团上。 的确。 他是特级咒术师,近战高手。 我是普通人,体术0,八百米刚及格。 “可是,”我凄凉的闭上了眼睛,脑海里浮现出某人微笑的样子,“以前有一个人告诉过我,力量不是唯一的取胜之道,弱者也有自己的生存法则。” 我把那人的原话,一字不差的,全部背了出来。 他说过的话,我都记得。 我睁开眼睛,问道:“那个人,是你吗,夏油杰?” 夏油杰终究是没把纸团全部展开,他是用手掌直接握住短刀的刀尖的。 刀划破了他的手掌,血顺着流下来,滴在蛋糕上。 机器猫和他的任意门已经摔烂了,糊在一起,一点也看不出原来的造型了。 太遗憾了,原来它们是那么的好看。 “你——” 夏油杰从牙缝里挤出一声闷哼,然后靠着墙,缓缓地往下滑动,直到跌坐在地上。 哐当。 那把沾了血的短刀也掉在了地上。 这是我父亲光溪的传家宝,妈妈亲手送给我和夏油杰的。那时候我没要,后来又带在了身上,想用来防身。 很可惜,它很不实用。去年大晦日那天,这把短刀还没拿出来,就差点被那个无名小偷抢过去了。 如果是面对陌生的敌人,这把刀将会成为对方的工具,对我不仅没用,还可能会害我丧命。 但—— 它从来都不是用来防身的。 它也不是什么传家宝,它是五条空蝉年少时送给光溪的生日礼物。 光溪一直带着它。 他后来成为了诅咒师,在被空蝉抓住送往监狱时,用它捅了空蝉,并将她扔进了监狱。 因此这把刀真实的作用,是用来背刺自己的至亲。 光溪太狡猾了。 我无从判断他是在哪里鉴定出了我遗传了他的狡猾,那么肯定。 但他说对了。 “我在这把刀上,涂了毒.药,特级神经毒,家入硝子小姐的实验室里偷拿的,当时只是觉得好玩。据说一毫克就能使一头大象动弹不得,而且不易挥发,见光不分解。一瓶是一克,我都涂上了。”我低下头,看着瘫倒在墙边的夏油杰,我蹲下了身体,视线与他齐平,“看样子,强大的术师如你,也不抗毒啊。” 其实这把刀也不是为夏油杰准备的。 我真的只是为了防身。 他也是实打实的,从心里厌恶普通人。刚才我用手握着刀柄捅他,只要抓住我的手腕,便不会受伤。 但他宁愿去握刀刃,也不愿握我的手。 “力量不是唯一的取胜之道,弱者也有自己的生存法则。”我伸出手,摸了摸夏油杰的脸,“杰哥,你说的很对。” 毒用的太多了,毒性太强了,夏油杰不仅无法动弹,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唯有怨毒又憎恶的眼神,如锁链一般缠绕在我身上。 我在他的脸上落下一个吻。 “圣诞节那天早晨,我的脸上涂了很多SPF50的防晒霜,我说防晒霜里可能有毒性,但你坚持吻了我,你还说就算被毒死也不亏。现在你要如愿以偿了,还那么觉得吗?” 没人回答我。 我继续说道:“你看,我现在终于能从你手上毫发无伤地逃掉了。你得表扬我呀,这场测试,我合格了。” “既然已经合格了,那杰哥你就把这里恢复原状吧,我知道你一定是得到了什么奇怪的假象咒灵,我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而已。今天我的是生日,你是想给我一个惊喜吧。告诉你哦,惊是惊到了,但没有喜,直男都是这么没有创意的吗?好了,我肚子饿了,我想吃饭了,我数十声,你快点把这里恢复成原状——” 我闭上了眼睛,开始倒计时。 “十、九、八——” 在这里,我们一起做过罗宋汤,当然了,那时我连打下手都够不上,只是偷吃了一片酸酸甜甜的西红柿。 可夏油杰不仅没有责备我,还给我多切了几片。 “七、六、五——” 墙壁上的相片集,有我一张,过年的时候拍的,我围的围巾,和他是情侣款。 “四、三、二——” 茶几上的茶杯,粉色的那个,是我的。第一次来他家过夜时,他妈妈找给我用的,从此便成了我的专用。 那天晚上他偷偷地抱着枕头来客房找我,却目瞪口呆地发现他妈妈在我的房间里,与我交谈甚欢,还打发他滚去自己房间睡觉。 后来他就再也不让我在他家过夜。 “一。” 我睁开了眼睛。 入眼,依然是地狱。 那些往昔温柔可爱到令人心碎的场景,一个都没有出现。 我歪过头,望着夏油杰的眼睛说:“是不是解咒太难了?你,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口诀?……你快点把它变回来啊!喂,我叫你快点把我的生活还给我!你不要跟我开玩笑了好吗?我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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