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载阳,福履齐长。事平后,喜事自然都会慢慢浮现。厄音珠诊出有孕时,恰逢是江南好光景。 她惊喜万分,弘历亦是开怀不已,此次,终于可以安心下来了。 东巡毕,永珹、永玦和永琪都被封了贝勒,永玦与永琪更是准备出宫开府,永玦的嫡福晋是工部侍郎索绰罗氏的嫡长女沁桐,永琪的嫡福晋是辅佐大臣鄂尔泰西林觉罗氏的嫡次孙女静娈,也是淑华的亲妹妹。 璟瑟的公主府与璟玹并立,照样都是以亲王级别的规格所建。 红纱帷帐重重垂落,翩然流淌在绵软的地毯上,红烛隐隐约约摇曳在帘外,有烛火燃烧时细碎的声响,浅浅萦绕耳边。 但依然是静的,只有两人无声胜有声的相依。 “朕记得今日,是你入王府的日子。”弘历笑着拍了拍琅嬅的手,其实他并不知道那个日子,是许多年前,琅嬅垂眸温然一笑,轻轻倚在他肩上告诉他的。 “是,臣妾一直记得那夜的红烛通明。”琅嬅的笑意是浅薄却柔和的月色,褪去了青涩稚嫩,有岁月抚过眉梢,留下月牙弯弯的痕迹。 弘历伸手为她抚平,依旧笑的认真:“转眼连孩子们都陆续成亲了,琅嬅,你仍陪在朕身边,朕心甚慰。” 琅嬅浅浅一笑,是啊,她终于,也走到现在了。 “咱们的四个孩子,是朕心头最爱。此次东巡是朕派永琏操办的,你瞧他做的多好。”弘历搂着她的肩膀,“诸皇子中,朕总觉得,是咱们的儿子最好。” 琅嬅的手微微颤抖,她从前的殚精竭虑,不就是为了眼前这一刻么。 可面上,她仍然一同往常的笑,温婉到了极致。 “皇上,您还记得,臣妾和您许诺过的话吗?”琅嬅抬眸望向他的眼睛,有明朗的月色映在她的眉眼,含笑坚定道,“臣妾愿用富察氏的百年荣光,追随皇上左右。” 这是发妻的分量,唯有发妻可以与他并肩左右,与他一同开出一条路。 用几十年的帝王心肠都无法释怀的,被皇阿玛忽视,被亲额娘冷落,与亲兄弟周旋争斗,九子夺嫡的那些年,他过着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日子,何曾有一人愿意这样站在他的身边。 弘历凝神望着她,眼眸晃动着,似有星光转瞬而过。他恍然,曾几何时,他也彻夜点过一次洞房花烛,那时,他也真心盼望和期许着,可以和温柔贤淑的结发妻子相伴一生,绝不辜负。 而琅嬅,真的陪他一路走到了现在,无论何时,她都在此处。 弘历伸出手,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他深沉而坚定道:“琅嬅,你是朕的结发妻子,朕与你,年年岁岁不相负。” “有皇上此言,臣妾就安心了,旁的,臣妾都不想再求,臣妾一生所愿,唯有皇上而已。”琅嬅闭目,有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被弘历拭去。 有了弘历深情话语,她知道,永琏这一次,不会再有擦肩而过的遗憾了。她一心所求,不过如此。 五年时光弹指过,这几年间,令贵妃嬿婉诞下了十四阿哥永?和十五阿哥永璘;厄音珠诞下了十三阿哥永珅,被晋为了豫妃;庆嫔陆沐萍也诞下了七公主璟姚。永琮被封为了佑亲王,永琪被封为了荣亲王,永珣和永琛被封为了康贝勒和轩贝勒。 这时节,是真的安宁啊,连清晨天边蒙蒙的薄雾都那样安静平和。春日花开,夏日落雨,秋日飘叶,冬日雪下,一年之中最好的光景,都不再掺杂一丝混乱扭曲的算计,唯有蝉鸣,鸟语伴着花香,被鲜妍的女子们谈笑风生。 红漆雕花窗棂畅然而开,有大好的阳光顺着轻风而流入殿内,嬿婉闲舒地躺在摇椅上纳凉,意欢和蕊姬进来时,就见她摇着扇子,舒服的不行。 “你倒是舒服了,把永?和永璘往太后身边一放,自己先轻松起来了。”意欢直言了当地打趣她。 “这都两日了,你还是早点把孩子接回来的好,不然他们要是真和太后更亲,你还不是不乐意。”蕊姬一把抽走了嬿婉手中的凤纹团扇,自己坐下扇了起来。 嬿婉只是笑:“太后本就喜欢孩子,我又在养身子,让太后和皇孙亲一亲也没有什么不好。” 意欢也坐在她身边,婉约一笑:“眼看你的两位小棉袄都长大了,择日出嫁,我都为你舍不得,只可惜我没有女儿缘啊。” “谁能舍得送孩子离开呢,永琪开府那一日,我也哭的不行。现在我身边只有璟妤,改日璟妤出宫住公主府了,我不知道得有多孤单呢。”蕊姬感叹一声,顺手又摇了嬿婉身下的摇椅一把。 “住公主府怕什么呢,和昭公主与和敬公主想进宫陪伴皇后娘娘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你不要多想了。”意欢在一旁笑着安慰。 “你真是多手多脚的,拿了玫瑰乳酥自己吃去,别总来闹我。”嬿婉拍了一下蕊姬的手腕,“意欢,你管管她。” 意欢只是笑着在一旁看着她们嬉闹,看的认真,没有说话。 与此同时,陆沐萍也在和苏绿筠喝茶聊天,她正抱着自己刚满月的璟姚。 “我的璟姚也不知道能不能得皇上喜爱,她的额娘不得宠,她会不会像我一样不受重视?” 苏绿筠笑她:“怎么会呢?皇上膝下的公主不多,对璟姚怕是捧在手里怕化了,你这话说的可是杞人忧天了。” “纯妃娘娘,您别怪嫔妾小气,嫔妾看着皇后娘娘的和昭公主与和敬公主被皇上那样疼爱,心里真是羡慕。您看,连两位公主的名字,都与众不同。别说两位的公主府,那可是按着亲王的规格所建啊。连每年的俸禄,都有足足一千两呢,和昭公主出嫁的嫁妆,也有一万两千两吧。”陆沐萍说着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背,“这样的待遇,我的公主……会不会远远不及?” “皇后娘娘的两位公主是中宫嫡出,皇上一向对皇后娘娘也爱重,自然对两位公主最好了。不过,你的孩子也是皇上亲生的孩子,皇上当然也会爱惜的。”苏绿筠笑着向她递去一碟碗豆黄,“你有空啊,多带着璟姚去太后宫里坐坐。我的璟妍能嫁给福隆安,也是有太后喜爱的缘故在。” 陆沐萍连忙点头,喜不自胜道:“多谢纯妃娘娘。” 琅嬅也正和曦月坐在一起下棋,二人相对而坐,一坐就是几十年,情谊却未改分毫。 这样的日子缓慢而沉静,一年又一年,过的安然自在。 后宫安逸,弘历便也不用再为后宫费心了,他一门心思扑在了朝政上,连休息的时间都比平日少了两个时辰。 时不时,琅嬅和嬿婉会来养心殿劝她休息,但看弘历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也只得放下一碗甜羹离去。 直到几年过后,弘历在批折子时昏倒,已是积劳成疾。 太医院齐齐聚在养心殿,一步不移,众嫔妃以琅嬅、嬿婉为首,也是轮番侍疾,意欢终日提心吊胆,十句话有九句不离弘历,就差在养心殿直接住下了。 此时是乾隆四十年,弘历沉重地喘息着,仍不忘在有精神时批奏折。 琅嬅和嬿婉也不停在忙着,太医院每隔一个时辰就会来报弘历病情,结果却是愈发严重了。 意欢哭成了泪人,嬿婉不敢让她侍疾,叫荷惜扶了她回去休息。 琅嬅和嬿婉彼此靠坐在养心殿的东暖阁时,许久无言,还是琅嬅幽幽叹了口气,低声道:“皇上……怕是要不行了。” 嬿婉不免垂泪,那么多年,她从不敢全身心地爱弘历,只怕自己一旦动情,就会身陷泥沼,如今到了这个时候,也为他落泪了一把。 这么多年的相处,怎么会对弘历没有一点感情呢,她想要的东西,弘历都给了她。 琅嬅低眉,缓缓道:“又是好些年过去了,连我都有了这好些白发,更别说皇上日夜辛劳了。” 良久,终于还是默然,深深的默然。 直到赵允和进忠面色发白地找上两人,强作镇定地跪下来,道:“皇后娘娘,令贵妃娘娘,皇上不好了!” 两人惊坐而起,什么也顾不得了,直奔去弘历寝殿。 包太医跪在一旁,手中还握着一碗药。 “这药怎么不趁热给皇上喝了?”琅嬅声音颤抖。 “是朕不想喝了,”弘历缓缓睁眼,他有些灰暗的瞳孔衬着苍白的脸色,“不过一碗药,朕的身体,自己更清楚。叫他们下去吧。” 众人依言退下,只余琅嬅和嬿婉半跪在榻前,含泪望着他。 弘历叹了口气:“朕想和你们说说话,你们说话,总是叫朕舒坦。” 嬿婉垂眸忍泪道:“皇上想听皇后娘娘与臣妾说话,臣妾就在这一直陪着您说。” 弘历似乎笑了一下,又道:“嬿婉,咱们的孩子里,永琰最聪慧,朕会封他为嘉贝勒,璟妧的夫君,朕也想好了,是蒙古亲王拉旺多尔济,朕会封他为世子,入京与璟妧成亲,她不会走远的。” 嬿婉未曾想到,弘历在此时,还会为他们的孩子们想好未来的路,她不禁落泪:“皇上,您的心……嬿婉都懂。嬿婉多谢皇上。” 弘历勉力地扯了扯嘴角:“朕总还是习惯把朕的嬿婉……当成小姑娘,所以总想为你铺好日后的路。” “琅嬅,朕想册封嬿婉为……皇贵妃,你觉得可好?” 琅嬅笑着握住了嬿婉因为震惊而颤抖的手,应道:“好。” “朕已经想好了一个字,‘懿’,令懿。琅嬅,日后,就由你来告诉永琏。”弘历笑着抚过琅嬅的手,“朕早说过,永琏……最好。” 琅嬅与他十指相扣,柔声道:“永琏……他会明白您对他的期待的。” 弘历朝两人笑了笑,后他望向床顶密密雕刻的龙纹,直到视线渐渐模糊。 琅嬅贤淑、嬿婉明媚、曦月娇美、意欢温婉,这一世,在他身边的人,没有再留有遗憾。 朝政之中,他所有想做的,终于也做到了。 那么,足矣。 弘历闭上了眼睛,一缕气息随风,缓缓飘散。 四十年七月初四,天子崩。 皇次子永琏,性成夙慧,歧嶷表异,出自正嫡,聪颖殊常,承继大统。 琅嬅,是唯一的皇太后,嬿婉为令皇贵太妃。 永琏登基的那一日,天光大亮,梅雨霁,暑风和。 意欢许久才从悲伤中走出来,她知道,她会永生思念弘历,但她,依旧还有大好的日子。她和蕊姬一同迁入了宁寿宫,琅嬅与嬿婉、曦月因着太皇太后还在,只先入了寿康宫。 她们的日子,还长着、远着,自然也好着。 而她们,依然会簇拥着花团的鲜艳,笑着过下去的。 【正文完】 * 本来打算写一个琅嬅和进忠的番外,但是我的计划是这个月完结,所以很纠结还写不写。 如果有宝宝想看,我就开两个番外,没人评论就全文完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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