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无法阻挡的,最冰冷最黑暗的潮涌,在她那幼小孱弱的身体里成形,侵蚀,蔓延。 心理所当然地驾驭形体,无坚不摧之刃是个谬论,本不该诞生,存在就意味着可以撕碎一切阻碍。 它的声音,就算法则也非聆听不可,它想作为人类诞生,那就可以诞生,限制再多,被割裂分开的力量,一旦它想,就会撕裂一切阻碍,顺从心的意志,完整地降临于世。 什么事是可以做的? 什么事是不能做的? 人类制定的规则,说到底是群必须依赖彼此的家伙用来约束彼此,以不能互相伤害为基础,互相帮助的条约。 这使散沙般的人类成为群体,为到渺小个人做不到的事,本质上集中并延展了人类的力量。 如果有一种存在,生来就能摧毁一切,如同灾难,仿佛毁灭本身。 那么规定它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就是最愚蠢无聊的事了,毁灭就是它天生的权柄,谁也不能宣判它有罪。 茉莉怔怔地又向前一步,伸出手试图碰一碰她所珍视,正被蛮不讲理,用最粗暴方式折磨对待的存在。 到底是怎样的意志力和执着呢?竟让中原中也在这般非人的痛苦折磨下也重新凝聚意志。 他那没有焦距的瞳孔中,逐渐走近的小小身影,唤醒了他的意志。 事实上,中原中也无法分辨这是真实还是幻觉。 就算是再微小的可能,也无法置之不理,他他颤抖着嘴唇,细如蚊呐,祈求似地说:“快逃,快逃啊……茉莉!” 如同被惊醒,就像被什么砸中脑袋,茉莉猛地一震,才终于看清自己面前的是什么。 在她面前的是——伤痕累累,不堪重负,就快支离破碎,也不知被什么样的意志支撑,还在苦苦挣扎,不肯放弃的中原中也啊! 他还没有放弃,他还在挣扎!就算被这样折磨,就算这么痛苦,他也依旧想活下去啊! “啊!” 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像是意识到自己面前正发生这世间最可怕的事,像只下意识躲避利箭的鹿一般转身逃了。 中原中也看着她的身影消失,这才安心地,痛苦地呼出口气来。 逃出那个房间,就这么简单的举动,花光了茉莉所有的气力,她脚下一软,摔到了地上。 就连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可怜地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太宰治走到她身前蹲下,细细打量她的神情,问:“你还好吗?” 茉莉虚弱地看着他,颤抖着嘴唇艰难道:“你,快去救,中也……” “不用担心,已经有人去救他了。”然而他并不把心神分给其他,只专注地看着茉莉。 太宰治伸手捧起她的脸,那小心而珍视的模样,就像在检查名贵易碎的瓷器上是否出现无法弥补的裂痕。 茉莉确定他说的是真的,但也无法因此感到释然或安心,更深更重的无力感从心底泛起,让面前的景象蒙上层灰般变得不真切了。 “你想看中也痛苦。”这是个阵述句。 太宰治微笑,鸢色的眼中一丝光亮也透不出来。 “我想看中也作为人类痛苦,他想确定自己的存在……作为人类存在,我虽然不理解他的执着,但我想完成他的心愿。” 原来他在意并且倾听着中原中也的心生,他用自己的方式帮助他完成它。 这家伙确实有哪里坏掉了,他会用最残酷冷血的方式达成所想,说不定比魏尔伦更不像人。 “你不觉得吗,痛苦对人类来说非常重要,几乎可以说是某种标志,我想送给中也的那种痛苦,就像婴儿诞生于世间,啼哭着接受第一口空气,那样泌入心脾的痛楚,恰恰是活着的证据。” 是吗?中也需要的是这个? 茉莉无法确定,不能理解。她笃定地说:“你想看我痛苦。” 她的声音实在微弱,太宰治几乎是读着她的嘴唇才确定她在说什么,他有些担心,于是把茉莉抱起来仰放在膝上。 “你喘不过气吗?”他记得茉莉的体检报告非常健康,除了长不大以外,就是最健康的那种孩子。 果然还是孩子的身体太过脆弱,他拍打着她的胸口,温柔地说:“慢一点,呼气,别着急,都要过去了。” 茉莉闭了闭眼,继续问他:“你想确定什么?” 太宰治道:“人们最珍视最爱重的事物,恰好是能伤害他们的利器,反过来说,你的痛苦就是凭证。” 原来如此,居然是这样。 茉莉心中涌起一阵无法言说的感伤,任由自己陷入黑暗之中。 * 再醒来时,茉莉已经回到她的房间了,柔软舒适的床铺,温馨可爱的陈设,这是个温暖、让人安心的巢。 森鸥外居然在,正和谁打着电话,边说边在房间里踱着步子,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房间里开着小夜灯,弄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爱丽丝第一个发现她醒来,惊喜道:“茉莉,你还好吧,你都快睡了一整天,医生说你是睡着了不是晕倒了,你真是超厉害!” 森鸥外掐断通话,扑到床边抱怨,“茉莉,你怎么这么调皮,兰波说要带你走你就跟着走了,魏尔伦的名单上没有你,但他说不定会顺手杀了你!” 什么名单不名单,当时觉得跟着兰波好玩就去了呗,反正又不会死。 茉莉呆呆地说:“有很多人爱我,我会很幸运,别说死,我连伤都不会受才对。” 她确实连油皮都没蹭破,森鸥外有些沉默地看了她一眼,问:“你最近得罪太宰了?” 茉莉说:“是他得罪我了,我会回报他的。” 森鸥外会这么轻松,魏尔伦带来的风波八成已经平了,她于是问:“中也呢,他怎么样了?” “受的伤有点重,现在在医院,”提起这个招来大麻烦的下属,森鸥外有些感慨,“可他很有精神,进医院之前还特地看过你,可你睡得很沉,也没特地把你叫起来。” “魏尔伦呢?”茉莉继续问。 森鸥外道:“死了。” 茉莉看着他不说话,他又道:“我倒想这么说,可惜并没有,兰波确认自己没法捉到他之后答应合作,我们把他活捉了。” 但付出的代价当然不少,宝贵的异能力者死了好几个,这些可都是mafia的宝贵财产啊。 mafia首领当场头秃,“我损失的这些非得在魏尔伦身上找补回来不可。”他不还兰波也得还! “……”茉莉选择性过滤,当没听见。 森鸥外却不放过她:“你没事当然是件好事,可魏尔伦怎么会这么照顾你?我太好奇了,问他他还不肯说。” 这是可贵的同伴情谊啊,茉莉看着他,笑着说:“你人品真好。” “茉莉~你不要吊我胃口啊,到底为什么?” 她从来都很干脆,这次也一样:“因为我和他一样,也不是人,被他看出来了。” 森鸥外惊讶地眨着眼睛,“什么,你不是人?” 就很兴奋:“有证据吗,你是突然发现自己有异能了吗,爸爸和爱丽丝都超好奇的!” 不好意思,没有! 茉莉板着脸说:“我虽然和魏尔伦一样都不是人,但他是人工异能生命体,是异能的载体或者说容器,我则是为了补全神兵特意用高质量灵魂塑造的神兵之心,为了能顺利转生成人类,我已经脱离本体了,什么特殊能力都没有,就是个普通小女孩。” 森鸥外道:“如果你不是我接生的,DNA检测书都还在,我也许……不,这太离谱了,没有证据这么离谱的事我不相信。” “愚蠢的人类,”茉莉愤怒道:“我会转生成你的女儿,根本是你作孽太多的报应,我们俩的父女缘分会在我二十岁成年的时候结束!” 森鸥外和爱丽丝一起惊讶地看着她。 “如果在我成年之前你还没有发自内心地认可我,那我作为人类的一生就结束了,到时我很可能会因为挫败感报复你……至于怎么报复,不如就把你珍爱的mafia,连同你决意守护的这座城市,从世界地图上彻底抹去如此?” “正好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暴力!” 森鸥外转过头去,大声和爱丽丝说悄悄话,“天呐,茉莉居然要毁掉mafia和横滨,她是在吃醋吗,觉得爸爸我不够关心她,只顾着mafia?爸爸真是既感动又难过啊!” 呕!茉莉被恶心到了! 爱丽丝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林太郎少自作多情了,她这明明是中二叛逆期到了,如果不慎重对待,说不定明天就和外面的坏小子跑掉,再也不回来了。” 森鸥外震惊:“不会吧,她不长个子也就算了,中二期还提前来了,我头发都不够掉了!” 淦,根本没法交流! 茉莉气到不想说话,躺回去拉上被子盖住脸,闷闷地说:“你们走吧,我还想再睡会。”
第40章 一场动荡刚刚平息,森鸥外很忙,确定女儿没事也没再逗留。 他一走茉莉就躺不下去了,披上外套就去医院看中也。 现在不过凌晨五点,她坐进轿车时天际才开始隐隐泛白,到了病房,中原中也吊着水还没醒。 茉莉坐在椅子上托腮看他。 作为荒霸吐的容器,中原中也有远超常人的生命力,承受了那样的痛苦和伤害,挣脱束缚照样生龙活虎,该打人打人,该战斗战斗,结束之后觉得自己上点药缠上绷带,等伤口长好就行。 医疗队认为这种情况不合理,觉得他的脑子可能因为被注射药物的原因受影响了,森鸥外深以为然,立刻他批了半个月假,押着他去住院了。 病房夜灯柔白的光芒照在那张精致端丽的脸上,他眉头微皱,像在困扰什么。 就算这种时候,他也像个战士多过少年。 茉莉从来只看现在,不想从前或往后,她认为人生几十载,来路是生,去路是死,没有纠结的必要,她只看重眼前。 现在她却前所未有地开始思考中原中也的人生——他有轰轰烈烈的诞生,炸出了一个镭钵街,影响了无数人的命运,还注定会有璀璨壮丽的生命。 茉莉觉得百年之后,人们如果评判他的人生,大概可以认定那是场精彩的悲剧吧。 悲剧的英雄,命运多舛,一生卷入纷争,不断遇到足够美好的事物,然后失去它们,被苦难打磨,最后成就最璀璨夺目的灵魂。 也许直到生命的末端,他也依旧落拓潇洒,是人间绝色,在每个遇见他的人视线里,记忆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可他确实注定无法安宁,无法拥有常人唾手可得的幸福。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这是mafia辖下医院的vip病房,只有特定被请允许探望的人才能出现,茉莉回头望去,来的人是兰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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