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是一张羊皮卷,有布列塔尼的安妮的公爵印章和王后印章,确保内容真实无误,但这还不够:“除了你,还有谁知道这份遗嘱的存在?” “她的女侍官索邦夫人,她的私人医生与律师,还有几位她从布列塔尼带来的侍女。”她犹豫片刻,“以及克洛德王后和勒妮公主。” “法兰西的王后和公主,即便她们是布列塔尼的安妮的女儿,她们又有多强的动力帮助英格兰人得到布列塔尼?和这两位证人相比,其他王室仆人的证词并不足以采信,至少法兰西有辩驳的余地。”他收起那张羊皮卷,“这对争取布列塔尼人的支持确实有用,但他们本就是我们的盟友,而要帮助布列塔尼彻底摆脱法兰西的控制,我们需要开战,开战就有失败的风险。” “但陛下,这确实是有可能发生的不是吗?至少在为了布列塔尼向法兰西开战时,您可以确信布列塔尼不会有抵触态度,而且即便得到布列塔尼不可行,有这份遗嘱,您至少可以在舆论上对法兰西国王施压,并确保布列塔尼对法兰西的仇恨再延续一代人。” “我想不出这件事对英格兰和布列塔尼哪个更有好处。”亚瑟发出一声嗤笑,他复而垂眸审视着安妮·博林,“所以,你是一个忠实的仆人吗?忠实于法兰西的王后,布列塔尼的女公爵,以至于想要把你的祖国拖入战火?” “如果不是因为这份遗嘱同样有益于英格兰,我是不会答应安妮王后的。”安妮·博林抬起头,和亚瑟四目相对,她的黑眼睛里倒映出亚瑟的影子,“我呈上这份可能给英格兰带来利益的遗嘱,这是系于我对祖国的忠诚,但是否使用、何时使用,这应当由陛下决定,陛下会以他圣明的判断做出有益英格兰的选择。” 亚瑟又不说话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安妮·博林的心也有些焦躁,她不明白国王究竟是何态度:“那除此之外呢,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目的,总不可能只有单纯的为国奉献之心吧?” “我想做王后的侍女,在王后的撮合下得到一份体面的亲事,最好婚后仍能在宫廷中有一个位置。”安妮·博林松了口气,旋即说出她的诉求,“对我的身份而言,这是我仅有的野心了。” “是吗?”亚瑟似乎在反问,安妮·博林心中一紧,她不明白国王为何对此发表疑问,但很快,亚瑟又重新开口道,“那么,如你所愿吧,等凯瑟琳回来以后,你就去做她的侍女吧。” , 在安妮·博林向亚瑟索求一支舞时,玛格丽特·波尔便有了引狼入室的预感,在亚瑟竟然一反常态地将安妮·博林带到房间中秘密谈话后尤甚,即便他们的交谈时间很短,也并没有留宿,但他也没有在事后做出任何有利于澄清误会的行为,甚至还告诉她他打算让安妮·博林成为凯瑟琳王后的侍女和玛丽公主的老师,这些反常迹象足以让她为凯瑟琳王后警惕了。 平心而论,国王有情妇并不算什么丑闻,而安妮·博林这个出身并不高贵的女人即便得到国王的偏爱也不可能动摇凯瑟琳王后的地位,但作为抚养亚瑟长大、见证了这对夫妻从少年走到接近中年的人,她一点也不希望凯瑟琳王后有任何一点伤心或心碎的可能,尤其是在亚瑟和安妮·博林都不肯吐露他们密谈的内容之后。 她确实对安妮·博林有一些喜爱,但在意识到她会对凯瑟琳王后造成伤害后,这点喜爱会立刻烟消云散,转而以戒备和提防取代。在得知凯瑟琳王后和玛丽公主即将抵达伦敦后,玛格丽特·波尔立刻来到港口,极快地向凯瑟琳汇报了此前的舞会风波,还没等凯瑟琳做出反应,她身边的玛丽公主立刻抓着她的手追问道:“那个和我父亲跳舞的女人,她叫什么名字?” “安妮,安妮·博林。”玛格丽特·波尔回答道,而玛丽公主的脸色瞬间变得灰白,以至于惨绿。 , 亚瑟会有情妇吗? 在她出生后,父亲的不忠便成为了常态,而母亲对此的态度是不闻不问,只要父亲不在国家大事上反对她就行,受这样的家庭氛围影响,她在婚前确实对丈夫的忠诚没有过多期望,只要她生下继承人并维持英格兰和西班牙的联盟,她的人生便算完成任务,亚瑟的爱和忠贞是上帝额外的馈赠,她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以至于从没有想过上帝会有可能收回。 那如果上帝收回这样的馈赠呢,如果上帝不再偏爱她呢,理智上,她知道这确实是有可能发生的事,但情感上她根本不能接受,这一瞬间,她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胡安娜会为腓力的不忠那样疯狂,据说母亲年轻时也曾经有过类似的举动,那她呢,她也要这样做吗,她一点也不想面临这个选择。 玛丽尖叫着让她必须立刻处理掉那个女巫,她不得不制止她,毕竟玛格丽特·波尔只是说出了她的猜想,在没有弄清真相前她还不想这么轻易坐实这一切。“怎么会有这样的误会?”在见到亚瑟后,他露出一个自觉荒谬的笑,很快这点笑容也化为乌有,“对上帝发誓,即便有一天你抛弃我,让我独守空床,我也永远不会将我曾给予你的一切给予他人。” “我怎么会抛弃你?”凯瑟琳松了口气,这令她稍稍宽了心,而亚瑟旋即又道,“她带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我不打算在信件中透露出这个消息,所以想要等你回来再亲自告诉你。” “什么东西?” “布列塔尼的安妮的遗嘱。”亚瑟说,他随后又简要叙说了安妮·博林的经历,“她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把这个秘密保守到现在的?”凯瑟琳感叹道,从巴黎到伦敦,一个出身并不高贵的乡绅之女能够一次次抓住机会在所有人都没有觉察时悄无声息地得到单独接触国王的机会,而目的仅仅是为了完成旧主的嘱托,“许多骑士都不曾有如此坚定的心智。” “是的,所以我需要以你的名义对她做出奖赏,未来如果要动用那份遗嘱,她也是一位关键的证人。”亚瑟道,“等波尔姨妈退休之后,她或许还可以做玛丽的家庭老师。” 凯瑟琳也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毕竟玛格丽特·波尔的儿子们都成年了,她很快也会有孙辈需要抚养,将她从部分职责中解脱出来也是好事,然而在她向玛丽解释了误会,并表达了这一想法时,玛丽的反应仍然非常激烈,“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两眼紧盯着亚瑟,不像看父亲反而像是看着需要戒备的敌人,“即便只是流言,您也应该制止,您不能容许任何可能的对母亲的地位提出挑战的人存在在宫廷里!” 凯瑟琳向亚瑟投来求助的目光,她确实理解亚瑟想要犒赏安妮·博林的想法,她也很欣赏这位年轻少女的胆量和心智,但她也不想在这件事上完全无视女儿的意见。“你说得对,玛丽。”亚瑟说,他站起身,抱起玛丽,虽然玛丽气哼哼地偏过头他也没有在意,“既然这样,就让她去我母亲那里吧,你不用担心永远不会发生的事。” 永远不会发生的事,永远不会发生的事......父亲的怀抱很温暖,但这一刻,她想起来的还是“父亲”那冷酷无情的咆哮和愤怒的斥责,他曾经也对她爱如至宝过。
第47章 私奔(上) 和英格兰宫廷中的小小插曲相比, 此时欧洲大部分人的注意力还是集中在伊比利亚半岛上:尽管胡安娜女王在名义上保住了执政权,但人尽皆知这位女王显然不可能如她母亲一般英明神武,她能在人前表现得精神正常已经拼尽全力了。 但从制衡随查理王子而来的尼德兰人的角度, 胡安娜女王的存在可就太有必要了, 毕竟在胡安娜拥有名义上的执政权和签字权的情况下, 西班牙派和尼德兰派争夺的焦点已经从胡安娜女王的人身自由和摄政权转变为了觐见胡安娜女王的优先次序,毕竟女王根本不会对政令的好坏有所判断, 绝大多数情况下,她只会选择被率先递送到她面前的那份文件, 而这一点占据了本土优势的西班牙派无疑处于上风。 虽然凯瑟琳王后帮助查理王子的尼德兰亲信得到了一些油水丰厚的岗位, 但他们很快发现占据岗位和占据权力是两回事:由于查理王子的父亲, 昔日的腓力一世在其短暂的统治期大肆任用亲信胡作非为的前科,尼德兰人在西班牙的形象并不好, 如果查理王子是唯一的统治者或者摄政者,那本土派即便对他不满也只能对其忍气吞声, 但他们现在还有另一个选择。 针对这一情况, 阿德里安主教曾经提议查理王子想办法将斐迪南王子送去尼德兰,这样反对派便失去了支持其主张的旗帜,但查理王子对此仍有犹疑,和从小生活在西班牙的斐迪南相比,他并不敢保证他一定能在半强迫地情况下把弟弟送去尼德兰,一旦事情败露, 他所面对的政治压力将是空前的, 因此这一提议被暂时搁置。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 另一个消息让阿德里安主教看到了增强查理王子在西班牙的势力的机会:他的另一位姨母, 葡萄牙王后玛利亚因难产去世,临终前表露出希望能将她的长女伊莎贝拉公主许配给一位国王或者国王的继承人的计划, 而葡萄牙国王曼努埃尔一世首先瞄准的对象便是查理王子。 在阿德里安主教眼里,这桩婚事可谓天作之合:伊莎贝拉公主是曼努埃尔一世的长女,天主教双王的外孙女,比查理王子小三岁,正当适宜生育的妙龄,兼之葡萄牙国王允诺的丰厚嫁妆和伊莎贝拉公主本人的美丽容貌,她毫无疑问是欧洲最受欢迎的未婚公主之一,最关键的是,作为一位生长在伊比利亚半岛的公主,伊莎贝拉公主能够很好地弥补查理王子作为“外来者”的劣势,而这正是现在的查理王子最需要的。 然而在他热情地向查理王子介绍这桩婚约的好处时,查理王子却兴致缺缺。“她有六个兄弟。”他说,“并且都很健康,这一点上,她比不过英格兰的玛丽和法兰西的勒妮。” “您想要通过婚姻再得到一个王国吗?”意识到查理王子的想法,阿德里安主教几乎要晕厥过去,“恕我直言,殿下,您不能指望您祖父和父亲的幸运一次次降临在你们家族上。” “为什么不呢?谁能否认我的家族是最被爱神维纳斯眷顾的家族?”查理王子仍然漫不经心道,“好了,我还很年轻,我有足够的时间为我挑选一个最合适的新娘,如果是出于想和葡萄牙保持同盟关系的原因,何不将我的姐妹嫁给葡萄牙国王?和我们那十岁的小妹妹相比,埃莉诺可要受欢迎得多。” 腓力一世和胡安娜女王的长女埃莉诺公主也随查理王子来到了西班牙,她也是一位相当受欢迎的结婚对象,何况她和查理王子感情深厚,毋庸置疑会在婚后保持对查理王子的忠诚,可一个十九岁的少女和一个四十八岁的老人(后者还是前者的姨父,他甚至不止娶了她一个姨母),即便在政治联姻中年龄的差距往往不是首要参考因素,但阿德里安主教还是认为此举欠妥,他尝试再次劝说:“可殿下,您的姐姐未必乐意这门婚事,她很可能会在不久后成为寡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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