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算了,我大发慈悲收下就是了。” 那是什么……? 她不由得停下来了。 云雾缭绕中的并非山,是……大蛇么……? 她想了一会,又抬起脚向前走去。 “太好了,你还在这里。” “——” “……那是秘密。我这次来是想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 “——” “是个很好的地方,在那里你会有很多朋友,不会像现在这样。” “——” “我当然很期待,我现在总算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会把你叫住了。” “——” “不去吗?” “——” “真的不去吗?「 」是个非常好的地方,而且我问过他了,他同意你和我一起去。” “——” “……那我下次再来看你。” 她回想不起来这个存在,空白的一片,刚刚的内容也是她努力的结果。 没有丝毫犹豫,她抓住了那团如同云雾的白纱。白纱在她手中轻轻落下,随时都能与其他的云雾一同飘走。 “总是抢走镇墓兽的食物,就不怕它反咬一口吗?” “——” “因为我会帮你所以不必顾虑……你也真是……” “——” “问我有没有听过抱山之衣?那是什么?” “——” “像云一样的东西……山的衣服?” 她抓住了抱山之衣,但自己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喏,抱山之衣。” “——” “问我用什么做的吗?当然就是你说的那样,用围着山的云做的……至于为什么会变色,只是觉得这样比较适合山的样子。当然了,样式我也考虑了很久,最后镇墓兽说还是做成外衣比较好。” “——” “不是很像……?” “——” “其实,这一次是来告别。” “——” “去哪里的话……” - 四月初,我将《铃鹿山物语》修改了一遍,但并不满意。试着往里面加了一点关于“爱”的故事,却并不满意其叙述和结局。 自己想通过这些表达什么吗?表达“爱”么? 每当问起这些的时候,自己就改不下去了。 或许我从来没想过?又或许一开始是这么想,但后面,慢慢地,发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当我意识到这些的时候,收到了一封信。 这封信不知是谁放在门口,但信纸折叠地非常让我满意,选取的和纸也十分风雅。只不过,上面的内容有些让我意外。 开头是这样的—— 「敬启…… 这是一个关于……“我”诞生的故事。」 关于“我”诞生的故事? 这个“我”会是谁呢?写信者又为什么会写这封信?我又为什么会收到这封信? 抱有这样的疑问,我继续看了下去。 「一开始,“我”是不存在的。不存在不是因为不允许存在,而是不知道其存在。正是因为如此,才需要一个契机来实现。不知道其存在就能说“我”不存在吗?或许是不能吧。自己所知有限,诉诸无知只能是自己的问题。因为不知道,所以并不在意。契机来临,无路可退。」 信的内容到此为止了,但这些足够让我皱眉了。因为并不是一个什么令人能愉快阅读下去的故事,甚至非常费解。《铃鹿山物语》里每一个故事,我都不曾这么写,毕竟没人,也没有妖怪喜欢看这些复杂的东西。 再三思考,我还是把这莫名其妙的信扔在了一边。 几日后,我又在门口发现了一封一模一样的信。 我思考着要不要拆开,但近日的《铃鹿山物语》也确实要写不下去了,甚至无法有一个良好的物语结尾。 秉承着就当是找灵感,我打开了信。 「很久、很久之前——大概是无法想象的时间长河的源头,诞生了关于生与死的神明。关于生的神明带领土地上的人类开启繁荣,关于死的神明静待土地消逝。」 我翻了翻,这次却只有这么一点。 这确实能够成为一个宏伟故事的开端,但我只能写写《铃鹿山物语》…… 又过了几日,我总算又在门口看到了一封信。还是一样的信纸,这次的内容却并不完整。 「繁荣易失,生命脆弱,虚无衰亡。经年受祸,神助世人离乡。斗转星移,沧海桑田。故里不在……」 故里不在……? 之后呢? 之后怎么样了? 第一次对这个故事的后续产生了兴趣。 但,比起后续,我更好奇,究竟是谁将信送来我这里。写信者谁,送信者又是谁? 京都里面的三大家族也开始将各地的阴阳师召来京都,山雨欲来的气息也越加明显了。尽管浮世表示他也没兴致插手这件事,但也不见得他会真的停手。如果没有阿夕在,他或许会更加肆意。 我不插手,确有对晴明说的那些原因,但我更害怕带来更多的意外,让整件事朝着不可控的方向而去。 那天八俣远来了之后,我去了不见岳。将那件抱山之衣丢在天羽羽斩上后,什么也没有发生。这件事自然是我偷偷去做的,所以我怀疑所谓的抱山之衣,关于那段记忆,也许再也回不来了。 原本这么想也没错,直到我收到了这几封信。 那段记忆失去了依凭,是否又会不得已化作人形流浪在这世间?如果是这样,那段记忆又是否会因为我在京都而找来? 推测到这里,我便整天守在门口。阿夕已经去浮世那边,我知道他不愿意,却也不愿意违背我的想法。 我曾想过,阿夕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他为什么会出现?又为什么有力量能够压制住浮世…… 浮世作为神使,能够压制住神使的力量……也一定是和神有关…… …… 还是不要在想下去吧。 我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夜色已经很浓重了。妖气随着夜色一并弥漫在空气中,今年的平安京的四月夜晚便是这般。 抬头往东边看了看,那里已经有喷薄欲出的光亮了。 看来今晚也是无功而返。 家门口有一棵树,我便是每日在树上等那个送信者。那次从不见岳回来没多久,小缘便不辞而别。 我是没什么想法,但小缘还是问了我为何不去帮晴明,不去帮京都之类的话…… “为什么阿紫不去帮忙?虽然我知道你经历的那些,但是……但是那些不也是你在乎的东西吗?我还听说,你曾经为了海国,不惜与京都为敌……为什么这一次……” 或许是觉得我应该是亲近人类的那种,至少会帮忙,但我的拒绝…… 小缘理解我,但她绝对不可能会赞同我吧? “……” “为什么啊?阿紫,你至少……回答我一下!” “如果小缘你非要知道的话,那或许是我知道了自己的立场。这之前,我们只是有时立场一样,并不是一直一样。” “阿紫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你不就是妖怪吗?如果八岐大蛇成功开启了终焉,那我们肯定都活不了了——如果我们有阿紫的话,我们的胜算会大很多——当然了,我知道阿紫之前做过不少不好的事,但我知道,你的本心——” “小缘,对不起。” 事实上,我觉得自己那个时候对小缘说的那些话,也许并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从知道了出云国的那些事之后,我便意识到,无论现在……无论我/「源稚紫」如何努力融入进去他们/这个世界,我/「源稚紫」或是「我」/阿丰/那个神明,对于这个世界都只会是外来者。 证据则是…… 每一世都活不过二十年的夕夏。 正如旧神所说,若是我的推测没错,先前所说的高天原诅咒,并不存在…… 让她无法活过二十年的…… 是这个世界的意志。 就像那个村子一样,虽然被这个世界接受了,但那个村子上的土地早就死去了,行尸走肉般地活着……这个世界的意志希望那个村子继续存在,所以才有了后来的所有。 这个世界因为某个原因而不希望阿丰/神明活下来,所以她才要用夕夏来伪装。毕竟,只要是作为这个世界的人类,那么这个世界的意志也无法真正杀死她。 出云国旧神是外来者,对于这个世界是必须排除的存在。 所以,无论是对晴明说的那些话,还是对小缘保持沉默,都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我们终究不是一样的存在。 就算是神,也是有根本区别。 阿丰她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这些?是为了生存下去,所以才参与了千年前的那些事吗?是为了生存,所以才有了千年的计划吗? 现在想起这些也是徒增烦恼,我一面揉着眼睛,一面从树上慢慢爬下。 朝雾未褪,薄纱披肩,隐约可见家门口有个人影。 “……阿云?” 那个人影我不可能不认得…… 也是听到我这么叫她,那个人顿了一下,也不掩饰,转过身来看我。 “阿云,怎么会是你?” 可是阿云只是睁着眼睛,看我时的眼神中带着困惑和陌生。 “阿……云?” 随后我便注意到,阿云身上穿着的源氏侍女服,早就破烂不堪,额头上还被什么撞了一个血窟窿。 难道…… 我上前拽住了阿云的手,将她带到屋子里。她也没有反抗,乖乖地被我拉着走到我的房间边上的缘侧上坐下。 见她还算老实,我便到房间里翻箱倒柜找一些纱布之类的东西。正当我有些因为阿云的伤势而焦头烂额时,坐在缘侧一动不动的她开口了。 “阿……云……” 我愣了一下,但也拿起了药瓶。 “阿……云……她在外出帮助其他人逃离妖怪的时候,被妖怪杀死了。” “……” “我……不是她。她同意我借用了她的身体,同时,她希望我能够带话给一个……叫「紫姬」的小姐。你知道……这个小姐……在哪吗?” 药瓶让指尖有点冰冷,但四月份的黎明已经驱散了点朝雾。 “我就是源稚紫。” 她有些僵硬地转过头来看我,眨了眨阿云那双颇为灵动的眼眸:“你……就是?” 我轻轻地吸了口气:“嗯,我就是。” “她说……”似乎是在回忆,又似乎是在极力模仿阿云死前的口气,她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听上去都分外艰难,“没办法陪着紫姬小姐……没办法向家主大人交代……请……紫姬小姐原谅。” 虽然已经经历了这么多,关于人类的生生死死,我也早就看得非常清楚。这些生命以「缘」和我相系,当其逝去时,我亦会觉得悲伤,随后……逐渐觉悟,逐渐明白,离开是迟早的,我所能做的,就像看着阿丰的所有一样,见证他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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