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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回家都是一场战争。 家里一如既往地没有人，照井瞳掏出钥匙打开门，刚准备抬步进去便轻轻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熟悉的猫叫绵软地响了一声，带着若有若无的奶香味。 照井瞳低下头去，果然看见那只小猫在乖巧地蹭着她的脚踝，之前还稍微有点低落的心情瞬间明朗起来，在它的面前照井瞳向来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弯腰将它抱在怀里，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我回来了。” 女孩的声音轻轻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睛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如同残缺的玻璃球里无声而细小的裂纹，美得令人心疼。 临近黄昏的时候整日都万里无云的天空突兀地阴沉下来，紧接着窗外一道白光劈开乌云，轰然的雷鸣接踵而至。 正忙着准备一家人外加一只猫咪晚餐的照井瞳，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握在手里的土豆一个不稳滑了出去，砸在洗菜池底咕咚一声闷响，水从龙头里溢出落在削皮前坑坑洼洼的土豆表面，溅起小小的透明花朵，水声哗啦哗啦。 照井瞳动作一顿，将那只可怜的土豆拾起来，凑到水下继续清洗干净。 客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照井瞳将水龙头关紧，甩掉土豆上的水珠扔进旁边的小篮子里，擦干自己的手小跑出去，她边走边往窗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外面的雨声也是哗啦哗啦。 在电话铃响过第三道之后，照井瞳拿起听筒轻轻放在了耳边:“喂？” “啊、瞳！我是爸爸！我和妈妈都没带伞，要晚一点到家，雨下得太大了……”电话那头传来父亲焦躁的抱怨，字里行间透露出淡淡的疲惫。 照井瞳几乎可以想象出说这话时他眉宇之间轻皱的纹路，静了一下，她微微抿起了唇角:“我去给你们送伞吧。” 照井爸爸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声拒绝:“不用不用不用……现在出门的话你也会被淋湿的！瞳只要乖乖在家里，做好美味的饭菜等我们回来就够啦！” 照井瞳皱起了眉头，这回难得有些执拗:“不，我要去。” “……”大概是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电话那头稍微沉默了一下。随即照井瞳听见男人无奈地轻笑了一声，“那就拜托瞳咯。” “是。”照井瞳的心情也随着他上升的尾调飘扬起来，眼角眉梢都染上温软的笑意。 屋外依旧是雷电交加，照井瞳从鞋柜里翻出许久未穿的雨鞋，又从伞架上拿了三把雨伞，顶着狂风暴雨的压力，开门让外界的纷杂侵扰了原本安宁的小小世界。 刚准备迈出一步，却突然有个黑影从脚边飞快地蹿了出去，照井瞳微微一愣，很快又反应过来伸手试图抓住它。然而那个影子灵活地像是黑夜里的精灵，眨眼之间便与幽暗的背景融为一体。 “……”照井瞳在原地呆愣了几秒，嘴唇轻轻一动想要叫住它，却哑然地记起自己并没有能够称呼它的名字。 于是少女最终也只是一言不发地收回手，撑开伞走进磅礴的雨幕。 ——说到底，我根本就不是它的主人啊。 将被暴雨困在车站内动弹不得的爸爸妈妈接回来，一扫接电话时的好心情，照井瞳只是默不作声地撑着伞跟在他们后面。 尽管她习惯性地把情绪收敛在心里，照井爸爸还是在她表情淡漠的脸上捕捉到了什么，本着关心女儿又加上好奇的心理他凑到女儿旁边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怎么了？” 照井瞳愣了一下，抬起的脸写满了不明所以，照井爸爸无奈地摇头微笑了一下:“你应该有什么心事吧？瞳？” “诶？”这是照井瞳和自家妈妈同时发出的愚蠢疑问。 随即照井妈妈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来:“瞳？你有什么心事不能告诉妈妈？！” “就是因为是妈妈才不能说啊……”照井瞳忍不住小声嘟囔。 这句话被照井妈妈听见之后，自然免不了一顿胡搅蛮缠。最终，在爸爸妈妈的双重逼问下，照井瞳只能将小猫的事情悉数说了出来。 “什么呀……”照井妈妈明显大失所望，“我还以为瞳上高中后终于开窍了呢……” “妈妈！”照井瞳不满地瞪了她一眼，脸颊浮上一层淡淡的粉色，好在黑夜里看得并不明显。 照井爸爸连忙笑哈哈地打着圆场:“好啦好啦，那只小猫从今以后也是我们家的一份子啦，可不能让她生病了，快去把它找回来吧。” 照井瞳的眼睛明显亮了起来，嘴里却还是说着推脱的话:“这样不好吧？妈妈不是对猫过敏吗？” 照井妈妈笑着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妈妈一天能有多少时间呆在家里啊？” 照井瞳捂住额头，其实她弹得并不用力。非但不痛，反而还有一股甜蜜的清流以它为中心漫延开来，一直沁入心底。 “嗯！” 少女重重应下，溢满喜悦的音节还未消散在黑夜之前，她已经转身小跑着远离了，暖橙色的伞面下，她随着跑动晃荡的发梢以及身后绽放的水花，甚至让人嗅到了阳光的味道。 这场雨一直延续了很久，久到照井瞳从长街的这一头跑到那一头，久到探寻过了每一户人家的屋檐花坛与灌木丛，甚至树梢，久到她的头发与衣物全都湿透，鞋面与裤脚全都布满泥泞，雨势还是没有丝毫趋缓的意思。 最开始不过是凭着一股喜悦劲在行动。然而之后她在雨里每多寻找一秒，心里的焦急就多增长一分。 ——下着这么大的雨那孩子会到哪里去？ ——万一肚子饿了怎么办？四月的气温本就不高，再加上下雨的降温，它一定会又冷又饿地缩在某个角落里瑟瑟发抖，却不肯向不熟悉的人发出求救信号。万一连躲雨的地方都找不到怎么办？它那么讨厌水，每次洗澡都要别扭地扑腾老半天。万一它躲到树上去怎么办？现在的闪电这么厉害，如果劈到它身上岂不是会没命？ 越是这样想，照井瞳脑海里那个熟悉的小身影就越发凄惨，又拨开一个灌木丛没有发现小猫的身影之后，她仰头望着泼墨一般的夜空，漆黑没有一颗星辰。 冰冷的雨点滴进她的眼里，又涩，又疼。 然而一把雨伞突然静静地笼罩在她头顶，隔绝了不断砸在身上的豆大雨滴。 伞面是熟悉的太阳的颜色。 照井瞳缓慢地收回脑袋，视线投在面前金色短发的少年脸上时聚焦是散的。尽管置身与雨伞的保护之下，她的浑身却没有一处停止了降雨。 “抱歉……那孩子被我弄丢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表情依旧像往常那样若无其事，声音却那么轻，整个人也像虚无缥缈的话语一样，仿佛随时都可能淹没在雨里。 孤爪研磨盯着她眸光寂静的眼睛，稍微皱起了眉。 第5章 ☪ 第五话 接触 ◎现在这个状况不管怎么看都太奇怪了吧……◎ 氤氲的热水模糊了浴室的镜子，滚动的水珠勾勒出少女特有的青春美好的曲线，蒸腾的水汽笼罩着身体，照井瞳把脑袋从淋浴头下缩回来，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暖和了些。 用崭新干燥的毛巾将湿漉漉的头发擦到不至于滴出水来的地步，又擦干了身体，她伸手拂掉镜面上的水雾，逐渐清晰起来的少女半干的黑发乱糟糟的，脸颊被热气熏得泛起不自然的潮红。 她和镜子里那双熟悉的灰蓝色眼睛直直对视了一会儿，感觉自己的心情稍微有点微妙。 ——现在这个状况不管怎么看都太奇怪了吧……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抓了抓潮湿的头发回身小心翼翼地将浴室的门打开一条小缝。然后把手臂探出去，由于看不到门外的情况，照井瞳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抓到了放在门口的衣物，成功之后又飞快地从门缝里缩回来。 那是一套音驹高中的制服，再熟悉不过的白衬衫加红毛衣……只不过是男生的款式。 照井瞳盯着这身衣服心里斗争了好半天，终于还是认命地一闭眼穿了上去。 因为衣服的原主人要比她高上一截，衬衫穿在身上有些松松垮垮，她抬起手臂对着镜子看了一圈，几乎都能当裙子穿了。照井瞳再次长长叹了口气，穿上属于自己的还隐隐有些潮湿的制服裙，然后拿起毛衣从脑袋套进去。 虽然衣服有些大，但只要将袖口挽上来，不仔细看的话应该还是看不出与原来身上所穿服装的差别的。 不过……她的目光在篮子里属于自己的湿衣服与自己身上属于孤爪研磨的干衣服之间来回游走了几次，忍不住抬手捂脸。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状况啊？！ 实际上，在被雨淋成落汤鸡又遇到孤爪研磨的时候，照井瞳的头脑都还是相当冷静的，从小到大她已经习惯了一步之遥的失望。然而等她被拉到孤爪研磨的家门口，看到那只熟悉的小家伙从门缝里探出头，细小的猫叫由担忧转为欣喜的一瞬间，照井瞳的情绪就开始有些失控了。 以至于，她一反常态地直接朝小猫扑过去。也不管这里是别人的家门口，也不管旁边还有并不是很熟悉的外人在看，也不管自己身上的衣服湿得可以挤出水来，像是要把小猫揉进身体里那样紧紧抱住了它。 好在数秒之后她立刻恢复了理智，松开手，用额头轻轻碰撞了一下它的脑袋:“笨蛋！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这句含有轻微撒娇意味的话是脱口而出，等照井瞳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从他略微惊讶的呆愣表情就知道他听得一清二楚。 照井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整张脸刷的一下熟透了。那个瞬间真是丢脸得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垂着头支支吾吾地给自己作了个苍白无力的辩解，抱着小猫没有松手，准备直接把它带回家。照井瞳刚朝孤爪研磨道了谢准备回自己家去，没走几步又忽然回过身来。 然后在少年询问的不解注视下，涨红了脸揪紧了大腿侧湿漉漉的裙摆:“孤、孤爪前辈！可以拜托你借我一套制服吗？” 如果穿着湿透的衣服回家去，一定会让爸爸妈妈为她担心，好在她回家之后还没将制服换下来，只要换上干燥的制服就不会有问题了。正好孤爪研磨的父母被这场大雨困在外面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只要他不说出来，照井瞳的父母就永远不会知道。 或许是看在小猫的份上，向来讨厌麻烦的孤爪研磨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下来。 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状况。 ——真该感谢这场大雨没把她的贴身衣物也淋得湿透…… 她把自己换下的那些湿衣服全都折好卷成一小团，又做了好一会儿思想准备才敢开门走出去。 屋子里的装潢并不算完全陌生，第一次见到是在搬家后不久前来拜访的时候，照井瞳凭着记忆绕到客厅里去，金色头发的少年穿着宽松的便服，这使他的身材看起来甚至有些过于纤细，正背对着她蹲在地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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