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家出事的时候,我还没满十八岁。咒术界让他做我名义上的监护人,但迄今以来,我从未当真过。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的情绪被他带着走,感到恼羞成怒,他却完全没被我影响。 电梯下降,电梯员面带微笑目送我们出了电梯。 五条悟刷开房门,这才松了手放我下来。 我终于得以回到大地的怀抱,很快找到饮料柜,拿出了一瓶水。 倒在沙发上,我单手拧开盖子,仰头喝了几口,往后靠倒,手压住了眼睛。 宿醉加上这不速之客,很是心力憔悴。 虽说和这位与我同龄的监护人已有三年未见,不知为什么,却好像没有距离感。 “倒也不是要监护人来的程度,”我蜷在沙发上,“怎么保险公司和学校都没告诉过我?” “你的电话根本打不通。”五条悟说。 我才想起昨晚摔坏了电话,还没来得及换新。 “死了一个学生,听说是炸开的?说起来,”咖啡机发出响动,五条悟拿了个杯子放到出口下:“刚才带我到你宿舍的是心理老师,她说担心你临近毕业压力太大,产生了幻觉。” “我也这么以为。”我挑衅般说道:“刚才我还以为你是什么幻觉呢。” “真的吗,心乐?是想我想到产生过幻觉?”五条悟玩笑般说道。 我意识到自己挖了个大坑跳进去,正在哑然,他随即道:“详细说说昨天的情况吧。” 我按捺住反驳的想法,从被发现晕倒在酒吧门口说起,隐去了艾利拉着我说的那个词,我还不确定他指的是什么,同时也没提到赤井秀一。 还没决定是否要答应当线人,等确定下来再说。 “也就是说,你被路人小哥追杀,对方拿着一把奇特的刀,还说是专门用来对付的。” 五条悟做了总结,端着咖啡和一大盒方糖,走到沙发旁,盘腿坐在了沙发和茶桌间的空处。 “是艾利,不是路人小哥。”我侧头看去。 他还是一如既往嗜甜,一口气扔了六颗糖进杯子里,想到入口的味道,我已觉得甜到发腻。 “知道了。”他端起咖啡,还没喝,扭头看向我垂落在沙发旁,缠着绷带的手:“这是被另一个穿着制服的人伤到的?” “嗯。”我抬起手。 昨天握着刀时,疼痛钻心,如今却失去了痛感。此时此刻,我想要握紧它,却似乎和手上的神经失去了联络,不详的预感。 “回去后让硝子看看。” “嗯?”我看向他,一下坐起身:“我没打算和你走。而且有什么话完全可以在学校说,干嘛带我到酒店来?” 他放下手中的杯子,即刻反身,抬起身体坐到沙发边,手极其自然地绕过我的身体,撑在沙发上。 只要我和他中的一方再往前一点,两人的鼻尖就会蹭到一起。 我的头微微后仰,被迫望着他,也才看得更清楚。他眼下有一层淡淡的青色,像是没休息好。放松下俩后,神色也有几分疲惫。 “真好。”他弯了弯唇,倾身将下巴搁在我的肩头。 好重,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只,像是只白色的大犬,但这份重量带来了一丝安心感。我忘记了自己本想说什么,甚至忘记推开他。 然而,我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声音又在我耳旁闷闷响起。 “酒味,好臭。”
第28章 我的手握成拳,一下捶向他的肚子,“呜哇,好痛。”他这样说着,往后退开了些,垂眸看向我身上,随即伸过手来。隔着单薄的针织毛衣,他的手掌按住了我的腹部。 我一个激灵,打掉了他的手:“干嘛?” “是这里吧,开了洞的地方。”他一字一顿道,像是看到了什么。 有一瞬以为他要做什么奇怪的事,我为自己冒出这种想法羞红了脸。 “欸?”五条悟察觉到我的神情,捏着下巴,忽又凑上前来盯着我:“心乐——以为我——要做什么?” 我带着惊慌弓起膝盖,侧身踩下沙发,迅速起身,手圈在腰上,要抱住自己。又意识到自己不太冷静,轻吸了口气:“我饿了。” 虽说人还是晕晕乎乎的,我还是决定下楼吃早餐。 在看到他住的是这家酒店的时候,我的心里就已经为早餐留下了一个位置。 我久仰酒店中这间餐厅的大名。它有着周到的服务,一般学生难以企及的价格。最重要的是,这家餐厅的早餐在着名美食指南Gallut&Monde评选的「世界最好早餐TOP50」中,占据着一席之地。 但当第三口本尼迪克蛋吃进嘴里后,只能感叹此处风景加成过多了。 恩格尔系数太大,也是我不得不靠打工支撑生活的原因之一。要是没有眼前这位临时饭票,在这儿点杯金汤力都会肉痛。 “酒精禁止。”五条悟说道。 也不知他是怎么看到我在浏览酒单,我至今也没弄清楚他的六眼到底能看到些什么。 “看看而已。但我也没有必须保持清醒的必要,反正最近几天都要请假……”我放下酒单,舀起裹了一勺酸奶的树莓:“你来这儿到底是要做什么?” “监护人的职责,很难理解?”他笑了笑:“你的性命是我的第一要务。” “难不成我死了世界会毁灭。” 看着他吃了一大口冰淇淋松饼,我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寒意再次涌了上来。 “是哦,你是唯一能阻止世界崩坏的存在。” 我想他大概是在开玩笑。 “但就算不是——”五条悟挑眉,听上去有些苦恼,似是在自问:“为什么还是没学会珍惜自己,心乐。” 对自己的生命,抱有无所谓的态度,适合做咒术师,却是最糟糕的同伴。既然这样,也只有一如既往,由他主动,将她留在身旁了。 “珍惜不珍惜什么的,活着不就好了。”我说。 “要求太低了,我是老师,就给你判不及格哦。”五条悟撇了撇嘴角:“晚上我要参加一场拍卖会,你也一起来。” 什么嘛,果然是有其他事。 我松了口气:“你要买什么?总不会是世界上最早的冰淇淋机这种东西吧。” “一把刀。”他说:“看到就知道了。” 然后,我看到了。 舞台正中,身着黑色西装的工作人员推出一辆垫着绒布的手推车。那把小臂长的弯刀一出现,就夺取了场中所有人的目光。 它被架在透明的展示台上,若凭借自身浮于空中,刀身上缠绕着丝线般的红光,于静谧之中,透出骇然的死气。 “中了。”五条悟瞥见我的表情,唇角似笑非笑。 “怎么回事。” 我很确定,是这把刀伤到了我的手。但它怎么会隔日就出现在这莫名其妙的地下拍卖会里。 一个小时前。 我和五条悟离开酒店,在附近的公园门口坐上了一辆加长轿车。在车里,我们的眼睛被用黑布蒙住,车子兜兜转转,停了下来,有人扶着我下了车。 好似走过了长长的甬道,布终于被摘下。一个架子摆在面前,上面挂着各种面具,像是祭典中的面具摊。 “是要挑一个吧。”五条悟面带玩味之色,伸手拿了某漫画杂志男主角的面具和一个鬼神面,转头比照着两个。 太多面具,看得我眼花缭乱,正在犹豫,五条悟戳了戳我的肩膀,我侧头看去,红面金瞳的天狗脸就怼到眼前。 饶是知道,还是被放大了的面具吓了一跳,一个喷嚏蹦了出来,我抬手挡住,接过五条悟递来的手帕。 “肯定是有谁在说你的坏话。”五条悟取了面具,随手放下,声音带着一丝笑意:“怎么说,要做掉吗?” “是早上吹风感冒了,也不知道是谁造成的。”我拿起一个面具,刚要戴上,五条悟就从我手里抽走了它。 “这个好难看,一看就知道会脱色。”他将黑色鸟嘴面具随手一扔,取下了另一个:“戴这个好。” 这也是个能面面具,眉毛和胡须都上卷飞起,嘴巴咧开,脸颊鼓起。是天神面具,也即天满自在神,菅原道真。 “你才该戴这个。”我拿过面具,放到一边,随手拿了另外一个。 最后,身高一米九出头的桃太郎和穿着高跟鞋的鬼进了会场,西装革履的工作人员在门口发放了号码牌,9号。 约能容纳两百人的小型场地,能感觉到其他人,但每位之见都隔着距离。被引到座位上,等待片刻,舞台上的灯光就亮了起来。 拍卖师礼仪性寒暄了几句,拍卖就开始了,拍得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被斩断的戈尔迪之结,弗兰肯斯坦的制造说明书,渡渡鸟的骨骸……听上去都是假货,却全以天价拍出,我一直在算零。 随后,那把刀就被推出了。 “想必各位都看见了,”拍卖师激情澎湃地说道,“这正是传说中范海辛杀死了德古拉的刀。如今,在这柄刀上依旧留有德古拉和他后代的血,是这世上唯一能杀死吸血鬼的刀——” 这是临时送到的拍卖品,原主人和拍卖者间要结下契约,由于这两个特殊性,从零起拍,每次加价五万,要求举牌者谨慎考虑后出手。 “看来是想要杀你,失败后不得不寻找下一个执行者。” “没必要拿到拍卖场上来吧。”我暂且按捺下了对这把刀真实性的疑问。 “大概率不是拥有者决定的。我在落地后得到了这个消息,还真是幸运。”身旁的白发桃太郎举起了手中的牌子:“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成问题。重要的是,想要拍下这把刀的家伙们的身份。” “一百万。”主持人喊出。 “没必要一定拍下它。” 一百万刀,最顶级的限量威士忌都可以买……我计算着数字,意识到这实在花得太多了。 “危险的东西,拿在自己手里更安心。”桃太郎再次举牌。 “拍下来还有契约。” “那种东西,随随便便就能搞定。大不了,”桃太郎顿了顿,“总会有办法。” 含糊不清的话语,势在必得的语气。 五分钟后,拍卖槌落下——桃太郎以一百五十五万将这柄刀收入囊中。
第29章 比起考虑到我死前能不能赚这么多钱产生的无望,我更不想面对的,是五条悟要得到这把刀的理由。 二十一岁,正是各种心思作祟的年纪,我也没能摆脱突如其来的这一闪念。 无名家覆灭,自然我也不再是谁的未婚妻。三年前,或许更早的时候,我就和他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但他花大价钱拍下这把刀,说出「是为了你」的话,我会被沉重的锁链束缚,还是会张开双手拥抱这一切呢? 不知何时,我变得这般纠结,大约是由于再度面对死亡,这几年的酒终于醒了,不得不面对真实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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