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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将明时，山中的遗留的虫蛹差不多被扫荡干净，永远与刹那终于疲惫地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青龙觉得她们该睡了，本来想扯下身上蓝布盖在她们身上，但考虑到布条已经脏了不能用，于是挥手施展一道带有温度的神气，覆盖在她们身上抵御山林中的虫豸叮咬。 以他这一路对两位年幼公主的照顾程度，恐怕晴明见了也要为他的贴心而打动。 永远与刹那只睡了短暂的一个时辰。 等光线越来越明亮以后，她们醒过来重新出发，返回生柳一族的领地寻找六合与风音。 他们在一个隐蔽的洞穴中会面。风音将已经收集到的信息告知永远：“我们不知道他们把虫蛹藏在哪里，所以没有干预他们的行为。” 隐身的青龙发出声音：“不听话的消灭就好了。” 永远告诉他：“……青龙大人，这不是首选。” 风音继续轻声解释：“情况有点复杂。生柳一族所祭祀的对象，被称为地兰神，附近的妖怪说，地兰神每过五十年就会陷入沉睡，需要生柳一族再次唤醒。生柳一族有三个分支，分别是丁生柳、辛生柳、午生柳，在唤醒地兰神前，他们必须进行比赛，为地兰神制作附身的躯壳。地兰神选择了哪一支的躯壳，那一支就能成为地兰神的眷属，受到他今后五十年的眷顾。” 永远点头：“所以他们收集虫蛹，也是为了唤醒地兰神。” 风音回应：“是的，如果我们贸然行动，伤害了那位神明或是影响了神明的苏醒，恐怕灾厄会降临到安倍一族身上。” 永远询问：“为什么不能伤害神明？” 风音继续解释：“就和神将伤害人类违背天条一样，人类和妖怪伤害神明，或是神将伤害神明，也要接受天罚。” 永远：“神将也不能伤害神明吗？” 风音：“是的，因为神将只是神的末裔。” 永远：“什么是末裔？” 风音望向六合，六合继而解释：“我们十二神将，由人类的愿望所创造，是最低等的神。我们要保护人类，也不能违抗真正神明的旨意。” 永远感慨：“你们受到的限制太多了……” 刹那说：“听起来好像是任何人类和神明都能伤害神将，但神将不能伤害任何人类和神明。” 永远托腮：“实在有点为难……” 六合平静回应：“这只是我们存在的意义。” 风音说：“如果世间出现恶神，我们就需要请求另一位神明的帮助，以其他神明的名义来讨伐恶神，这样就能免除灾祸。如果时间充足，你们最好先回去请示我父亲的意见，我父亲会帮助你们。” 永远：“所以时间充足吗？” 风音摇头：“生柳一族今天就要举行唤醒地兰神的仪式，如果不介意暂时放弃的行动话——我们就可以回去。” 永远小声说：“往好了想，也许地兰神不是恶神呢……那就有可以商量的余地，请他把虫蛹交还给我们。” 刹那想了想：“那如果只由我和永远动手，会牵连安倍一家吗？” 风音回应：“不会，你们不是晴明与昌浩的式神，不存在因果连接——就算产生了关系，也影响甚少。” 刹那点头：“那就全部交给我们。” 青龙的声音出现：“你们不行！” 如果神将不能出手，两个年幼的妖怪公主搞出个好歹来，晴明那边就没有办法交代。 永远对身边的空气笑道：“可以试试吧？我们打不过就马上跑，然后请我们父亲过来打就行了。” 刹那说：“也用不着打他，只要在地兰神苏醒前，把虫蛹处理掉就跑。” 永远：“我们非常爱惜生命，所以青龙大人，你不用为我们担心。” “……”青龙没再说话。和总是义无反顾往要为别人承担痛苦的昌浩相比，这两位很惜命的半妖确实让神将很省心。 永远做了决定：“总之我们今天再看看，先把这件事情弄明白。” 风音点头并起身：“好——跟我过来吧，我已经知道生柳一族的圣地在哪里了。” 行走一个时辰后，路上石碑林立，地面铺满灰白色石子。大量生柳妖怪正在巡逻把守，他们只能竭力隐藏神气与妖气，从更加隐蔽的位置潜入。 三座山脉交汇中心有一个温泉池，池水中间还有一座小山，三座粗糙的石桥越过水面连接中心小山，在白茫茫的雾气中，大量生柳妖怪正在拿着东西忙碌进出。 生柳一族的三个分支分别拥有一座石桥。每个分支的妖怪毛色有明显差异，头上的尖角数量也不同。 永远等人蹲在半山腰的灌木后，居高临下看着生柳妖怪们的举动。这里的硫磺气味浓重，她们没有办法分辨出虫蛹的气味。 天空布满阴云，阳光无法透入，她们不能确定目前是什么时间，只能等祭祀开始再做打算。 好在神明的时间观念也很特殊，他们全都安静地坐在原地，并不觉得这段时间很漫长。 傍晚似乎来临，天色变得暗了一点。生柳一族早早地在石桥上放置了火盆，点燃了火焰，温泉池上的雾气更加浓重。 光线持续微弱，仪式进入最紧张的准备阶段，中央小山响起浑厚的号角声，山林中的所有生柳妖怪突然随之发出喊叫。叫声从三个不同区域传来，这是三个分支在比试哪一族的叫声更加响亮。 强烈的复杂气味出现，随后身上涂满颜色的生柳妖怪出场了。 妖怪一共三个组，每组八个妖怪，它们抬着一个由竹木和藤条编织的巨大担架，担架上摆放着一个棕黑色大缸，缸内装满了充满杂物的粘稠液体。 一缸灰黑色、一缸红褐色、一缸蓝绿色。 这是三份不同的配方，里面有无数妖怪的血肉和骨头，有植物的残骸，还有各种蕴含有特殊力量的神器碎片。 虽然看着十分猎奇，但这一汪液体确实储存有强大的力量，表面如同活物一样摇摇晃晃。 永远和刹那只能用衣袖捂住鼻子，随后询问风音：“这就是为地兰神制作的新身体吗？” 风音回应：“我想是的。” “可是缸里面能长出一个身体吗？” “应该可以吧……毕竟是神明。”只是这个神明不太考究罢了。 永远再看向温泉池，三支队伍已经走上了三座石桥。现在问题来了，她们已经闻不到虫蛹气味，那么虫蛹究竟存在于其中一个缸中，还是同时存在于三个缸中。 永远轻声说：“要么我冲过去，把缸打翻。” 刹那回应：“恐怕打翻了你也找不到。” 既然虫蛹可以抵御剧毒，那也可以保证自己不被缸中液体腐蚀。大缸可以装下整整三个人类，里有那么多颜色怪异的杂物，就算一股脑倒出来，她们也不知道虫蛹究竟黏在什么地方。 “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和刹那先下去看看。”永远变成大狗，回头吩咐其余人，“他们应该不会觉得山里有两条狗很奇怪。” “我们马上回来。”刹那也变成一条狗，对风音点头后，悄无声息地跟着永远下山。 大量生柳妖怪全副武装地围堵在石桥外，要保证唤醒神明的仪式能顺利进行。 两只大狗悄无声息地逼近，妖怪们感觉出了山林中的异样： “有狼……” “狼啊，那就不用管了……” 永远与刹那匍匐下去，思索着能不能跳进温泉池里游到中央小山。过了一会儿，永远悄悄爬出灌木，伸出前爪想试试这里的水温。 生柳妖怪们发现她后，立刻挥起武器冲过去：“滚开——滚——” 永远只能再次跳回山林中。 她们仔细听妖怪们聊天，过了一会儿，又一声号角响起，妖怪们得到号令，忽然集体唱起了古怪的歌谣。 虽然听不太懂当地妖怪的俚语，但等唱了十几句后，妖怪们纷纷跪拜下去，她们就捕捉到了整首歌谣的高潮核心： “我们的地兰神将在朔月之夜回归人间……” 永远和刹那同时竖起耳朵，惊恐地睁大眼睛对视一眼。
第30章 朔月 静默三秒后，她们同时调转方向冲回半山腰，与生柳妖怪们拉开距离后，立刻激动地喊叫： “是朔月！” “今天是朔月？！” “为什么今天是朔月！” “因为我们忘了——” “谁会特意去记这个时间啊！”她们冲回原先的位置，暂时停下脚步对风音解释，“今天是朔月，我们快走！” 风音与六合竭力追上她们的脚步：“怎么了？” 永远一边奔跑一边解释：“我们两个会变成人类！” 风音不解：“为什么？” “这是我们那个世界的设定——恐怕在这里也适用！变成人类就会很危险！” 天色持续昏黑。 虽然目前天气看不见太阳，但太阳正在云层之外的西边落山，这个世界的最后几丝光线正在一点点消失。 片刻之后，永远与刹那突然无法维持大狗的状态，同时趔趄一步向前滚出两圈，躺在地上恢复成人形。 “小姐！”风音与六合连忙赶上来搀扶。 当她们站起来时，永远的白色短发已经变成及腰的黑色长发，而刹那的黑色头发本来就很长，此时的发绳散开，生长的头发直接延长到地上，拖出长长的一截。 “……啊。”风音惊讶地看着这一变化，然后露出微笑，“真的很像公主。” 永远叹气：“这下跑不动了。” 她们的眼睛也已经变成黑色，视力大幅度下降。在特征与人类无异的同时，她们的体力也削弱得与人类一模一样，此时再摸黑奔跑的话，绝对会在森林里滚成重伤的。 人类身躯无法抵御体内的疲惫感，她们此时只想躺下来好好睡上一觉。 风音笑着安慰：“没关系，我们已经距离他们的圣地很远了，他们很忙，不会过来追我们的。” “嗯。”刹那把过于沉重的因缘斩破刀放在地上，把自己的长发撩起来，在脖子上缠了一圈再挂到背后，这才让头发勉强不会拖到地上。 风音转述：“彩辉说他可以抱你。” 刹那已经看不见式神在哪里，只能不好意思地点头：“谢谢。” 六合把刹那抱起来，随后提醒旁边的空气：“青龙。” 青龙现身，皱起眉头眯起眼睛，不情愿地走过来：“知道了。” “啊——”永远被看不见的青龙抱了起来，身体悬浮在半空中。她只能缩在青龙怀里一动不动，“真的非常抱歉，我们忘记会变成人类的时间了。” 式神们以正常的步调越过这座山。 风音说：“我们接下来就回去吧？” 永远解释：“不，找个地方过夜就好了——等到明天太阳升起，我们又能恢复半妖形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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