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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扭头，气势汹汹地对我说：“我也要吃蟹肉寿司。” “啊？” 这话题跳跃太快，我没跟上。 “全部给乱步大人吃，一块也不要给他剩下。” 太宰治也松了一口气，好像他刚刚被绑上铁轨，面对疾驰的巨大火车头——而火车头变轨从他身旁疾驰而过——就这种程度的死里逃生，他眉目舒展，情绪放松地跟着闹腾：“不行的，蟹肉寿司是我的，一块也不会让给乱步先生的。” 于是，这两个人又开启了毫无营养的小学生斗嘴。 福泽谕吉先生也被吵得头疼，他倒是管得住江户川乱步，但是在江户川乱步和外人作战（？）时拖后腿，似乎也不太像话的样子。他犹豫地看向我。 我自然读出了他的纠结：“没关系，就让他们待在厨房吧。我去拿两张小板凳来，橱柜后的缝隙那么小，他们团着也不舒服。” 福泽谕吉松了一口气。 同时，他又有些不好意思：“真的太麻烦你了。” “都是小事，不用放在心上。” 几分钟后，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不但有了两个花花绿绿的小板凳，还有了一个迷你的小桌子。两个成年人用着超小号的桌椅，那场面有点说不出话的搞笑。 我继续卷寿司。 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的口味完全不一样。 太宰治对海鲜——特别是腥味很重的蟹肉很感兴趣，稍微用酱油处理过的蟹肉他完全不感兴趣，喜欢的就是那种微妙的海腥味。 而江户川乱步其实……他压根就不喜欢蟹肉，本着恶心太宰治的原则，勉强吃了两块蟹肉寿司之后，就再也不肯碰了。他和我预测的一样，无限制地嗜好甜味，寻常人会觉得过于齁甜的口感，他全都能面不改色地吞下去——相反，对于不那么甜的部分，也面不改色地吐出来。 这家伙…… 给我好好地珍惜粮食啊！ 太宰治注意到我不悦的表情，忽然解释说：“没关系，他吃剩的部分，社长会帮忙消灭掉一部分，剩下的贤治会全部吃掉，不会有任何浪费的。” “但是……” “侦探总会有一点特权的。” 行吧。 虽然不太懂武装侦探社的内部情况，但我也能感受到，江户川乱步绝对是位于食物链顶端的核心角色。 江户川乱步斜瞥一眼：“你倒是对侦探社的日常情况很了解嘛。” 太宰治没有正面回答。 他笑眯眯地说：“吃饭吧，秋子小姐这么好的厨艺，还堵不住你的嘴吗？” 江户川乱步若有所思。 “对吧，出乎意料的好吃吧！” 出乎意料这个词好像打醒了江户川乱步，他转而面向我，十分稀奇地上下打量，回想起之前的疑问：“你能把这么平平无奇的寿司做得如此好吃，明明手艺很好，怎么自己吃饭的口味就那么奇怪？” “哪里奇怪了？” 江户川乱步立刻如数家珍，草，一种植物，太宰治也就算了，毕竟他不了解我的生活肯定也无法针对性地制造“幸运”，为什么江户川乱步也这么了解，我难道真的这么好懂吗？ “行了行了。”我扛不住江户川乱步的吐槽，他已经吐槽到魔鬼搭配这一步了，“……可能，和我小时候的经历有关系吧？” 江户川乱步仿佛被这句话点醒了。 他回头看太宰治。 我没在意这两人的小动作，他俩的小动作多到吓人，如果每一次互动都要分析，我恐怕会把自己累死。 我很少提童年的事。 没什么意义。 最重要的是，丢人。 “我养父是个赌鬼，常年甩手掌柜不在家。家里没有钱，米缸也长年累月是空的。” “……” 江户川乱步好像已经猜到下文。 我继续说：“所以，为了活下去，我经常去外面垃圾桶里翻吃的，运气不好的时候还会被流浪汉打劫。” 所以说，我可喜欢大长腿了。 大长腿跑得快，像太宰治那样，跑起来嗖嗖的，跟涡轮增鸭一样快。相反，我从小就腿短，经常被流浪汉抢劫，还要多挨一顿打。 江户川乱步露出了震撼的表情。 太宰治倒是神色平淡，好像这些故事他很早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耳熟能详，完全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我松了一口气。 他没因此看不起我，真的太好了。 “……但是，垃圾桶里的食物没得挑，只能捡到什么就吃什么，过期啊，窜味啊，腐败啊，都有可能。不然，就只能饿肚子。我童年吃到最好吃的，就是一箱杏仁牛奶，可能是主人嫌弃口味怪吧，都还没过期，超好喝。” 太宰治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换了一块寿司，细嚼慢咽，迟缓得像是在吞沙子。 江户川乱步却回想起另外一件事：“所以，你才会在衣服口袋里再秘密缝一层隐藏口袋，是因为经常被打劫吗？” “……没有大人管的小孩子，一直都是最好的打劫对象啊。”我干笑了一声，没有继续解释下去。 道理其实很简单，街道上的流浪汉还好，惹不起还不能躲开吗？ 而童年时期的我，真正避无可避的人，其实是养父。 他没有钱。 自然也买不起食物。 他一回到家，就会抢吃抢喝，掏空家里所有的储藏。我只能偷偷在口袋里再缝一个小口袋，存储一点点粮食。我就是靠着这个隐藏口袋活下来。纵然长大后能自力更生，也要在衣服里再缝个隐藏口袋，才能感觉到安心。 “所以，你才喜欢那么重的芥末？” “芥末很棒啦。” 无论是多么腥臭的食物，只要盖上芥末，那股呛人的辣味就能被彻底的覆盖掉。我理直气壮地回答：“它就是世界上最百搭的料理，真的，我还自创了一种芥末汤，隆重地向你推荐……” “绝对不要。” 江户川乱步露出了被雷劈过般的表情，他明明还没有尝过，就硬生生靠固有偏见拒绝了。江户川乱步端着他的甜寿司小盘子，站起来，噔噔噔地往厨房外跑去：“……乱步大人吃饱了，要回自己的房间了……哎呦！” 他一开门，就撞上了一个人。 福泽谕吉就站在门口。 他扶住江户川乱步，再抬头，看向我的目光就有些复杂。很明显，我聊起自己童年的时候，这位武装侦探社的社长就已经站在门口了。 他应当不是故意偷听。 换我，闹腾的熊孩子和凶残的港口Mafia首领共坐一桌吃饭，肯定也要担心的。 我客气地笑笑。 福泽谕吉面露尴尬之色，下一秒，他低下头——江户川乱步才不在乎氛围，直接弯腰低头，从他咯吱窝下拱过去了。 “抱歉，乱步他……” 我摇摇头，其实，我有点能理解江户川乱步的心情：“不，是我的问题，在吃饭时提垃圾桶，谁都会觉得很倒胃口吧……” “那倒没有。” 太宰治打断我，他笑眯眯地举起了盘子：“乱步先生纯粹是吃饱了，嗯，还有点撑。非常好吃，多谢款待——请务必再来一盘蟹肉寿司吧。” “呃……” “美食不可辜负呢，秋子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宰都知道。 拿到书的第一件事就是捅走秋子的这个人渣养父。 - 秋子是真的简单好懂。 乱步需要被提醒才想明白，是因为，他自己都能碰瓷上社长，而秋子这么漂亮可爱的小松鼠，竟然没能碰瓷上一个靠谱的铲屎官，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宰：她碰瓷了，真的碰瓷了，从天而降地砸断我三根肋骨地碰瓷了。 ↑ 铲屎官宰正在帮秋子碰瓷下家。 无辜社长惨遭暴击。 顺带，宰会引导对话，但不会亲口说，防止后面秋子复盘对话发现不对劲。
第24章 24 我听说一种说法, 抢食会比寻常吃饭更香。而太宰治则完美的验证了这一说法，在江户川乱步气呼呼地离开厨房后，他仅仅只吃了两三口, 就不再碰其他寿司了。 “吃饱了呢。” 我斜了他一眼。 江户川乱步吃得少，情有可原。毕竟那位名侦探之前就已经吃掉了至少半斤的甜食, 综合来算, 他吃的其实不少，符合一个成年男人的正常消耗。 但太宰治就要少太多了。 他在用餐完毕后, 还很斯文地擦了擦嘴角。和他比起来, 我好像更像是那个壮汉。 不过, 少了两个熊孩子（？）的干扰后，我也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就是闻到了一股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那个, 国木田先生……” “有什么事？” “灶台。” 国木田独步刚刚显然是沉浸于八卦吃瓜，以至于忘记了灶台上的寿喜锅。他身形一僵，眨眼间就蹿到灶台旁。 好吧。 这又是一个大长腿。 不是说日本平均身高只有一米七吗？一米七明明也不算太高吧, 怎么整个侦探社就没有低于这个身高的人。举目望去，人人都在俯视着我。 我压力好大啊。 国木田独步手慌脚乱地救场。 我一看他的动作, 就知道国木田独步是教科书教的忠实教徒, 当然，厨艺书里往往会将步骤和分量写得十分详细, 但它们往往不会描述——出错后应该怎样补救。 “国木田先生，麻烦让一下？” “不, 不……”国木田独步十分狼狈地回答，后一个不就像是想要否定掉前一个不一样。他好像想要一个人解决问题。 我看不下去了。 没时间再炖一锅新的寿喜锅了。 我从他身旁的缝隙钻过去, 或者说, 这就是身材矮小带来的微不足道的优势, 一只手抓住湿抹布，握住锅柄，将它拿离火焰：“……不要先对付那些溢出来的泡沫，先离火。” 国木田独步学着我的样子，搬离另外两锅还在沸腾的寿喜锅。 孺子可教。 我拿起汤勺，捞出煮糊的部分，搅拌后，再放入清水、盐、糖和酱油。完成后，我舀起一勺放入口中。 还好。 发现的还算及时。 我吩咐说：“再切点洋葱和青菜。” 国木田独步转过身，想要去找菜刀和砧板。但罗生门速度比他快多了，刷刷刷，被切成碎末的洋葱和青菜就送到了我面前。 我把碎末洒在锅里。 国木田独步一直沉默地凝视这一幕。我被他盯得有些害怕，不由解释说：“这是去糊味的，其实用油炸豆皮卷也可以，不过我忘记买了。” 国木田独步掏出笔记本和笔：“原来如此。” “……嗯嗯，这只是其中的一种处理办法，也可以用口味更重的调味料覆盖过去，比方说，咖喱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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