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慈在心中飞快记下。 至于无名尸体的身份…… “如果有体面工作,听起来也不穷困的话,”任慈蹙眉,“他来仓库区做什么?” 都说了是流浪汉和偷渡客聚集的地方,码头的仓库区犯罪率也不会低到哪里去。 任慈这么想着,无意识瞥向路边的邮筒。 仓库区混乱到连邮筒四周都丢满了垃圾,体面人不该到这儿的,甚至被捅了一刀流血身亡。 克兰牧师的神情变得很是凝重:“我也是这么给警察说的,但因为迟迟没人来认领遗体,为了防止尸体腐败,还是必须尽快下葬。” 一这么下葬,案件基本约等于无法告破。 怪不得克兰牧师会一口答应协助任慈,他也不甘心吧。 从言谈到表现,牧师确实是个好人,就是他第一次见到弗兰肯斯坦的反应多少还是让任慈心存警惕。 “到了。” 两人一怪物走出距离邮筒二百米的位置,克兰牧师停了下来。 他指向后街的小巷子:“我就是经过这里时嗅到了血味,进而发现了死者。” 任慈:“平时这里没人经过吗?” 克兰牧师苦笑几声:“像这样的死角,在仓库区有很多。” 行吧。 一路走过来,任慈大概也理解缘由:说是仓库区,但在各个仓库建筑之间,不少流浪汉搭建了高高低低的棚子居住。 这让该区域的路况变得很是复杂。有些地方看起来有路,实则进去是就是哪户人家的厨房;有些街道看似走到了尽头,但穿过两个棚子之间的狭缝,反而别有洞天。 看这附近垃圾也挺多,是被住户当成垃圾场了吧。 任慈拎起外套,谨慎迈开步伐。 后巷同样搭着破败的顶棚,虽然陈旧,但至少挡住大半的风雨。 死者的遗体被带走,但街面无人清扫,血迹还在。 干涸的血痕趋近于黑,与地面的泥土粘连在一起。 任慈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弗兰肯斯坦。 离开码头后,他的双腿似乎不疼了,怪物恢复了沉默的姿态。他亦步亦趋地跟随在任慈身后,迎上她的视线,围巾之后的头颅歪了歪。 如此姿态,近乎纯真。 看来是对发现遗体的现场没什么反应。 不能靠“作弊器”,那就只好任慈自己来了。 伦敦多雨,但后巷的顶棚起了遮雨作用,留下了大片血迹。 如此出血量,无怪乎死者是失血而亡。 只是…… “他肯定不是从这里挨刀的。”任慈说,“没道理原地挨刀、原地等死的道理。” “我发现他的时候,前一天夜里刚刚下过雨。”克兰牧师叹了口气,“街面没有血迹。” 但顶棚之下有。 血迹最深的地方是在后巷深处,死者大概就倒在这个位置。 所以他肯定是从巷外来的,斑驳血滴坠落地面,歪歪扭扭。任慈沿着血迹走回到巷口,左边是他们来的地方——邮筒的位置清晰可见。 右边则是仓库入口,上了锁。 任慈想了想,开口追问:“这边的仓库,警方调查过吗?” 克兰牧师摇头:“问了问情况,都是空的,许久没有人来租用,警察就走了。” 听起来从仓库过来的概率确实不大,任慈决定原路折返。 不需要神乎其神的基本演绎法,现实中的警方断案,往往用的也是最基本的逻辑推理和走访摸排:一名腹部被捅至大出血的伤员,能顺利走路吗? 他必然是跌跌撞撞、扶住抓住自己能碰到的所有东西。 因为下雨,墙上地面的血迹早就不见了。 但这一路二百余米,除却墙壁,能抓扶的东西就只有—— 任慈再一次路过邮筒,她停了下来。 在二十一世纪,红色邮筒已然成为了英国的一种文化象征。标准制式的邮筒头顶戴个小帽檐,刚好能遮住落下来的雨幕。 她在邮筒前俯身,往邮筒的“帽檐”下方,和送信口边沿一摸—— 与红油漆近似的黑红粉末就这么沾染到了任慈的指腹上。 果然如此。 任慈勾了勾嘴角,却没有笑。 受害者挨了一刀后,跌跌撞撞靠在了邮筒,抓住了帽檐作为支撑。 他最终选择继续前行,这里距离他倒下的位置有二百余米远呢。 呼救了吗?有人看见吗? 凶手是否在身后追着他? 邮筒的小帽檐可以遮雨,同时也在视觉死角的位置,红油漆又让血迹看不分明,警察匆匆走个过场,没发现也是正常。 而除却帽檐之外…… 为什么送信口上也有血迹? 任慈的心跳猛然加快:他也许往里面丢了什么东西。 “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女士?”克兰牧师见她脸色微变,关切问道。 “我不确定……抱歉,让你看到下九流的手段了。”任慈苦笑几声,从后脑勺取下一根发簪。 东方制式的发簪让牧师微怔,而后他眼睁睁看着任慈这名“女巫”,把发簪捅()进了邮筒的锁孔里。 还得感谢上个世界,任慈可是带着FBI的训练记忆来的!撬个十九世纪的锁,不比学习研究二十世纪的安保系统简单的多。 她侧耳听着其中声响,咔嚓咔嚓按了几下,锁头回弹,邮筒的取信门被她轻而易举打开。 仓库区虽有住户,但识字的人很少,邮筒里面根本没有信。 估计邮差也很少会来吧,不然要是有什么东西,早就被发现了。 任慈往里一摸,先是摸到了一手灰,然后—— 碰触到金属尖头时,任慈先是吓了一大跳。 她赶忙抓住了那个东西,将它拿出来。 起初任慈以为是凶器,可当她看清掌心里的东西时,连克兰牧师都吃了一惊。 这是一枚女用发饰,通体纯银、装饰精致,抓在手中沉甸甸的。 不论是重量还是工艺,一眼可见的价值不菲。 只是这发饰上,同样沾满了血迹。 “克兰牧师,”任慈抬头,“你说死者穿着体面,是会买得起这种首饰的体面吗?” “这——”克兰牧师无比震惊,“我,我不敢确定!” 如果前面任慈的推测正确:邮筒上的血迹是死者的,那么这枚同样沾了血的发饰,自然也是死者丢进去的。 为什么丢进去? “如果是死者的,”任慈对克兰牧师说,“你说他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部被搜罗走了,那么他可能是不想让凶手、或者别人拿走这枚发饰,从而将其塞进邮筒。” 说着任慈起身,将发饰正面展示给克兰牧师。 “发饰看起来很是昂贵,不是什么首饰店都能做的出的,”任慈无比真诚道,“从制作工匠和店面寻找,找到它的主人并不难。只是我这样子……恐怕哪个首饰店都不会信任我。” 没办法,别说她是华裔了,就这身旧衣服,肯定会被当成小偷或者乞丐的。 但还好眼前的人是名牧师。 “克兰牧师,”任慈开口,“你能帮助我吗?也许你能拿到失主的线索。” 克兰牧师盯着任慈手中的银饰,过了许久,他沉重地阖了阖眼。 “可以,我拿着银饰,你相信我吗?”牧师反问。 “你是自掏腰包埋葬死者的人,”任慈笑了笑,“不该你来问我。” 不管牧师动机如何,他确实想要找到死者的身份,这就够了。再说了,任慈也没别的选择——不论把银饰交给艾迪、鲍勃还是老乔,大伙谁也凑不出一身能出入首饰店的衣服来,她只能选择相信牧师。 克兰牧师的眼中闪过感激之色。 “感谢你,女士,”他朝着发饰伸手,“我会尽快给你答复,然后让伯恩先生通知你——” 只是牧师的话没有说完。 一直跟在任慈身后沉默不语的弗兰肯斯坦,突然动了起来。 他先于牧师,一把抓住了任慈掌心中的银饰。 毫无征兆地动作让任慈和克兰牧师都吓了一跳,任慈愕然抬头,就看到怪物玻璃般的眼睛死死锁定着发饰,不肯放手。 克兰牧师惊疑不定:“这……你的同伴怎么了?” 任慈回过神,而后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他认为这枚银饰很重要,”任慈说,“证明我们现在的思路是对的,牧师。” 弗兰肯斯坦很在意发饰,所以任慈的推测没错!
第076章 弗兰肯斯坦09 09 三天之后。 头天晚上, 鲍勃带来了克兰牧师的口信,说他已经找到了售卖银簪的店面。 对此任慈并不意外:那枚银簪的做工非常精致,往全伦敦最好的银店找就是了, 银匠不会忘记自己的杰作卖给了哪个客户。 只是, 她本因为克兰牧师会喊自己过去对峙,却没料到第二天清晨,到访的却不是鲍勃。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文雅又脆弱,任慈几乎没能听得见,还是弗兰肯斯坦第一时间睁开了眼。 这决计不是神气的街头小偷, 任慈提了个心眼,没有立刻开门:“是谁?” 出乎她意料, 门外传来了一道温柔的女声。 “是任慈小姐吗,”对方细声细气提问, “克兰牧师给了我这个地址。” “……” 披着睡衣的任慈当即清醒大半。 听起来很年轻,这是银簪的主人直接找上门了! “请稍等,我换衣服。”任慈吩咐过后,即刻转身, 冲到床边。 她抓起弗兰肯斯坦的外套就裹到他身上,同时拿起了围巾。 同样刚刚醒来的怪物,完全没意识到门外状况。当任慈将围巾挂在他脖子上时, 弗兰肯斯坦露出了抗拒的神情。 他轻轻推了一把围巾以示抗议:在家里,弗兰肯斯坦不想戴这个。 任慈:“不行。” 她的语气温和,但不容置疑。任慈很认真地开口:“不能让除了我之外的人看见你的脸。” 这几天过去,弗兰肯斯坦能理解的词汇和语句更多了。 但他还是对任慈的表达感到困惑,那双玻璃般的眼球看着她, 流露出十成十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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