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同伴问我。 “没什么。”我回过神来,露出笑容,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午后的公园暖洋洋的,不少人在草坪野餐,我和朋友的街头演奏接近尾声。 我没想过会遇见认识的人,这里又不是东京。 为准备下一首乐曲调音时,前未婚夫带着他孩子就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我拿着弓的手握紧,同伴叫了我两遍我才听见。 “抱歉,艾利。”我突然说道:“可以改变计划吗,我要换一首。” 本来是要拉所有人都熟悉的巴赫无伴奏组曲的序曲作为最后的过渡,但我忽然不想拉了。 “恩,可以哦。”艾利也察觉到了我的心神不宁:“你要拉哪首?” 巴赫,D小调恰空舞曲,大提琴改编版。 “抢我的?行啊。”艾利耸了耸肩,放下了小提琴。 这首曲子常出现在电影里,大多是小提琴版,而用最接近人声的大提琴演奏,更加低沉婉约,好似是在平静的诉说。 我垂下视线,架上弓,轻吸了口气,第一个音流淌而出。 那一年,我四岁。 父母带我去了一间古老的宅邸中,要我为一个同龄人许愿。 许愿,是曾经的我拥有的能力,不提也罢。 总之,我照做了。 而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我的前未婚夫。 他叫五条悟,是咒术界御三家中五条家的嫡子,模拟人类社会,他相当于皇室长孙,在万众瞩目中诞生,不失所望地继承了五条家通过血缘传承的术式。 出生后不久,他就登上了悬赏榜,赏金过亿。 总之,我要做的,就是许愿他避开伤害。 我照做了,很不情愿的,自尊不允许我跪在一个比我还小些的同龄人面前。但这是父母的要求,所以我还是这样做了。 现在想来,若是当时我知道赏金的事,说不定会许别的愿望呢。 起初,我每半年去到五条家,许一次愿,第四年开始,我的能力增强,就成了三个月一次。 我也逐渐按意识到五条悟的处境,从不喜欢他,到真心期望他避开伤害。 不过无论我是否真心,愿望都会实现就是了。 日子本会这样下去,我的父母突然遭遇事故,离开了人世。 弟弟莲才刚出生,我被接到了无名家——我的母亲曾奋力逃离的地方。 我被困在这地方,若不是因为莲还活着,我早已许愿自己的死亡了。 十八岁的生日过去不久,无名家被祖先定下的契约吞噬,怀抱已没有气息的莲,我看着那浴血的怪物,许下了愿望:“请让世界重置吧。” 我失败了。 作为无名家唯一活下来的人,我受到调查,被关了一阵。 重获自由后,我就用遗产去往海外学习,时隔近十年回到这座岛上,第二天就遇到前未婚夫。 哪里有这么巧的事,他一定是来向我讨债的。 虽没明说,我也知道我能离开这里,从中有他斡旋。 出乎我意料的事,他没来和我打招呼。 我可不相信他没看到我,要不就是真瞎了? 我承认自己性格恶劣,从里到外都糟糕透顶,我绝不是个善人。哪怕明天世界毁灭,我也不会流一滴眼泪。 “我做过好多好多伤害别人的事。我不顾他人的感受,把他们的自尊狠狠地踩在脚下;我看不起比我弱小的人,我单方面将他人归为弱者,却装作友好的样子;我表面待人礼貌,内心却对他们充满鄙夷和蔑视……我太自以为是了。” 餐厅里,我喝得烂醉,这是多少次我重复一样的话,我不记得了。 我的情绪在音乐生中还算稳定,至少不会在喝醉后跑去夜店里跳脱衣舞,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不知谁家的浴室里。 艾利坐在一旁,耐心地听我说话。 这是家有不少小吃的店铺,他选了这家店,大概是希望我能以吃为主。 一杯年轻的威士忌,入口刺激,燃烧了我的五脏六腑。 说不上喜欢,但总是会不自觉地拿起酒杯。 只要一沾酒,我就会醉,我想这是好事,让我有机会忏悔,并停留在无法挽回的过往。 我趴在桌上,艾利坐在对面,大概是满脸哭笑不得的样子。 他总说我做过的事都是我臆想出来的,因为他从没有任何一个时刻看到过我的不友善。 他说我总是向他人伸出自己的手,哪怕被利用也不憎恨。即使被伤害也将刀子吞回自己的肚子里。 我说他看到的不过的表面的我,真实的我很残酷。 毕竟,那个夜晚我可是亲眼看着无名家的家主死去,没有伸出援手。 虽说后来我被询问时并没提这件事,并不代表我未受过折磨,这折磨没有轻过我在无名家经受过的痛苦。 “惠,津美纪,”「艾利」的语气轻飘飘的,“这就是可悲的大人,绝对不要学哦。” “哈?”我吐出一个疑问词,模糊的视线往上抬起,望见了一头白毛。 幻觉? 我挑眉,撑着脑袋支起身体,手搭在椅背上,昂头看去:“还是和以前一样啊,戴着副盲人墨镜和算命的似的。” “你也是。”男人笑容满面:“过去这么久,还是一沾酒就醉。怎么,现在能一个人回去了?喝醉后还会爬树吗?不,看上去像是普通人。” “你也醉了?胡言乱语的。我又没在你面前喝醉过!”我被挑衅,感觉自己清醒了些,冷哼一声,看向两个小孩:“真没想到,小孩都这么大了,哪个人能忍受你?” 还是两个看上去就这么可爱的小孩,我好酸,真的好酸。 这么多年,我可是连喜欢一个人的心情都没体验到。 “这么久不见,怎么反活回去了。”他坐到了我对面,伸手向两个小孩示意:“这是心乐,她会成为你们的继母哦。” “啊?”我的大脑停转了一瞬,装作大惊失色的样子,抱臂道:“你又成鳏夫了?这是你气死的第几个人了?愿那位早日升天。” “才不是他的小孩。”男孩默默说道。 “惠,不要一下就拆穿我啊。”男人抬手揉乱了男孩的头发,男孩一脸不爽的表情。 “五条先生才是,请不要把我和津美纪牵扯进你的问题里。” 我的心情突然就好了。 原来不是他的小孩,我还想着我一直单身,他竟然偷偷结婚生子。 其实一般像他这样的美强的人,不都应该有着惨兮兮的过去嘛,比如有个爱得死去活来的人,但那个人死掉了之类的。 但这个世界上总是会有这么不公平的事啊:咒术界最强,好看得让人目不转睛的脸,从小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 他生活中唯一的挫折,大概就是和唯一挚友的分道扬镳了。 我要拿起杯子,让自己重新醉去,他却抢先拿走,说道:“别喝了。” “你管我啊。”我倾身,要拿回杯子,他手腕一转,就将酒倒进了冰桶里。
第14章 我并不讨厌五条悟。 小的时候,我对跪在比我小的人面前有排斥。哪怕不是五条悟,我也照样会感到不快。因此这不快并非针对五条悟,而是我自尊在作怪。 而这种不讨厌到底到了什么程度呢? 他倒掉了我的酒,我气得拿起冰桶,就要往他头上砸。 手停在半空,我迟迟下不去手。 “心乐,”他看着我,噙着一丝笑,“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吧。” 这一刻,我的怒火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实在奇怪,当我注视着他的时候,我感到我和他从未分离,我甚至知道他发间的味道,脖后的温度,掌心的触感…… 是酒精作用吧,要不然就是病入膏肓了。 我晃了晃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心乐!”艾利走了过来。 他拿着手机,看样子是去接了个电话。 “你是?”他看向五条。 “心乐的前夫。”五条悟轻描淡写道。 “又在胡说了。”我让自己别生气,不值得。 “心乐好过分,就这样忘了我。”他顶了顶墨镜,从座椅上站起,俯身从墨镜上方垂眸看我:“不过还好,我记得。圣诞节后再见吧。” 他胡言乱语了一番,往外走去。 真不知道是来做什么的,这两个小孩又和他是什么关系。 两人朝我点了点头,跟着五条悟走了要是莲还活着的话,大概和他们一样大吧…… 我回了酒店,倒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却怎么都睡不着。 闭上眼睛,我好像又回到十年前,一夜之间,无名家被灭,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 我想过寻死,但这么多年过去,死也失去了意义。 明明已看过偌大世界,我却依旧觉得这是个粪坑,到底是缺了什么呢? 快到早晨的时候,我总算睡着了。 原定第二日到处逛逛,我在酒店睡了一天; 第三日按计划去往东京,在东京停留一日,我和艾利去乐团报道; 第四日,我回京都看一眼,当天往返,休息一日后正式进入乐团。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 JR延迟,新干线延迟,地下铁延迟…… 在这个圣诞夜前夜的午后,所有到东京的交通都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延迟,还有几条线直接停开。 “以前出现过类似情况吗?”艾利问道。 我摇了摇头,查找着相关的信息。但身为外国人的艾利反倒比我更熟悉这里的交通app。 “京都也出现了延迟。”他给我看手机上红色的部分:“东京那边,新宿最严重。” “圣诞节后再见……”我喃喃道。 “什么?”艾利问我。 我回过神来,五条悟肯定知道什么,今日的交通问题不止是系统问题这么简单。 但我不能和艾利说,他只是个普通人。 回到这里,我忽然又意识到了自己是个咒术师的身份。 在海外的时候,多多少少碰到过咒术师。但只要他们不暴露身份,我也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自从那个夜晚,我失去了许愿的能力,咒力也不断离我远去。 现在连「看见的能力」都没了,偶尔才会瞥见一抹咒灵的影子,想来肯定无法对付它们的。 但就算我同普通人无异,却无法摆脱我曾经是咒术界一员的事实。 只要我还活着,无论在世界上的那个角落,我都无法忘记这点。 “再多留一天吧,明早走。”我看着通讯簿里的电话,没有按下拨打键。 最强哪里需要我担心。 隔日一早,一切重新恢复平静。 新闻中简单报道了系统故障导致的延迟,之后就是圣诞节氛围的相关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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