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的模样出神。尽管过了整整七年,五官上的变动却不大,反倒是气质感觉变了不少。不过这也仅仅是一种感觉而已,毕竟我对他算不上了解。 就在前两天出任务的时候,我和这位私家侦探打了个照面,意外眼熟的面容让我差点下意识叫出他的名字,却被他递出的名片堵住了嘴。 名片上的名字是安室透,那个瞬间我险些以为自己是认错了人。 不过后来,一封陌生的邮件发送到我的邮箱,邀请我来此处聊一些往事,并且要求我孤身前往。我斟酌再三,还是决定赴约。 “我不喝酒精类的饮料。”我婉拒了他,“对于工作我可不想放松大意。” 大约在五年前,我成为了一名预备火警,继续进修。三年前,完成进修正式入职,但直到今天,真正前往火场的次数也算不上多,大部分时候都在后方做其他工作。尽管如此,能够达成年少时的心愿,我也已经非常满足了。 听到我的话,他也不意外,随口和老板叫了无酒精的苏打水。 “你倒是一如既往认真过头。”他笑了笑,坐在我的对面,继续说道,“用这样的干劲,应该多少获得了一些成就吧。” 成就倒是获得了一些。不过不是工作上的,而是专业上的。趁着这几年积累经验的时期,为了配合工作的需要,考了举高作业车操作士,现在正在抓紧考急救命士……但这些都不是重点,今天的重点应该在对面的这位身上。 “没什么特别的起色。”我对于自己的话题没有深入的想法,迅速地转移了方向,“你呢?安室先生。” 这样称呼他,果然非常不习惯。但是似乎有什么原因,让他逃避了以前的名字,总之先这样称呼着再说吧。 “风生水起,每天都过得十分精彩。”他概括了一句,话锋一转,“但是如果我今天没能从金井小姐口中套到有关那件事情的可靠情报,那就不一定了。” 归根结底,今天约我见面,是问有关来叶山道的事。不久前,米花町接到了一起火警反馈,有人从远处看到了山道上的火光,以为是山火。不过后来证实,那是一起发生在公路上的刑事案件。因此火警虽然立即出动,但确认了情况之后,做了简单的善后工作就撤离了。 “打听那件事的话,直接冲去搜查一课比较适合你。”我撑着头道,“我并没法提供任何的情报给你。” “啊,我并不是那个意思。”他否认了我的想法,笑道,“会选择来向你打听,是因为你们是当晚出动最快的人。来叶山道上可没有岔路,我想知道,你们在前往那里的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可疑车辆,或者可疑的人,在事件发生后从案发的地方离开。” 我皱着眉,思索片刻,摇了摇头。那里如此偏僻,如果真的碰上,应该会有印象。随着我摇头的动作,他也跟着叹了口气。尽管脸上的笑容仍然没有消失,但我能感觉到他的失望。对此,我虽然深感抱歉,但毫无办法。 “是很要紧的事吗?”我问道。 “嗯……我怀疑出了移花接木的事情,车里的那具遗体是其他人。这个人的生死涉及到我一直在追寻的谜团。”他说着,补充道,“就算没有车离开,也可能是沿着悬崖慢慢攀爬而下之类的。总之除非让我看到铁证,否则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真是厉害的信念感。 “帮不上忙真是抱歉。今天是白忙了一趟呢,私家侦探先生。”我笑道,“要不提前下班,回家好了。” 听到我这样的玩笑话,他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些,却没有立刻要走的意思。反而是摸了一把略带疲色的脸,放松地靠在椅背上。 耳畔仍然响着舒缓的音乐,我们二人都在听着音乐眼神放空。这并不是因为此时的我们不需要思考,而是有一个可以讨论的话题,谁都不愿意先开口提起而已。 苏打水的气泡一点点升腾,到水面就无声地炸裂开。这种没有声响的消失,沿着杯壁不断地上演,谁也不能阻止这一切发生,只是仿佛到了一定的时候,它就会全部失踪,人们也会忘了,这些气泡在其中究竟充当什么样的作用,有与没有,究竟又有何不同。 “他从前和你关系不错,我一直以为,你与他之间有我不知道的故事。”先打开话匣的是对面的男人,“直到有一天他主动说起来,我才知道原来你是和他的哥哥……” 我的心一沉,果然是避免不了的话题吗? 话虽然说得没头没尾,但我知道他说的是诸伏景光。 五年前的某天,诸伏景光给我发送了一封邮件,里面除了给了我一位不认识的女士的联系方式外,只是简单告知了我这个邮箱以后不会启用了,从此销声匿迹。 再次听见有关他的消息,是两年后了,不过是更猝不及防的消息。 殉职。 从美和子口中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在前往长野县的列车上。当时刚进修结束的我和高明约定好要一起度过那个冬天。然而因为这个消息,这个原本十分美好的约定几乎变成了一个噩梦。 “到现在我都很难相信……”我轻声说道。 对这样冲击力十足的消息,我好像需要很长的反应时间。在记忆里,他还是刚遇见的样子,观察细致又体贴入微,活生生的样子让人不敢相信他已经挂上了死亡的标签。 “金井小姐。”安室透叫了我一声,“我也不愿意相信,所以麻烦你再思考一下那天晚上发生的事。那个人的死活与景的殉职挂钩,如果能找到他,或许就能破解这个谜团。” 我愣了愣,看着他眸中的恳切。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当时听高明说,当时发生了非常严重的爆炸。尽管是殉职,但是只看到了遗物而没有遗体,警队中也有人认为诸伏景光没有死,只是失踪而已。 我反反复复地回忆来叶山道的点点滴滴,最终还是只能摇了摇头。想不出来就是想不出来,再想一百次也一样。 对于我的反应,安室透倒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反应,他只是看着我的脸,过了一会儿,试探性地说:“你没有前往长野县生活呢,发生了什么吗?” 一瞬间,许多的事情侵袭了我的大脑,点点滴滴的酸涩从心头泛起。我拿起苏打水上的吸管缓缓搅动,以缓解让我难以露出笑容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我抬头道:“没有。就是很简单的,越行越远了。” 说完这句话,我总觉得脸上的表情应当很不好看,努力扯了扯嘴角,但还是笑不出来。前几年的笃定在那次算不上激烈的争吵中土崩瓦解。然后我们彼此冷静着,就这样失去了联系。 “吵架了?”对面的男人猜测道。 该说不愧是曾经的警校生吗?我没有作答,只是默认了答案。随后垂下眼帘,平复自己的情绪。 因为是工作日加上情绪低落,我们并没有聊得太晚。 打开木墙走出酒吧的时候,我险些被灌来的冷风赶得退回店里,筋骨都仿佛被冰冻了一般。眼看着我这副模样,身边的安室透解开围巾,递给我。 “用不着,过会儿我就习惯了。”我摇了摇头,连拒绝的手都懒得从袖管里拿出来。 “你不会要我接受自己是一个眼睁睁看着女士挨冻的可恶男人吧?”安室透笑着说道,“还是说,你比较希望我来动手?” 话说到这个份上,不接受这份好意都不合适了。我叹了口气,接过了他手上的围巾。 “那我要送还到哪里?你刚到米花町吧,有固定的住处吗?”我问他。 “嗯……”他似乎思考了一下,“有暂时的住处,不过手上的事情要收尾了,很快也就不住在那里了。再说只是一条围巾而已,不用这样在意。” 我点了点头,挥手和他告别。 他看着我被冻僵的脸,突然开口说道:“既然这样在意,不如直接去一趟长野县。” 我失笑:“说什么呢?” “踌躇不决的时候,会不知不觉把唾手可得的东西拱手让人。”安室透说话的时候,白色的雾气从他的嘴边升腾,“没人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有的人甚至没做好告别的仪式,就会再也见不到面的……” 我看着他,总觉得与其说是在与我对话,不如说是在和他自己对话的感觉。 告别的仪式感吗? “我会考虑一下的。”我再次与他道别,“再见,安室先生。” 他笑了笑,同我挥了挥手。 那个微笑中,我总感觉看到了其他什么人的影子。 长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我转过头,向着来时的路缓缓离开。
第11章 调令 “调令?”我睁大眼,看着眼前的上司,“为什么?什么时候?什么地点?” 五分钟前,当我跨进上司的办公室的时候,还以为只是和往常一样接收一些需要抛头露脸的外务工作,完全没有想到等待我的竟然会是一纸调令。 “不要紧张,金井。”上司拍着我的肩,将我按在面前的椅子里,“是普通的平级调动,属于正常的人才流动,地点是长野县——你三年前刚入职的时候不是问过我有关调动的事情吗?我印象里你就是想去长野县,因此有这个机会之后,我第一时间就报上了你的名字。” 我看着眼前的上司,他和我父亲差不多大,即将退休,看我的眼神仿佛像是在看女儿一样。 明明三年前我向他开口说这件事的时候,他还开口教育我不要好高骛远,原来他一直替我偷偷记着这件事啊…… 事到如今,即使过了三年物是人非,我也还是微笑感谢他为我考虑的好意。 轻轻地关上办公室的门,我思考了片刻,给远在家乡的父亲打了个电话。 “嗯,调去长野县,下周就要过去。”我和父亲简单地交代着这件事情,“这段时间东西不要往这里寄了,等我有了新的地址再和你们联系。” 父亲在退休之后,帮着家里经营小超市。在我说出要调去长野县之后,提出了开着家里的货车来帮我搬家。 “用不着,我东西没有那么多。”我拒绝了这个提议。 毕竟当初刚在米花町工作的时候,没打算长留,租住的屋子里家具都不是我的,要带走的除了床铺之外,只有一些数码产品。 “要前往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最好还是有熟人帮帮忙。”父亲一边叹气,一边暗示我,“我虽然不想插手你们年轻人的事,但是那位诸伏先生……” “我知道。”我打断了他的话,伸手揉了揉眉心,“你放心吧,我一定找熟人帮忙。” 挂掉了这个电话,我神色如常地回到自己的岗位上。身边的人听说了这件事,许多人过来同我告别,我笑着和他们打完各种招呼,约定好了晚上出去吃散伙饭以后,周围总算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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