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乃内大臣哈什屯之孙,户部尚书米思翰次子,如今官至武英殿大学士、很受皇上看重,不仅如此,他的兄弟皆是朝中重臣。 年珠看着畏畏缩缩的弘时,心里只有一句话——你怎么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啊! 年若兰曾几次听四爷说起过富察·马齐的,自也知道弘时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三阿哥,儿女的亲事自古皆由父母双亲做主,你虽称我一声‘年额娘’,但我一不是你生母,二不是王爷嫡妻,这件事……我还真帮不上忙。” 她虽不喜李侧福晋,但想着弘时乃四爷长子,纵然四爷嘴上嫌弃,但心里对这个长子还是有几分看重的:“你的亲事,你不妨问问看王爷的意思,兴许王爷早有打算。” “今日这话,你当着我的面说说也就算了。” “若是传出去,你一句与‘富察格格很是谈得来’,兴许会叫富察格格遭人笑话的。” 相谈甚欢这种事,若往大了说,落在寻常人耳朵里不免有“私定终身”的意思。 弘时压根没将这话听进去,面上满是失望之色,语气也不复方才:“年额娘,您若是不愿帮忙就算了,何必还说这样的话教训我?” “至于阿玛那边,我要是敢问阿玛,也就不会来找您呢。” 他想了想,还是觉得不甘心:“年额娘,您就帮我在阿玛跟前美言几句吧,不过您一两句话的事……” 年珠瞧见年若兰已经皱眉,知道若寻常托辞,根本就打发不了弘时,索性朝一旁的秦嬷嬷使了个眼色。 很快,就有小丫鬟进来道:“侧福晋,小厨房那边可要再添几道菜?今日王爷临出门时说会早些回来的。” 这话刚落下,还未等年若兰答话呢,弘时就像是火烧屁股似的,站起来就要走:“年额娘,阿玛快回来了吗?那,那我就先走了。” “我与您说的事儿,您还是帮我在阿玛跟前美言几句吧,就当我求您了。” 他说完这话,像脚底下踩了风火轮似的,撒丫子就跑了。 年珠见状,是笑的前俯后仰。 年若兰一脸宠溺看着她,无可奈何道:“你啊你,叫我怎么说你才好。” “姑姑,若不是使出这法子,不知道三阿哥还要缠着您多久呢。”年珠想到方才弘时眼里的急切,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唉,天底下真是少有蠢成三阿哥这样的人,也难怪王爷一直迟迟不愿立下世子。” 因她如今她勉强算是四爷的幕僚,很多时候四爷与年若兰说话时根本没避着她,她从四爷的嘴里也知道了很多事。 这位富察·马齐虽是朝中重臣,颇得皇上信任,但从前却是不折不扣的八爷党。 想当初皇上第一次废黜太子时,富察·马齐明知皇上有复立二阿哥为太子之意,却还是固执的联合佟国维等人奏请皇上立八阿哥为太子,惹得皇上大怒,一度因此被罢官。 即便直至今日,富察·马齐暗中仍与八阿哥一党有所来往,明知八阿哥不可能继承大统,暗中又支持起十四阿哥来。 如今弘历口口声声要求娶富察·马齐之女为妻,这话若传出去,岂不是打四爷的脸吗? 年若兰也想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低声道:“三阿哥之所以闹着要求娶富察格格,背后定是有人在算计他。” “他既有心想要谋划世子之位,却连富察格格到底是什么来历都不清楚……” 年珠沉默着没有接话,换成谁有这样一个糟心儿子,都挺叫人难受的。 她们姑侄两人谁都没想着说将今日之事告诉四爷,因她们知道,就算她们不说,四爷也是知道的。 年珠猜的没错,弘时前脚刚出听雪轩,后脚这事儿就传到了四爷耳朵里去了。 此时四爷刚出紫禁城,这些日子比起九阿哥等人变着法子在皇上跟前献殷勤,他则是润物细无声,时不时给御膳房送几道方子,时不时回味年幼之事,时不时再关心关心几个幼弟的学问……他特敏锐发现皇上对他的态度有些许改变。 特别是如今年若兰又有了身孕,这对四爷来说可谓是双喜临门。 以至于四爷坐上马车时,面上隐隐还带着几分笑意。 但当他听说听雪轩之事后,面上的笑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连苏培盛跟着他身边多年,也甚少看到自家主子脸色难看成这样子。 “王爷,您莫要动怒,想必,想必……三阿哥是一时糊涂。” “奴才照您的吩咐,买通了三阿哥身边的小卓子,小卓子说前几日诚亲王府上设宴,三阿哥也在受邀之列。” “在宴席上,弘旺小阿哥多次与三阿哥示好,想必三阿哥定是受弘旺小阿哥的蛊惑,兴许过些日子,三阿哥就想通了……” 四爷脸色沉沉,没有接话,直道:“回府吧。” 大雪纷纷扬扬,如飘絮,似鹅毛,车轱辘碾在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声。 窗外是乌压压的一片,看的四爷是心里愈发憋闷。 就算四爷心里再难受,也不会对着苏培盛大倒苦水。 四爷一回到雍亲王府,先去看了看年若兰,等着他出了听雪轩后,便吩咐道:“备车,我要去十三阿哥府上一趟。” 四爷自幼与十三阿哥胤祥关系要好,如今并未将叫人通传,径直就登门前往。 等十三阿哥听闻消息迎出来时,四爷已熟门熟路前去了他的书房前院,正独自站在院中赏梅。 夜色幽沉,大雪簌簌,沙沙而落,寒风呼啸,卷到四爷的脸上、身上、大氅上,可他像是没有感觉似的,怔怔看着眼前的红梅树。 “四哥。”十三阿哥慢慢走了过去,道,“你怎么突然来了?” “没什么,过来看看你。”四爷转身,目光先落在他的腿上,关切道,“这些日子我忙的抽不开身,没时间来看你,天气冷了,你的腿疼的可还厉害?” 十三阿哥摇头笑道:“四哥放心,没什么大碍。” 说着,他便岔开话题道:“四哥,外头冷,咱们进去说话吧。” “正好今日我刚画了一幅《寒雪图》,四哥你进来帮我看看如何。” 他们兄弟两人很快走进了书房。 任凭外头是冰天雪地,书房里却是温暖如春,但四爷一走进去却微微皱眉,只因这屋内燃的并非无烟的银霜炭,而是寻常黑炭。 不仅如此,那多宝阁上的摆件似又少了几件,大概是被十三爷拿出去当了。 自当年十三爷明知皇上不悦,却还替二阿哥求情,遭到皇上狠狠一通训斥,甚至皇上几次大封,都没有他的份儿,以至于他才情出众,直至今日还是个光头阿哥。 四爷本就心头不悦,如今看到这一幕,心里是愈发难受。 十三爷却像没事认似的,请四爷帮着指点自己今日刚画的那幅《寒雪图》,见四爷意兴阑珊,索性叫人上了酒菜陪四爷说话。 “前些日子我就听四哥说起年羹尧的女儿聪明过人,小小年纪就能替你出谋划策,当日我还将信将疑,如今瞧来,这小姑娘的确是有几分本事。” “经前些日子闹上一场,九哥所开的致美斋生意已大不如从前,便宜坊更是趁机打出‘好吃不贵,满意而归’的旗号,我听说便宜坊的司掌柜已在暗中寻摸铺子,打算趁热打铁,明年开春多开几间分店的。” “那致美斋可是九哥的钱袋子,一年少说能替他赚几万两银子,这下,只怕九哥很是头疼。” 他虽未领任何差事,日日赋闲在家,但一直暗中替四爷留心着朝中之事。 他不紧不慢说着近日听闻,却很快四爷情绪不高,反倒是一杯接一杯喝闷酒。 “四哥,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这梨花白虽好,却是喝多了伤身。” 四爷又一杯酒灌下肚,这才将弘时一事和盘托出,更是皱眉道:“有些话除了你,我实在不知还能与谁说,年氏虽温柔良善,但如今有了身孕,我唯恐与她说了此事惹她担心,也只能与你大倒苦水。” 说着,他又灌了一杯酒,闷闷道:“方才过来的路上,我是思来想去想不明白,老八所出的弘旺比弘时还小上几岁,小小年纪能文能武不说,更能替老八分忧,就连皇阿玛提起他来屡屡夸赞。” “弘时比他虚长几岁,被他几句话一哄,骗的是团团转。” “他们母子三人收买我身边之人也就罢了,若此事真做的悄无声息,我还高看他们一眼,可他们倒好,简直是……蠢不可言!” 甚至他不过刚叫小鳞子透出些风声来,说他有心替弘时娶妻,弘时母子三人就急的上蹦下跳,错漏百出。 “四哥,弘时还小,你好好教教他就是了。”十三阿哥替四爷夹了筷子焖煮羊肉,道,“弘时虽不算出众,但到底是你一手教大的孩子,本性不坏。” 虽说他也不明白为何聪明过人的四哥为何会生出弘时这样平庸的儿子来,但这时候,他也只能多多开解:“况且人心是经不起试探的东西,如今我觉得你要做的是引导弘时,毕竟以后弘时是要当世子的人,总不能放任他越错越远……” 四爷却是冷笑着打断他的话:“谁说我会请封弘时为世子?” 这话听的十三阿哥一愣,低声道:“四哥,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今不仅他对雍亲王府的世子人选上心,八阿哥等人比他还上心。 所有人都想着年若兰所出的幼子去世,四爷年纪大了,于情于理都该立弘时为世子。 四爷一想起八阿哥、九阿哥那些人的嘴里,心里就升起一阵怒火来:“想必老八他们都是与你一样想的,可是十三弟啊,我可不止弘时这一个儿子。” “想当初二阿哥出生不久就被立为太子,所有人觉得此乃大统之道,但我却觉得天下之君该论贤不能出身。” “我雍亲王府的世子,也该是如此。” “虽说弘历弘昼尚且年幼,长大后未必会不如弘时,更何况年氏也有了身孕……” 十三阿哥沉吟一二,便连声称是。 他们兄弟两人说了好久的话,也只有在十三阿哥跟前,四爷才能畅所欲言。 一直到深夜,四爷才离开。 翌日一早,四爷就差人送来了中许多补给,还有一万两银子的银票。 十三阿哥自推拖着不肯收,旁人不清楚,但他却是清楚的很,如今正值关键时候,四爷处处都是需要用银子的地方。 可苏培盛却苦着脸道:“十三阿哥,您可别为难奴才,王爷可吩咐过的,若这差事儿没当好,奴才也就不用再回去呢。” “这大冷天的,您难道要眼睁睁见着奴才流落街头不成?” 十三阿哥没法子,只能将银票与东西收下来。 此时的年珠仍趴在窗边看外头的簌簌大雪,她虽是个懒散的,但一连多日憋在屋内不得出门,只觉得自己要长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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