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第一帅没再说什么, 掏给我一卷新的绷带。我们两人在这之后暂时不会联系,否则容易被夏油杰发现。 “替我向空蝉问好, 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我摸了摸无名指上的戒指, 在心里默默说,杰鸭鸭, 拜托了, 帮我一起对付教主杰吧。 * 入教仪式很简单, 填个表格, 诚心赞美教主几句。我想留在教里,包吃包住,还有薪水可以领。 就像是找了一个工作。 食堂的打饭阿姨看到我时, 嘴角抽了抽, 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儿子还在这里。”我佯装无奈,“教主大人看上他了。” 夏油杰是真的看上贤治了。 对于咒术师幼崽, 他的耐心非比寻常。 我和众教徒膜拜他的时候,贤治就窝在他腿边的垫子上,伸手拽着他额前的刘海玩。 无论他换了多少发型,那撮刘海始终都保留着,不准任何人碰。 说起来他今天应该给我们讲经,却一直没有讲,反而旁若无人地给贤治讲起了童话故事。 没有人敢对他提意见。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料味,他以前没有焚香的习惯,现在估计是嫌弃教众身上的普通人气味。 ……啧,作怪。 我们还没嫌他身上有咒灵味呢。 我抬眼看贤治时,目光刚好与他相触。 那双细长的眼睛里,带着挑衅,几分漫不经心,是审视,是试探。 我早晨来荼蘼教的时候,在庭院里看到他,我还在心里反复揣摩着再回这里的借口,但他并没有问我。 他看我一眼,然后垂眸,翻过了手里的一页书。 十分平静,全然不复那日的疯狂。 也好,没给我搞特殊对待。 就怕不收我,或者来一句:“这只猴子有问题,叉出去。” 对了,说来也怪,夏油杰不叫我猴子。 一次都没叫过。 我猜是因为逆反心理,我强烈要求他叫,他觉得不能听猴子摆布,于是就不叫。 呐,虽然当了教主,但中二病还没有治愈,或者说病得越来越严重了。 贤治很喜欢他,这让他很满意。 他完全不了解贤治的性格,贤治喜欢牛,每天与牛亲切友爱,但最盼望的事却是吃牛肉。 “铃!”贤治发现了我,兴奋地从垫子上站起来,朝我走了过来,“你回来了?” 昨晚我在离开这里之前,没有和贤治说,否则他会闹着要和我一起。 “夏油叔叔说你去给我买点心了。” 看来是夏油杰安抚了他。 我担心贤治这样跑过来太过引人注目,瞄了瞄四周,没有人在看我们,全都虔诚地低着头。 “今天就到这里,都下去吧。”夏油杰声音淡淡的,有着毫不掩饰的倦意,“我乏了。” 教众们纷纷退下,我犹豫着是走是留,看见他已经闭上眼睛休息了。 我抱起贤治,刚准备往外走,听到夏油杰问:“你回来有什么目的吗?” 没等我回答要带走贤治,他又说道:“算了,你不用回答了,我大概猜到了。” “我回来,”既然是被他猜到的答案,我就不能说了,“……是想好好看看你。” 这话听着过于惊悚。 我自己惊到了,夏油杰也被惊到了。 他甚至睁开了眼睛,饶有兴味的,上上下下的将我打量了一遍。 他轻声笑了笑,“贤治,你去找菜菜子拿饮料,今天你可以喝两瓶,别忘了帮我也带一瓶。” “好呀!”贤治放开了我的手,“叔叔喜欢什么味的?” “草莓味。” ——这是我以前最喜欢的口味。 夏油杰不吃甜食,对这些东西都不感兴趣。 看来不止是我在演,他也在演。 两个人共同上演一出深情款款,这就有意思了。 贤治蹦蹦跳跳地离开,偌大的厅里又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 焚香的味道更浓烈了,香料不要钱的烧着,像是要彻底掩盖这里的某种气味。 奇怪,这里原来有什么气味吗? 术师。 非术师。 人类。 猴子。 从前的划分是泾渭分明,如今的划分是云泥之别。 言语一旦锐利起来,是最伤人不见血的利器。 “演的愉快吗,朋友?” 夏油杰的声音从我的头顶落下来,尾音很轻,挑着,带着一股子阴沉的邪气。 “你是想从我这里打听出什么情报,然后告诉悟吗?” 一转眼就被看穿了。 五条悟也是这么说的。 他说夏油杰可能不会杀我,但不可能信任我。 但实际上,他们俩都只猜对了一半。 我是想知道夏油杰的情报,但并不准备告诉五条悟,我想自己来阻止他,因为我已经找到了一个最好的帮手—— 我摸了摸手上的戒指。 这个小动作没有逃过夏油杰的眼睛。 他……也许还认识这枚戒指。 尽管距离购买日期已经过去了十年。当时的心情,可能再记不得了。 钻石戒指对学生来说是一笔昂贵的支出,他买的并不便宜,尽管他当咒术师有一点薪资,但平日里开销也大。 他的目光必然在橱窗外流连过多次,纠结我会最喜欢哪一款。他想保留惊喜,没有带我去试戒指,却买的分毫不差。手指的尺寸,是牵过多少次才有铭记脑海的准头,或许还需要加上一些傲气和自信——他了解我,他不会买错。 “还没扔啊。”夏油杰很久才开口道,“杀人犯给的东西,你就这么喜欢?” “不扔。” 对他的挑衅,我全当没听到。 “这是杰鸭鸭送给我的东西。” 听到杰鸭鸭这个名字,空气又凝滞了片刻。 “呵。” 他冷笑了一声。 “你真的对咒术师过敏吗?” 夏油杰突然又提到了这个话题。 我没吭声,看着那只手缓慢的朝我伸过来。 他的食指在我的腮帮子上戳了一下,又迅速移开。 行为举止像个幼稚的小孩。 贤治戳螃蟹怕被螃蟹夹手,也是这么戳的。 我没吐。 什么反应都没有。 他又轻轻戳了一下。 我还是没有反应。 “……果然是说谎啊。”夏油杰收回了手,挑了挑眉,“要是真对咒术师过敏,一天到晚的呕吐,我这里可不能留你。” 就知道会是这样。 所以我事先带了一瓶抗敏药,见夏油杰之前,吃了一颗。 说来也是好笑,药是空蝉为了让我不排斥五条悟的身体而特意向实验室订的。 毕竟全世界像我这样的病例,只有一个。 她十分想撮合我们。 五条悟身为特级咒术师,也躲不了家长安排的相亲,被空蝉念叨烦了,迫于无奈与我试试。 但抗敏药实在太难吃了。 如同抹布一样的味道,哪里是吃药,分明是在吃传说中的咒灵。 于是五条悟叫空蝉放过我。 我们没有交往,但药还留着。 我昨晚从柜子里翻出来时,看到保质期还有五个月,算了一下,药效能够维持到今年的平安夜。 ——2017年12月24日。 难吃是真难吃,吃一颗要缓上半天,那股恶心的味道才能慢慢消散。 但它见效特别快,我没有再对着夏油杰呕吐了。 他对术师的耐心很多,但对非术师的耐心少的可怜。我答应过空蝉要活着回去,就得把源光溪的狡猾发挥到最大程度。 我想要得到夏油杰的信任。 尽管他说不可能。 “我无所谓你去哪里,贤治必须留下。”夏油杰在上午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但是我得提醒你,你想从我这里得到的东西,你一样都得不到。” “……知道了,教主大人。”你最好记得你说的话。 * 云咲是我在荼蘼教唯一的帮手,但我也不能指望她帮我太多,万一被夏油杰知道我们俩勾结在一起算计他,没准一波全带走。 她告诉我,夏油杰每天晚上都会去楼顶抽会儿烟,凝视夜空。 那个时间段是他的私人模式,也许是在回顾混乱的前半生,也许是在酝酿后半生的事业。 云咲在整理监控时看到过,因为菜菜子和美美子都不喜欢烟味,所以夏油杰白天基本不抽烟。 她们两个是他的养女。 夏油杰大概真的被我坑惨了,在成立荼蘼教后,竟然没有找过一个女人。看来写在他胸口我的名字,让他在情场上成了滞销品。 其实我也一样。 绑在手腕上绷带下的名字,像个耻辱,没敢给任何人看过。 交男朋友时也不敢让人看,前几个还瞒的住,最后一个男朋友明明像个小孩,还需要我照顾,却一眼就看穿了。 “忘不掉的,我建议你直接面对。” 他说没什么能瞒得住名侦探的眼睛。 …… 我让云咲给我一瓶酒。 “等等!你不会想把他灌醉,然后——”云咲露出了满脸的震惊,“他把普通人都当猴子,不会愿意和猴子喝酒的。” “不是。”我敲了敲她的头,“是我自己喝。” “啊?” 云咲还是没懂,但她给我拿了一瓶青梅酒。 在夏油杰发现自己的私人领地被人入侵时,我已经喝了半瓶。 “你在这里做什么?” 在看到我的表情和我手里的瓶子时,他的眼眸敛了敛。 “酒精过敏好了?” 在他的认知里,我对酒精严重过敏,不能喝。 我不仅过敏,还会上脸,整张脸都会面色潮红,身上也会出红疹,特别可怜,特别的惨。 “喝酒。” 我朝他摇了摇酒瓶,然后仰头继续喝。 一秒。 两秒。 十秒。 他没有上前阻止我,只是冷眼旁观。 源光溪的狡猾,对熟人用的套路永远都是打感情牌。 他的卖惨,能让空蝉心软,能让五条悟的父亲违背命令放他走。 到我这里,其实很没有底气。 夏油杰太冷血了。 不管他是不是空蝉说的,当年一时上头弑亲杀我,他确实做了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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