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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三个月后，又是一个月圆之夜。我躺在海滩上，将脖子上的木雕取下，静静地看着紫||阳||花木雕在月光下的轮廓。 “你在这里啊。” 是他们口中的少主。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对我不太一样。我把木雕收好，转过头时，他也躺了下来。 “你会离开这里吗？”他问。 ……难道他已经看出来我其实在这里，也是有所图谋吗？不过铃鹿山不是有规定吗……一旦在铃鹿山住下来，就不能离开铃鹿山。 “哈哈，别这样看我。我也只是问问，铃鹿山现在……不，毕竟，如果是你，或许我没办法阻止……”他没有说下去了，然后看向我，“你脖子上那个东西是谁送你的？你看上去很珍视它。” “……”我习惯性地用手捏了捏木雕，然后坐了起来要离开。 “今天不吃鱼了吗？”他也坐了起来，“我可是特意来为你烤鱼的。” ……？特意？这个时候，我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看着他生火，然后开始烤鱼，我走了过去。 “我对铃鹿山的宝物没有兴趣。” “……我知道。”并没有什么太多的诧异，他这样回答，“与其说你对铃鹿山的宝物没什么兴趣，倒不如说，你对别的事都没什么兴趣。” 对什么都没有兴趣吗…… “对了，这么久了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我是大岳丸，你呢？” 大岳丸……？那个时候在冥界那个叫作铃鹿御前的妖怪……兴许这个可以用来作为交换我离开铃鹿山的筹码。 “……我知道一个妖怪，叫铃鹿御前。”我回忆着那个时候的事说。 “你见过她？” “……” “她……还好吗？”大岳丸的语气缓和下来了。 仔细回想那个时候的铃鹿御前，好像没有太多忧虑的事情，是否也就说明，事情也在她的掌控范围内？不过……能说出我和能大岳丸做朋友这种事…… 不，或许铃鹿御前和我一样，也不知道赛之河源的特殊性。 “你们分开很久了吧？”我垂下眸子说，“又或许她不想你担心，所以并不告诉你她去了哪里。” 这次轮到他沉默了。 “我是来找我哥哥。” 将伤疤揭开，为了再次找到他，那也无所谓。我突然说不下去了，因为我也不知道那样被我杀死的他，到底还能到哪里去。 “原来如此。”大岳丸应了我一句，然后将手中的烤鱼递给我，“所以，你要离开这里了吗？” 我伸手接过后，咬了一口，依然很咸。 “好咸。” “……啊？”大岳丸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我，然后又慢慢地笑了，指着手中的烤鱼说，“这是铃鹿御前她教我的，她说这个，就是家的味道。” 家…… “你是被海浪冲到铃鹿山的。在你昏迷了好几天后，我才来找你。大家都不敢靠近，因为你身上的妖力太过强大了。”大岳丸继续说，“为了保护他们，我必须亲自过来查看，然后看到了你在不停地捡着鱼吃。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你也许只是个流浪的旅人，又或者只是一个妖力强大的妖怪而已。既然是这样，那在铃鹿山住下，也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就算你想要铃鹿山的宝物，我也会奉陪到底。但是……后来我听蟹姬说，你什么都不说，或许你在这里并没有感到家的感觉。” 家…… 嘴中的烤鱼，似乎哽在了喉咙里。 “不过，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既然你是认识铃鹿御前，那你就是铃鹿山的客人了。”大岳丸偏了偏头说，“既然要去找家人，那就先安心住下来，准备好了再出发吧。” 极力压抑着自己心里的难过，最终却只能埋头吃鱼，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杀了我。” 他最后这样说。 眼泪混着咸味的鱼肉一起送入了嘴里，对他的怨恨，对他的不解，都抵不过现在的思念。 “……谢谢。” 面前的火堆响起了“滋滋”的声音，我看见大岳丸正拿着一根木头放入火中，他偏了偏头看我。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铃鹿山已经成了很多妖怪的家了。” 我放下手中的烤鱼，没有说话。 “……你也可以把铃鹿山当作你的家吧。”大岳丸顿了一下继续说，“虽然这里没有你的哥哥，但是……只要你不背叛铃鹿山，这里随时欢迎你。” 火光很烫，烫得眼泪不住地掉。 “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应该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吧？你又要去哪里呢？”大岳丸问，“海水包容万物，铃鹿山也是。终有一日，铃鹿山会治疗一切伤痛，消弭所有怨恨，成为所有漂泊者的归处。你受了那么重的伤，铃鹿山收留下你，也是理所应当。毕竟铃鹿御前她……” 我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然而大岳丸的手轻轻地放在我的头上，仿若家人般亲密地拍了拍。 “也是这么做的。” 从那天以后，我才开始跟着大岳丸，还有铃鹿山的妖怪们一起生活。我还是不想说话，依然会坚持回到我原来住的地方，也依然不会主动和其他妖怪说话，但是他们并不介意这样的我。 大岳丸根本不像我见到的任何一个上位者那样高高在上，或许对于铃鹿山的海妖来说，大岳丸并非他们的领导者，而是他们的家人。 坐在海边的悬崖上，望着远处蟹姬放的风筝，一时也下不了决心到底要不要继续向着海的尽头去寻找他。 “喂，你在想什么？”蟹姬兴冲冲地带着风筝跑到我身边来，“不要发呆了！和蟹姬一起去放风筝吧！” 蟹姬把她手中的风筝塞给我，然后又挥起她的小钳子：“少主！久次良！你们快点！一起来放风筝！” 我转头看过去，发现大岳丸和久次良并肩走了过来。但是在蟹姬喊了一声之后，大岳丸就跑了起来。 那是我多次见到的，很开心很单纯的笑容。 大岳丸和蟹姬一起跑到空地上放风筝去了，我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还是有些摇摆不定。 “久次良来了，你要去看看它吗？”久次良站在不远处问我，又指向了海边。 晴朗的天空下，一个熟悉的黑点慢慢地游了过来。 那是那一次在暴风雨中见到的那条大鱼，我没想到久次良和它会是好朋友……甚至……他们竟然是同一个名字。 不……或许妖怪久次良并没有名字，但是因为他和巨鲸久次良亲密无间，才接受了这个名字吧。
第66章 铃鹿山（中） “漂亮姐姐，你好呀！” 巨鲸早就在海边等着久次良了，它一见到我就不停的甩尾巴，虽然已经习惯了它这样的说话方式，但……听到的时候还是有些别扭。 “你同其他人一起去玩呗。”巨鲸在海水中，用嘴巴推了推久次良，“我想和漂亮姐姐说说话呗。” 久次良看了我一眼，我只好点了点头。久次良也不多说，走远了。 “姐姐，你见过我吧？”巨鲸拍着它的鱼鳍说，“其实我一直想说这个事诶，不过我不知道为啥，说不出口。” “……”比起这个，你下次见到我还是冷静一点吧。 “那啥，第一次见到姐姐的时候，不是把姐姐的船弄翻了呗……”巨鲸傻笑起来，“其实我是想模仿人类英雄救美呗……” “……” “好嘛好嘛，我知道你不说话，但我也不是故意的呗。我想和姐姐做朋友，和少主他们一样呗。”巨鲸象征性地又拍了拍它的尾巴，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我的衣角，“好不好？” 我退了几步，以防它把海水浇到我的头上。不过巨鲸并不没有在意这件事，它又在浅滩上艰难地向前挪了挪。 “姐姐，你说好呗，我可是很听话的。”可怜兮兮的语气无论如何都让我没办法。 叹了口气，我只好伸手推着巨鲸的头说：“我知道了，总之你快回去。不然又像上次一样搁浅在这里，大家都很辛苦的。” “姐姐和我说话了！”巨鲸兴奋地翻了个身，然后，海水从它后方的尾巴上，直接淋湿了我的全身。 “哈哈哈哈！” 蟹姬的笑声从我身后传来。我转过身，发现一旁跟着的大岳丸脸上也有淡淡的笑意。 “……有这么好笑吗？” 走过来的久次良愣了一下，然后指了指他的头。 我伸手去摸自己的头，一条滑溜溜的东西从我的手边逃走。没有一点犹豫，我一把用力抓住头顶上那个滑溜溜的东西，朝着蟹姬的方向甩去。 不出我所料，那确实是一只章鱼。蟹姬平常最爱吃章鱼丸子了，给她也不亏。 “啊！少主！蟹姬……蟹姬看不见路了！”蟹姬的脸上爬着一只我刚甩给她的章鱼，我看着她摇晃的姿势，莫名地觉得有些心情舒畅。 大岳丸伸手帮她拿掉那只章鱼，然后递给蟹姬：“你看，这是你今天的零食。” “那是当然了！”蟹姬拿过章鱼，然后看向我，顺手就抛过来了，“就交给你帮蟹姬做了！” 来不及躲，黏糊糊的章鱼直接附在了我的脸上。 “啊！章鱼！”蟹姬看着我面无表情地把章鱼扔回海中，跑了几步后，摔在了地上，两眼汪汪的，“呜呜，蟹姬的章鱼丸子！” 她马上爬了起来，冲着我说：“你个大坏蛋，蟹姬的章鱼丸子被你弄丢了！” 说着，蟹姬就挥着小钳子过来了。 “就算是这样，还是让大岳丸补偿你吧。”我轻松地按住了蟹姬的小脑袋说，“我要去休息了。” 蟹姬顿住，然后抬头说：“可是今天晚上有花火祭……” “我知道。”我打断了她的话，但是在被他们注视下，我也不好立刻就走，于是我抬起头看向他们，“不用担心，只是回去休息一会，我会来。” ……所谓的去休息，其实是想要自己一个人待着。没有什么人来打扰，自己一个人好好地去回忆那些往事。我虽然也逐渐接受了铃鹿山的生活，但只有我自己清楚，我的伤依然没有好，治愈的……不过是表面而已。 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一瞬间，我突然察觉到一股熟悉的力量。 “看起来，汝在这里过得很不错。”本来是背对着我的他，听到我开门，转过了身来。 在稍微惊讶了一下后，我从离他不远的地方拿起了干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然后呢？您要带我走吗？神明大人。” 八岐大蛇走了过来，伸手捏住了我的一缕头发：“吾随时都欢迎汝的加入，但是汝现在……并不欢迎吾。” 我抬起头看他，却不曾在他的眼中看到一点和神明有关的东西。 “更何况，吾只是来送一点东西。”他松开了我的头发，想要伸手捏住我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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