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不信,但也没必要这样吧?” “……我在那边发现了地狱。” “……” “我知道你也不信,但事实就是这样。” 我无言地喝了一口水,再问:“但是哥哥你去查看大江山的边界干什么?” 哥哥这才看向了我:“或许是你说的那个人在那里,被你认为是我的善的一面。” “……但是哥哥你之前不是不这么认为吗?” “也不过只有那一次。”哥哥再次移开了目光,“简而言之,大江山那边是妖魔鬼怪的世界,这边是人类的世界。” “那接下来说说祭品巫女。” “那个有什么好谈?”哥哥看上去兴致缺缺。 “什么样的神明,会接受这样的祭品?” “……” “而且是,数百年来。” “为什么你会认为是神明?”哥哥皱了皱眉,“难道不是什么妖怪之类吗?” “哥哥听说过妖怪能创造出生命吗?” “不,这是两回事……” “源赖光是从哪里,又是从何时学会了炼就妖怪兵器?我翻看了源氏所有记录,都没有找到妖怪兵器的说法。何谓妖怪兵器?是兵器变成妖怪,还是妖怪变成兵器?又或者是,这两者各取所长?”我将杯子放下,“为了更了解源赖光,我稍微调查了一下源氏的人员。” “……轮到我了吗?那你想知道我什么?” “哥哥会这么克制地对待我,不只是因为源赖光吧?一定还有别的原因吧?” 哥哥也将手中的杯子放下了:“现在我该意识到,一开始见到你没把你置于死地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了。你究竟还知道多少秘密?” 我笑了起来:“哥哥想知道多少,我都可以说给哥哥听哦。” 我听到哥哥深吸了一口气,最后还是平静下来说:“没错,你想的不错。我是忌惮源赖光,但真正阻止我动手的,还是那种怪异的力量。” “怎样的力量?” “在很早的时候,我就想动手杀了你了。虽然别人都不知道你是半妖,但我很清楚。无数次想动手却失败,都是因为这个力量。”哥哥面不改色地说,“如果说我想杀了你,是出于我的本性,那这个力量就像封印一样。” “那三年前……” “我在摆脱它。”哥哥用手捏了捏肩膀说,“这具身体,只能是属于我的。” “摆脱以后,哥哥就会和我相爱相杀了吧?” “……你是疯子吗?” “我和哥哥彼此彼此。”我继续笑着回答,“说回正题。十多年前,京都遭遇了一场大火。在那场大火中,源赖光失去了他的至亲。这里是不是有必要说明一下?若是人类失去了重要之人,做出什么举措都不奇怪哦。就像源赖光那样。” “……总觉得你意有所指。” “当然了,如果失去了哥哥,我也说不定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说不定会提前变成理智全失的妖怪——” “总觉得你在咒我早点死。” “我才没有这么想。”我继续说,“总之,那场大火之后,源赖光就开始了他的计划。至于计划的详细内容,我们至今也只知道他要当上源氏家主而已。” 沉默了好一会,我才看到哥哥指了指外衣上的樱花木雕。 “我明天非得带着这个吗?” “必须要。”我回答他,又默默地将挂在脖子上的金鱼木雕握紧了。 “源赖光……”哥哥站了起来,看着我说,“若是你尚未化妖,能走上和他同样的道路,我们或许还能维持现在这种关系。” - 打败哥哥是在春日的午后。我记得那天春山如笑,和风清穆,是春天里绝佳的好天气。 在能仰着头看樱花飘落时,已经离那时过去了好久了,我和鬼切站在一棵樱花树下等着源赖光出来一同去执行任务。阳光透过樱花掠到我的脸上,忽而一阵樱花雨,簌簌的樱花落满了我的头顶。 鬼切捧了许多枝樱花从树上跳下来,将樱花枝递过来,一脸认真:“小姐快来看看,这里面是否有你喜欢的。” 可他又伸手来替我拍去头顶上落着的樱花。 我从他手中的樱花枝条中,挑了几支,然后依据神乐编织的樱花手环,用樱花编成了一个樱花头冠。 看了一眼在认真看我编织的鬼切,我示意他低下头来,随后将樱花头冠戴在了他的头上。 “小姐?” “噗。”我没忍住,“我突然有点想看阿切穿上女子的衣服了。” “鬼切是武士,如何能穿女子的衣物?”似是无奈,我听到了他轻叹了一口气,伸手去拿头上的樱花头冠,“这样要是被主人看到,又要说小姐你胡闹了吧。” 看到他将樱花头冠还给我,我摇了摇头:“既然是这样,那我也不要了,阿切你拿去扔了吧。反正迟早也是要扔掉的东西。” 毕竟我也从没拥有过。 但是,那之后呢? 不过是漫长又无聊的任务罢了。偶尔能和阿切说说话,能做点开心的事,也就觉得这漫长又无聊的任务,会有尽头。 “阿切,你是在为什么战斗?”有时候鬼切在和源赖光征讨回来后,会在缘侧上擦拭那刀柄带有弯月的刀。看着鬼切擦拭他那三把刀的时候,我会这样问。 “为了斩尽天下之恶鬼,我是源氏的利刃,源家的旗帜就是我的正义。”他每次都不厌其烦地这么回答,眼神十分认真严肃。 仅有的一次,他那双纯粹的红眸看向我问:“小姐也应该是为源家的旗帜而战。小姐那么努力,一定会成为和主人一样优秀的人。” 不对啊……阿切。那是你的正义,不是我的。我也从没想过,要成为和源赖光那样的人。 我从来就不在意什么正义,也不在意这世间究竟恶鬼有多少,人类又被恶鬼吃掉多少。 人类也好,妖怪也罢,于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 - “说了这么多,我差不多也该回去了。”哥哥将外衣用手拉紧说,“明天以后,可不要死了。” “哥哥也是。”我看着他转身说。 “对了。”哥哥走到了门口,又转过头看向我说,“鬼切的事,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告诉你一下。” “关于他还有什么事?” “我只能说,以下都是我的猜测,至于信不信,你自己看着办。” “……” “源赖光曾在大江山捉住了一只恶鬼,我便将这只恶鬼送到了源赖光炼制妖怪兵器的地方,交与你的手中。不过,因为这只恶鬼过于难缠,在送往你那里时,好几次都险些让他逃走了。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对那只恶鬼的气息相当熟悉。” “……你从鬼切身上感知到了这样的气息?” “没错,但是相当微弱。但他如果真的是源氏的守护神,是从源氏的刀中诞生,那我也觉得理所当然。因为那天,源赖光正是用鬼切随身带的刀,砍伤了那只恶鬼。”哥哥回过头去,“但是啊,所谓妖怪兵器,究竟是妖怪,还是兵器呢?又或者是,两者都有呢?” -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深夜。 “阿切你很累吗?” 看着靠在我的门上半梦半醒的鬼切,我轻声问。 “小姐?”他睁开眼看到是我,在略有迷茫后,便立刻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抱歉,我走错地方了……” “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我说,“一会也还要外出吗?” 夜色深重,雾气弥漫,不是什么外出的好时机。 “正是。”鬼切说着站了起来,“小姐,鬼切告退。” “不如就在我这里休息一会再去吧。” “……这里?” “嗯。”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不合规矩。” “也就一会。”我说着,将自己的被子抱了出来。 经不住我再三劝说,鬼切还是再次坐了下来,靠在了门上:“小姐不睡吗?” “我还睡不着,就这样陪着阿切也好。” “换我陪着小姐吧。”鬼切转而将盖在他身上的被子,推到了我的身上。 “鬼切。” “是,鬼切在。” “躺下,盖好被子,头枕在我的腿上。” “……” “同样的话,我不想重复两遍。” 因为我的命令,鬼切很顺从地将头,很轻又非常小心地枕在了我跪坐着的腿上。 “——不用那么顾忌。”我用手轻轻地遮住了鬼切的眼睛,“睡吧,到了时间我会说。”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小姐。” 鬼切没有立刻睡过去。 “嗯?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小姐的手很温暖,像是在哪……” 从还带有余热的妖血浸湿了我的手腕,转身便看到了哥哥将一只看不清模样的妖怪扔了过来,转身便离开了。 为保证妖怪的完整性,在他们没有被丢弃之前,都必须好好对待,在他们被送去炼就妖怪兵器之前,都要保护好其原本的模样。 至少源赖光是这么命令。 所以在我慌忙接住这个妖怪……不,这看上去是…… 绳子下是伤痕累累的身体,只有那突出来的两只角,才让我发觉,这是一只鬼,而不是妖怪。 那也只是一瞬间的兴致,我很快就将他看作了需要完成的一件任务。只不过那难以处理的伤口,需要我更细致地处理。 …… “阿切,该醒了。”我轻轻地摇了摇他,又再次注意到了他那一直闭着的左眼—— 我轻手去触碰,却感知到了类似于我身上的封印的气息。正想要去深究时,鬼切已经睁开了眼睛。 我将手拿开,让他起身,随后他便离开了我这里。 …… 再也想不起更多的了。 能回忆起关于鬼切的,却只有他那认真的样子,真挚无暇的眼眸。
第20章 空蝉 记忆中的夏天并不全是余晖。也有那些绿得发亮的树叶,蝉鸣遍了的整个夏天。 哥哥被外面的蝉声吵得忍不住时,会拿着父亲的符咒,在每一棵树上贴一张符咒。 那个时候,我会坐在缘侧吃着西瓜,顺道将院中还没张开花瓣的花采下来,做成花环,戴在姑姑的头上。父亲有时候会和我一起坐在缘侧吃西瓜,一边和我说话。 “阿紫,你不去和阿夕一起吗?”父亲拿着瓤红皮绿的西瓜问我。 我看着蜻蜓飞过我的面前问:“为什么要去打扰呢?我其实挺喜欢蝉声。” 父亲塞了片西瓜在我手上:“其实一开始,我打算叫你蝉夏的,不过因为太难听了,所以还是放弃了。” “是吗?我觉得好听耶,比阿紫好听多了。”我嘟囔着,咬了一口西瓜,“话说,不等哥哥就这样吃西瓜,他回来了,会不会生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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