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和国木田独步联络的‘警长’是港口Mafia的人, 就算事后国木田独步和对方对口供,对方肯定也能反应过来, 帮忙掩饰的。” “……” 太宰治笑眯眯地问我:“……应该没有遗漏了吧?” 第一次打断还能说是意外。 但这都已经是第三次了, 再没有意识到, 太宰治就是不想让我开口,那就未免要成为江户川乱步口中的“大笨蛋”了。 我盯着他。 太宰治刚开始还能绷住笑容,但很快,在我的注视下,这份虚假的表情很快就出现裂纹,几分钟后,他颓然地叹了一口气,卑微双手合十。 “我——认——错——” 我没料想到这个变故,不由眨了眨眼睛,紧接着,就听见太宰治仿佛想快速揭过这一意外般,语速飞快地说:“卑鄙无耻的我竟然对可爱的秋子小姐情难自禁,做出了如此恬不知耻的行为,为了表达对秋子小姐的歉意,我……” 他犹豫了一下。 那一瞬间,太宰治似乎考虑到了相当多的道歉方式,但最后,他只是在西装外套的口袋里掏了掏。 再摊开手时,他手掌心里是五六块原封不动的牛奶糖——以及已经被吃完的牛奶糖糖纸。 “……” 我愣住了。 太宰治往前递糖,惆怅又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原本没想这么大张旗鼓的还给你,不过,隐藏口袋被乱步掏空了,你一定很难过吧。” “……有那么一点点。” 与其说是欣慰,倒不如说是一点难堪。我低下头,看向脚尖——明明那群黑衣大汉们赔偿给我的钱,足够我过上几辈子的奢侈生活了,但过去的痕迹始终烙印在身,摆脱不了。 ——竟然被这家伙看穿了。 我缓慢地回答:“嗯,是这样的,隐藏口袋空空荡荡的,就像是冬眠前没有藏粮食,总让人觉得很不安。” 我接过牛奶糖。 糖纸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我猜到了。” 太宰治抿着嘴角,他手指蜷缩,将剩下的糖纸全部又塞回自己的口袋。我觉得好像不太合适,但又说不清是哪里不合适。太宰治笑意盈盈:“这样来看,专程去乱步那里再偷回来,确实是个正确的举动。” 啊? 这、这真就大可不必了。 太宰治笑得如浴春风,他仿佛在求取认同般地说:“……虽然要瞒过世界第一侦探的眼睛很难,但这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总觉得他有一语双关。 太宰治继续问:“还生气吗?满意我的赔礼吗?” 我将牛奶糖们塞回隐藏口袋里,沉甸甸的,仿佛心里不安的空隙也被填满,我抬起头,盯着太宰治的脸:“一开始就没有生气,毕竟,是治君,没有办法对治君生气。” 我是有点不开心。 但这份不开心不是对着太宰治去的,而是对着我自己,对着那位我从未见过却知晓其存在的“秋酱”,她真叫人羡慕。 太宰治瑟缩了一下。 “不生气就好,不生气就好。”他不知所措地念叨着,再局促地抿抿唇,“那我就不打扰秋子小姐休息了……” “你要去哪里?” 太宰治歪着头想了想:“……秉烛夜游?”随后,他有点伤脑筋般地笑了,“放心吧,我暂时不会做什么危险的事情,还有一大堆后续事情要处理,失误要被弥补,在这之前,我暂时会……” 他停顿了一下:“……会好好的。” 这句话什么意思? 他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而且—— 我狐疑地问:“……你不去睡吗?” “这个嘛?” “你又要讲那个闭眼就是女鬼秋子的冷笑话了吗?” 我觉得这个笑话冷到一定程度,但太宰治就是能被这玩意儿逗笑,他笑得前俯后仰,像个漏气的气球:“哈哈哈哈……” 笑点究竟在哪里啊! 太宰治勉强止住笑意,他总算是想起来,国木田独步还在办公室,可不能再将侦探社成员吸引过来了。他想了想:“可能,在地狱里?”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 “……” “失眠很严重的。” “嗯。” “不行,这件事上你可不能任性,我知道,很多人其实是觉得熬夜很爽,很舒服,很自在,但是身体是需要规律的睡眠,治君,在这件事上你得听我的……” 我下意识地就想去抓太宰治,他微微一斜,就滑不留手地从我的手掌心里钻出来。 “……” 可恶! 他这是闪避点满了吧? 太宰治又晃悠了两圈,左闪右避,最后我终于将他逼迫到一个无法闪避的角落里时,他竟然一伸手—— 啊啊啊! 太太太太太太宰治?! 太宰治一只手捉住我的后领,另一只手揽住我的腿,我整个人腾空而起,下一秒,我就落回床上,而太宰治一只手压着我的肩膀,不让我乱动。 这算什么? 公主抱?壁咚? “唉,究竟应该怎么和你解释呢?” “什、什么?” 月色中,太宰治的声音好像也沾染了月亮般虚无缥缈的迷离感:“……说起来也只会让秋子小姐觉得离谱吧,忍不住大声地‘哇’一声,天啊,这个世界上怎么还有这么奇怪的人啊。” 我不知所措。 太宰治偏侧着脸,我眼角的余光能扫到,他专注地看着我:“……是啊,这个世界上就是有太宰治这么奇怪的家伙,我并不是真的失眠,秋子小姐,我没有失眠。” “……” “我只是……一直一直以来,既不是真的睡着,但也没有从噩梦里彻底醒来,就一直在两种状态里徘徊着,似睡非醒。” 我努力了,但我没听懂。 “我好像也不是真的活着……”见到我真的困惑,太宰治好心地多解释了几句,“……活在当下才能算是活着的吧?可是,我好像是……” 他微微沉思。 “……活在对过去往昔的回忆里,就像是在看一部……回顾了无数次的旧电影。我不讨厌它,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仍在回顾——这里面是有意义的吗?” 太宰治一歪头。 “有吧,应该是有吧?” “?” “要在看烂的电影里,找到藏在缝隙里的隐藏剧情,可是要全力以赴才能做到的哦。我就是这样拼死又竭尽全力地……徘徊在过去往昔的残影里。” 太宰治做出总结:“我就是这么荒谬的存在。” “再、再解释得清楚点。” 我本能地感觉到,这次的谈话真的非常重要,然而,我大脑CPU都快烧干了——我觉得他好像在念一首诗,诗非常美,但意义却含糊不明。 他似乎也不愿意我听懂,刻意说得抽象。 我卑微恳请:“求求你了。” “直白点?” “对,直白点。” “直白点的话——”太宰治软绵绵地拖长了尾音,他明显不想解释,但又碍于我的恳求,“我觉得——” “嗯?” “我好像是……太宰治梦着另一个太宰治,许多个太宰治同时梦着许多个太宰治……” 他的声音变得缥缈,好像灵魂也跟着飘忽:“这就让人忍不住产生疑惑,我真的是太宰治吗?” “……” 他凑近我,悄咪咪地说:“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好像不是真的太宰治。” “那你是谁呢?” “问题就在这里,”太宰治一拍手,像是在夸赞我的敏锐,他眉头紧锁,似乎深深地被这样的问题困扰着,“……我好像也不是其他什么人?” 他微笑着,甚至彬彬有礼地回答:“所以,综上所述,我也许不是失眠……我可能只是,一直未曾醒来而已。” “……” 我被绕晕了。 “好啦,好啦,想不明白就不用再想了,我可是提醒过秋子小姐的哦,再往前一步,可是绝对的深渊。” 他对我微笑。 下一秒,太宰治就从我身边,退回到了一片黑暗中:“你已经做得够多了,真的,到此为止……” 他似乎又说了什么。 但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我只看到他的唇动了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追问:“……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真的……真的好想和秋子殉情啊。但很可惜,这已经是能被允许的最近距离了。”说完这句话,还不等我有任何反应,太宰治先吭哧一声笑出声,“没什么,就是开个小玩笑。” 好吧。 又是太宰治特色的冷笑话。 “我走了。” 他其实可以不告而别的,但站在杂物间的门口,太宰治想了想,转身,手指提着西装外套的边缘,恭敬地向我鞠了一躬。他像是舞台上的魔术师,在竭尽全力的表演之后,向他一心取悦的观众,献上最后的致敬。 门开了。 太宰治悄无声息地走了,像是融化在一片黑暗中。 作者有话要说: 太宰向秋子承诺过,不会欺骗她。 但就算是真话,他不想让秋子懂,也能说得云里雾里。 - 怎么说呢? 写其他文可以简化,但写首领宰为主角的文,这个问题就无法回避了。 首领宰非死不可的原因,是因为他的人格已经支离破碎了,冒然闯进他的世界,结局只可能是两人殉情。首领宰也是深知这一点,才绝对绝对不允许自己再往前一步。
第29章 29 天色微微发亮。 哦, 这就已经是第二天了。 我后知后觉地想,整个人趴在杂物间里的小窗户上,天空呈现出一种漆黑被蒙上薄纱般的蓝, 很快,地平线就被涂上一层淡黄色的光。 一只早起的鸟匆匆穿过枝头。 天花板上开始发出轻微的“踢踏”声, 似乎是武装侦探社的成员们也起床了。我揉了揉眼眶, 依旧没有半点睡意。 绝了—— 失眠和喷嚏一样会传染吗? 我认命地爬起来,收拾好床单, 踩着楼梯, 推开武装侦探社的门。那瞬间, 好几道目光集中到我身上,我僵了一瞬:“大家……起得好早。” 福泽谕吉,与谢野晶子, 国木田独步,织田作之助,芥川龙之介……无论是我数得出名字, 还是暂时数不出名字的成员,或坐或站, 表情严肃。 我犹豫一瞬:“呃, 这是早会?” 江户川乱步打了一声哈欠,抗议说:“谁会去做早会这种除了形式外就毫无意义的工作啊!啊啊啊, 乱步大人困死了,五点半就起床工作, 你们真是疯了。” “忍一忍吧,乱步。” 福泽谕吉先生熟练地撸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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