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首弘曦神色丝毫不惧: “既是腐肉,总有一天是要刮下的!” 二老沉默无言,小小的书房内一下又陷入了沉默。 沈老先生依旧是那般冷淡的面色,但弘曦心里明白,对方态度已然有些软化了。说一千道一万,对百姓而言,统治者是谁其实并不重要,倘能国泰民安,雪日里不被冻死饿死才是头等的大事。 果然片刻后,木门缓缓打开,在安宏等人略显焦急的神色中,弘曦抱着一本足足有幼儿手指厚度的书册缓缓走了出来。 耳边还回荡着老爷子那句:“五日内,倘吃不透这些,日后便不要过来了!” 大体翻了下手中书册,弘曦心下明白,老爷子嘴巴虽不饶人,却实实在在没有刻意刁难的意思。 这可比他来时所想好上许多,看来年长者未必都是那般迂腐不化之辈,这会儿心情自是十分不错,开口都扬着几分笑意: “戴先生同老友多年不见,今儿便先不同我们回去了。”说罢又转头看向一旁同样等在外面的谢子奕两人,笑吟吟地邀请道: “子奕兄还有曹公子可要同我们一道?”人家老友多年未见,必是有许多体己之话要讲,想必两人也不愿多过打扰。然而他们来的时候,却未见村子外有车马停驻,便料想时候还早,两人家里怕还没遣车来接。 两人对视一眼,弘曦所料不错,他们二人眼下却有此窘境,然而谢子奕看了眼一旁从方才起便异常沉默的好友,到底还是摇了摇头,想要开口回绝。谁成想这时曹硕却是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转而对着弘曦拱手道: “那就麻烦公子了。” 弘曦眯了眯眼,将两人动作看在眼里,嘴上仍是笑着道:“不客气,顺路罢了。” 因着方才种种异常,一路上安宏都紧紧挨在弘曦身侧,活像个蓄势待发的小豹子一般。他不明白主子爷为何放任明显有异的两人同车而行,但不妨碍他对着两人尤其是曹硕极其戒备。弘曦安抚地拍了拍对方的胳膊,不说这两人明显不是习武之人,便是有异,他手里的东西足矣将对方拿下,更何况外头还有一大堆侍卫侯着呢! 两个伴读紧张兮兮中,弘曦还有心情同谢子奕有一搭没一搭的随口聊着。 “子奕兄也姓谢,那你知道这江宁谢家?早前在船上便听说了,是个顶顶有名的书香世家,据说历代族中才华卓越者不知凡己!” “公子谬赞,仰仗先辈遗泽罢了。不瞒弘曦公子,再下便是出自江宁谢氏。” “哦?这样啊!”弘曦撑着下巴,随口道:“早前怎么没听子奕兄提过?” “不过是将要出了五服的旁支罢了,再则家中父母虽才华能力有限,然而在世时,却也待我珍而重之,悉心教导。于旁人介绍时不言及父母,却拿不知哪一辈的祖宗说事,又是何必?” 谢子奕说这话是面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整个人如玉般温和明澈。弘曦不由微微一笑: “想来子奕兄家中长辈必是极宽厚和气的……” 上河村本就地处偏僻,一来一回已然耗费不少时间,一行人进城时已然将近正午,街道上不时传来食物烹饪时的香味,弘曦摸了摸空荡荡地小肚子。马车很快在一家喧闹的酒楼前停下。 “小弟初来乍到,对这江宁美食实在不甚了解,不知二位兄长可否帮着参详一二。” 弘曦双手覆后,一双眼睛晶亮亮的。 明知是借口,两人却也不好推辞,一行人很快便往大堂走去。他们来的不巧,这会儿子酒楼里已经没有空着的的包厢了,几人只得在一处靠近窗子的角落里坐下。 “早前听院里同窗说过,这里松鼠桂鱼很是一绝,公子若不介意的话,但可以尝试一番。”弘曦点点头,刚想说什么,却听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略显粗莽的声音。 “子奕兄?” 却见一个身着茄紫色锦袍的瘦削男子不知何时站在了几人跟前。谢子奕微微抬头,男子看清后果然喜道: “子奕兄真的是你啊!你怎么会来这里?” 不同于对方的惊喜,谢子奕神色却有些淡淡,只教养使然,这会儿仍开口道:“同朋友一道过来的。” 男子听罢,这才转而看向一旁背对着的自个儿的弘曦几人,见他们几个衣着虽是不错,但在这江宁城中也排不上什么号来,人又脸生的很,不免有些不以为意,却也无意开口得罪。但一旁的曹硕也就没这般好的运气了。 “扫把星?怎么又是你!” 扫把星?男子本就嗓门大,这会儿又刻意收声,很快便穿透了整个大堂,一时间各色目光纷纷集于此地。弘曦可以清楚的看到,原先紧挨着他们的那一桌子人只看了曹硕一眼,便忙躲晦气似地转到了另一侧。 曹硕从始至终仍是不发一言,连面上表情都未曾变过,只执着筷子地手依稀可见青筋。倒是一旁的谢子奕,素来温和的脸上此时已是一片铁青。 男子的同伴见此生怕此事闹大,忙伸手拽了拽对方的袖口,小声提醒道:“倪兄,这扫把星再晦气,到底也是曹家人,您这回去怕是同倪大人不好交代?” 谁曾想对方听完后神色却愈发不屑了: “切,曹家,谁不晓得曹家只有四位公子爷,这接连克死了生母兄弟的晦气货算哪个牌面上的人!” “倪修远!”眼看周遭看热闹的原来越多,谢子奕直气的浑身发抖。“好歹同窗一场,你当真做的这般绝?” “子奕兄满腹经纶,咱们书院上下谁人不晓,连院长都说下场秋闱必是要榜上有名的,如何能整日跟这人混迹一处,平白被牵连了运道!” 这语气,尤是恨铁不成钢,偏生这位倪兄弟还觉得自个儿很有道理,这是顶顶的为对方着想。一颗脑袋瓜子扬地极高,谢子奕简直都要被气笑了。实在不想费心同眼前这脑残玩意儿掰扯。一把拉上曹硕,同一旁的弘曦温言别道: “公子实在抱歉,我们二人这厢先行一步了。” 被搅和成这样,弘曦也没了用膳的心情,便干脆带着一干下属随二人一道离开。期间那位倪大兄弟还想出手阻拦,被一旁的侍卫单手扔了出去。这下众人都晓得这是碰上硬茬子了。出去时,几人一路顺畅,再没敢上前说三道四的。 回到马车,谢子奕对着弘曦一行人拱手,神色有些不好意思道: “抱歉,教公子看笑话了。我那位同窗………”提到那位倪大兄弟,谢子奕委实一脸一言难尽。 弘曦理解笑笑,如谢子奕这般出身书香世家,本身又是才华气度俱佳之辈,在哪里都少不了推崇者的。至于曹硕………弘曦看着眼前这张颇有些熟悉的脸,想着方才众人避之不及的模样,心下若有所思。 谢子奕忙解释道:“不过是些无稽之谈罢了,子不语怪力乱神,吾等读书人如何能信这些。再者,” 谢子奕淡淡一笑: “倘真有此事,子奕这般几近绝亲之人又如何算得?” 见对方误会,弘曦忙摇头道:“子奕说的对,都道读书明智,可叹却非所有读书人都能心智通明。” **** 同二人告别后,弘曦带着一众人回到曹府,白日种种浮现在眼前,越想弘曦越觉得心下不对,连抱回来的书册都没了心思。 古代婴幼儿本就难以养成,夭折率极高,连皇玛法早前都连折数子,怎么就能这般轻易说是克了兄弟,关键是周围那么些人明显的躲避姿态,显然是对这种说法深信不疑的。还有曹家这般诡异的态度。 到底是什么,让这些人甚至于不少读书人都如此坚信着……… 弘曦百思不得其解,一旁的小徐子多机灵的人儿啊,见自家主子如此,忙自请上前道: “爷,要不奴才去打听一番?” 弘曦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摇头道: “咱们刚来,还是莫要多事,这位曹大人可不是省油的灯。” 谁成想一旁的小徐子闻言却是轻嗤一声,鸟悄悄地凑过脑袋道:“依奴才看,这曹府可不像是个规矩好的,那些个下人们,一个个嘴巴松的很,奴才到时候找些人,一把子黄尿灌下去,保准啥话都漏不下来。”这骤然发迹的人家,还是靠着当奴才发迹的,同那些高门大户可是差远了。夜里那些斗酒的,打牌的,届时还不是一套一个准儿。 小徐子一脸信誓旦旦,弘曦想到对方的能力,到底还是安耐不住心下好奇,微微点了点头。 小徐子得令,夜里便悄摸摸地出了院子,及至第二日,瞧着那奴才脸上的得意劲儿,弘曦颇有些没好气道: “不说就滚,跟你主子我卖关子呢!” “哎哎,哪儿能啊,奴才这么得力还不是主子您调教有方。”小徐子咧着嘴嘻嘻一笑,忙将昨夜打听来的一一道出: “主子爷您猜的没错,那曹硕确实是曹家子,还是曹二爷的亲生儿子,其母还是那位曹老夫人的亲侄女儿,不过可怜见的父母双亡,这才前来投奔,据说原来也是定了亲事的,只贪慕府里富贵,这才委身做了妾室。” 弘曦点点头,想到那位曹二爷的德行,对这最后一条不置可否,若真贪慕富贵。论官位论能耐,明显那位曹家大爷更胜一筹。小徐子复又道: “原本这也没什么,表哥表妹的倒也算的上一桩好事,甚至早先还生下了一对双胞胎男孩儿,再加上曹硕,原本也算顶顶有福气了。可惜了………” 小徐子叹了口气,“后头这位不晓得得罪了哪路神仙,先是前头两个儿子先后没了,后来更惨生了个怪胎………”说到这里,小徐子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弘曦,见对方没反应,这才继续道:“听府里奴才说啊,那孩子生下来,下头两只腿都是黏在一块儿的。” 大暖天儿的,小徐子硬是莫名打了个寒战,乖乖嘞,想他小徐子长这么大也算是见多识广,但还没听说过哪家孩子长成这般的!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还有曹家,也是个没用的,这种消息不紧紧捂着也就算了,竟然还能让对家传出去。 “这流言愈演愈烈,没办法后来就请了大师过来,说那女子身上沾染了妖邪之物,这才祸及了曹家子嗣………大师走没多久,曹硕他娘便一条白绫,了结了性命,曹家也就此搬出了原先的老宅。” “那曹硕呢?也是因着这个?” “还不止呢?这事儿玄就玄在这儿,那曹硕因着此事不受府里待见,但到底还是曹氏子孙,然而这丧事过后,原本三岁已过,早早开口说话的小儿竟然突然没了声音。原本下头丫鬟们还以为这是骤然失母,性子安静了些,谁成想竟是真的没了声音。” “怎么可能,今日所见,曹硕虽开口不多,可这话还是会说的。”弘曦眉头微皱道。 “许是什么时候好的呗,但经此一遭,曹硕在这府里是彻底没站脚的地儿,小小年纪就被打发到了庄子,更绝的是,府中排序,按年纪,曹家四公子当是曹硕才是,结果愣是给归了大房的曹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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