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你家的孩子吗?” 和室内分为两个部分,一高一低,期间相差两个台阶,樱田熙坐在高处,面前一方茶桌,两个蒲团,右侧是百叶窗,外头是石头花园,向左侧望,直通的房间内,正中央摆放着一只半人高的香炉,袅袅烟气升腾,是百合的清新香气。 香炉左侧是一张长长的方形木桌,宽敞的广间内,只有狗卷棘一个人,姐姐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空灵的仿佛从天边飘来。 倒不是狗卷棘刻意保持距离,而是姐姐不想看到,两人连便签也无法交流,只能通过手机短信。 【不是】 茶桌上的手机震动,目前只能接受短信的手机跳出狗卷棘的信息。 整栋宅子居然没有网络,简直将古旧进行到底。 手机也被夺走了,她现在用的是狗卷棘以前的手机。 【我们家这一代除了我,没有新生的孩子】 作为世界上仅存的咒言师家族,他们实行自行灭绝咒术师的政策,从上到下,处处充斥着老旧腐朽的气息,没有希望,没有未来,只有压抑和随时会灭绝的死亡。 【我是不被期待的孩子】 【如果姐姐一直无法爱上我也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只是在体会过那种温暖和愉悦后,放手这种事变的无比艰难和痛苦,如果不曾品尝过爱的美妙,便不会觉得失去时的空洞有多难以忍耐。 但狗卷只要一想到樱田会离他远去,她曾给予过的吝啬又微弱的爱意彻底收回转移到别的人身上,咒言师就有种想要诅咒她的冲动。 太痛苦了。 比流血受伤还要痛苦。 “咒术师总会找到这里来的。” 那个诅咒师说,叫五条悟的男人是咒术界最强。 狗卷棘沉默,少年的眼眸不再明亮,暗沉沉如花园里被岁月沉淀而显得格外深邃的池底,堆满了泥土和绿色的植物,死去的鱼虾尸体,以及暮年的金鱼。 族人们都怀抱着终有一日会死去的消极念头,随着主人想法,宅院给人的感觉也是死气沉沉的。 狗卷棘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仍然保留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是族里的异类。 茶桌上的手机许久没有新信息进来,樱田熙下意识看向左侧,香炉后方的少年已经走了,樱田熙愣了下,下意识靠近百叶窗向外看。 走廊尽头一抹寂寥的黑色身影远去。 樱田熙来不及思考原因,立刻从榻榻米上站起身,跑到拉门的位置,心头惴惴的猛地拉开。 嗯……? 居然没锁吗? 樱田原地呆了半晌,才小心翼翼的踏出一只脚,没反应,很好,第二只脚,一切顺利。 这倒让樱田感到久违的局促,有种超出预想的未知,她以为狗卷会把她关在这,毕竟在别墅的时候,少年的表现完全像是被打击坏了的失控模样。 樱田熙站在走廊里,廊檐下被风吹雨打早已褪色的风铃随风摆动,发出铃铃铃的清脆声音。 铃声,庭院里淅淅沥沥的水声,深色的假山,抬头四四方方的天空,还有远处那几个孩子玩闹的笑声,跑到了隔壁。 樱田有些难受的按了按心口,作为医生,她每个季度的体检一次不落,从未检查出心脏方面的问题。 像是困在被抽走氧气的玻璃瓶子里,每一次呼吸喘息都压痛的厉害,闷得要命,无形的烦躁和空洞感占据她的心神,让她变得很奇怪。 “一定是这栋屋子有问题。” 樱田熙呢喃自语,她走向狗卷离开的相反方向。 先出去吧,如果被咒术师发现狗卷藏匿自己,也许会给少年带来多余的麻烦,虽然不想承认,但被狗卷如此强烈的爱意和偏执吓到的樱田,潜意识里不太想更打击他。 “小姐。” 经过一间剑道室,门口穿着武士服喝茶的中年男人喊住了步履匆匆的樱田,但在那之前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樱田熙吓得差点从走廊上掉下去,后退几步抵着栏杆,警惕的盯着男人。 “你要出去吗?” 他声音暗哑,像坏了嗓子,又像是长久不说话的生涩。 “走这边。” 他指向庭院后方的一条石子路。 他模样温和,眼神中并无恶意,樱田熙觉得可以相信他,于是听从他的话走入他指向的那条小路。 然后看到一面黑色的墙壁,曲折蜿蜒,环绕着宅院。 樱田熙沉默两秒,安慰自己,也许那个人是想建议我翻墙呢!咒术界人均战斗力爆表,大概他也没想到樱田熙的体能是个废柴吧。 樱田熙喘口气,四下寻找能垫脚的东西,搬了几块石头累高,抬脚踩上去,但距离墙头还有段距离。 樱田从小长在意大利,完全无法理解日式宅院为什么把墙头建这么高,她艰难的伸着两根手指终于摸到墙头的位置…… 她又退了回来,再次找了几块石头继续累高,这下眼睛差不多能和墙头齐平。 外头一片绿意葱葱,远处隐约可见现代建筑的屋顶。 樱田熙看到了希望,一鼓作气攀爬上去,这辈子也没干过爬墙头这种事,实在生疏,半边身体到了墙头,挂在上头喘口气。 该如何跳下去也成了个问题,总归不会因为这一层楼的高度救摔死吧,顶多扭伤。 樱田熙丈量着最糟糕的距离。 视线内土褐色的泥土地上忽然出现一双鞋,黑色的直筒制服裤,垂在身旁两侧的手指轻微动了动,在往上,樱田看到了熟悉的红色围巾,日光明媚,灿烂的金色光幕下,银白发少年眯起眼睛抬头看人,如春日窕窕垂落的细枝柳叶儿,蓝色的丝绸随着风的痕迹拂动,樱田熙清冷的五官因为诧异和羞窘而多出几分少女的别扭和怯意。 纯爱漫画里的相遇。 只是当事人内心比起小鹿乱撞,更多的是波涛汹涌。 完蛋。 围墙的另一面根本不是自由,而是又一个日式宅院,一墙之隔的区别,似乎有危险在蠢蠢欲动,作为最后的咒言师家族,怎么可能没有点自保手段。 樱田熙无意中闯到了结界的边缘。 她总是这么不服输,不死心,不害怕。 狗卷棘面对这样的女朋友,束手无策的同时也更加沉溺进去,之所以会被吸引也是因为樱田熙身上与众不同的特质,如果她真的像乖顺的菟丝花一样只会微笑和依赖,那就不是樱田了。 而且,难得看到她这么鲜活的表情。 狗卷他竟有点喜欢和姐姐玩捉迷藏的游戏,这样她也会显得不那么无聊吧。 “海带。” 樱田熙捂住脸,“我一点都不好,那个男人一定是故意骗我的,他一定知道你在这边,把我骗过来很好玩吗,我还不如待在屋子里不出来。” 狗卷棘站在围墙下,朝着樱田张开双臂。 “鲑鱼!” 跳下来! “我不要!我不想跟你在一起!” 再被伤过那么多次后,樱田这句话已经完全影响不到狗卷了。 他只是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并且加上了咒言能力。 “跳下来。” 事实上就算狗卷不用咒言,樱田别扭一阵也会跳下来,她相信狗卷会稳稳的接住她,但逃跑失败还被人抓到,又不得不借助对方的力量才能不受伤的从墙头下来,这个事实也未免太伤人心了。 她从墙头翻下来,坠入少年怀中,他甚至都没后退一步,站定在原地,将她抱个满怀。 樱田熙:“……” 好丢脸。 “姐姐?” 少年的声音醇如果酒,清冽又带点成熟,在耳膜旁震动,他没得到樱田的回应,习惯了,也不再执着于问姐姐一个不知真假的答案,他干脆抱着人跳上围墙,往回走。 落地无声,狗卷棘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墙角累的高高的石堆歪歪斜斜,如果樱田晚上去一秒,就该摔下来了。 樱田熙顺着狗卷微妙的视线望过去,登时蜷起脚趾,恨不得把人塞进黑漆漆的石洞里。 “你在笑话我?” 狗卷迅速收回视线,冷静的仿佛啥事也没有。 “鲣鱼干。” “你看到你笑了。” 樱田熙冷凄凄的说着,手指戳着狗卷的嘴角,隔着红围巾手感很不得劲,樱田熙想到什么做什么,干脆把围巾扯下来,露出少年俊秀白皙的面庞,日光将他唇角的蛇目纹印的颜色更深。 虽然和他的老师发色相同,但两人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性格。 她在和一张白纸谈恋爱,因为诸多巧合,这张白纸上被迫染黑,他所背负的诅咒也成为纸上最浓的颜料。 “夏天了,戴围巾不热吗?” 少年睫毛轻颤,湿润的眸光一垂下来便对上樱田熙探究的眼,他腼腆的勾起唇角,似是对诉说情谊这种说一百遍一千遍,但在第一千零一遍时,还是会像第一次说时,羞到脸色绯红。 “姐姐送的,我很喜欢。” 一阵头皮发麻,樱田熙连忙捂他的嘴,眼里溢满惊恐。 “你别再说喜欢了,你还嫌自己的诅咒不够多吗!” 狗卷棘眨了眨眼,“喜欢。” 湿润的爱意在掌心下吐露出。 很痒,樱田心生退缩。 完全被打败了。 她的理智,冷静,全都在他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为中化为碎末,她无法在狗卷面前保持事不关己的态度,甚至有些崩溃,幼稚的恋爱经验在和狗卷的相处中完全用不上,至少森学长给她的恋爱手册里,完全没提到过如果男朋友是个被情感左右恋爱至上的疯子,她该怎么办。 无形的束缚化作黏腻的触手将狗卷棘包裹在其中无法喘息,感知到诅咒的樱田熙捂着狗卷的嘴巴隐隐颤抖,心口闷痛的厉害。 那一声声“喜欢”从记忆里的各个角落冒出来回响在耳边,或沉或重,如此浓烈的情感,樱田熙第一次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能力承受住这份炙热。 注定会灭绝的咒言师在这一代遇到了他决定要付出灵魂也要相守的恋人。 这份诅咒,谁也承受不住。 如果那位传说中的五条悟也无法帮樱田熙解决这件事的话,看来她这辈子都要和狗卷棘绑定生活了。 不甘心,不试试就是不甘心。 樱田熙的骨子里写满了冒险和反叛,哪怕明知道失败的后果,她也要尝试一条新的路。 不想就此妥协,不想让那个可怜的狗狗吃的太饱,餍足的甩着尾巴的样子虽然可爱,但看久了也会觉得刺眼。 最重要的是,不想毫无反抗之力的成为被支配的那个人,孱弱的躯壳被咒言师压在身下,连喘息都是他控制的频率,连愉悦也是他可以操控的程度。 回到和室内,樱田熙仰头望着站在台阶旁俯视着她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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