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硬地回了一声:“首领——” “听到了,中也真乖。” 我听见了一道金属裂开的声音, 但不确定,这究竟是中原情绪失控地捏裂了手机,还是他刚刚对地面轻微地发泄了一下情绪。 再开口时, 中原的话语声就平静许多了,几乎不带任何情绪:“首领, 请问一下, 您最近究竟瞒着属下谋划着什么事情?” “啊,这个嘛……” 中原继续压抑着情绪说:“我知道你的小爱好, 你喜欢被敌人俘虏来换取情报。但是,你现在已经是首领了, 这种危险行为……” 太宰治轻声嘟哝:“原本是不会的。” “……什么?” “都怪中也,要不是你多事——”说到这句话的时候, 太宰治忽然瞥了我一眼, 我还没从这一眼中意识到什么, 他又继续专注对话,“……总之,都是中也的错,如果不是中也的话,现在应该一切都很顺利。” “顺利?” 中原似乎彻底被惹恼了,他重重地哼了一声——但听起来又像是一声很重的冷笑:“你所谓的顺利,就是港口Mafia首领的死讯天下皆知,一群不自量力的家伙们齐齐挑衅?” “给我滚回来!” “你搞出莱的烂摊子,别指望我给你擦屁股,做梦吧!” “这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情啦。” 对此,中原直接骂了一句:“混蛋!” “……都是一些看不清自身地位的小组织,才会认为此时此刻的港口Mafia是有机可乘。”太宰治轻笑一声,他似乎也不介意,当着武装侦探社众人的面,谈论港口Mafia的内部事务。 他拖长声音,做出总结:“重力使出手的话,不到半天就能扫平他们,不是吗?” “……” “我对中也可是很有自信的。” 中原似乎倒抽了一口冷气,他没好气地回答:“……少给我带高帽,这件事就算了,你那份遗嘱究竟是……” “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讨论吗?” “有、有什么问题吗?” “我左手边就是武装侦探社的社长先生啦,虽然,人家是位正直真诚的大好人……” 中原又骂了一句脏话。 我发现了,别看这位港口Mafia的干部身居高位,但他骂人的词汇量似乎非常贫瘠,翻来覆去,就只有“混蛋”。 生气了,混蛋太宰。 更生气了,混蛋青花鱼。 有点可怜。 街头大妈骂人的词汇量都不止这点——他难道以为,这样的骂句能对太宰治造成什么影响吗? 显然不会有。 太宰治微笑着,刻意压得低沉的声音,就像是魔鬼的呢喃:“中也,你就对港口Mafia的首领之位一点也不感兴趣吗?” “滚!” “要知道,只要成为首领,就再也不用听我的命令了哦。中也看我不爽很久了吧,这种事情——” “我都说了,滚!” “那我挂电话了。” “你怎么敢——!!!” 中原暴怒了,他连着骂了四五句混蛋,才勉强将激烈的情绪发泄出来,勉强恢复了平静,此时此刻,他的声音都有些余怒未消的沙哑:“你现在,是在武装侦探社里吧?” “是。” 中原冷笑一声:“我还以为这群乘人不备的混蛋老鼠们,早就瑟瑟发抖地钻进下水道里了——胆子倒是不小,还敢留在横滨,也好,也免去了我抓老鼠的麻烦。” “喂喂,中也,我还在这里呢。” “——你给我等着!” 中原的这句话还没说完,太宰治就伸出手,捂住了手机的收音孔,转而向武装侦探社的其他成员说:“……你们都看到了吧,重力使其实不在乎我的生死,恰恰相反,如果有机会能让我和武装侦探社一起‘殉职’,他求之不得……” 国木田独步原本都快被中原的表现说服了,一听太宰治的说法,他又动摇起来:“原来是这样吗?” “没错呢!” 太宰治笑意盈盈地强调:“他依然是惧怕我的,所以,不看到我的尸体是不会罢休的。” “喂。”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太宰治微微一愣,不止是他,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自从吃完布丁之后就一言不发的江户川乱步,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口。 太宰治叹了一口气:“不是说好,不要拆我的台吗?” “我才没有答应过你呢,况且,情面只有这么一点点。”江户川乱步拿着盘子上的薄荷叶做比喻,四五片薄荷叶里单独选出一片,“——仅仅只是看你作死而无动于衷的程度,但如果你想要愚弄侦探社的成员的话,就绝对不行。” 太宰治叹了口气:“我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 江户川乱步又恢复到装聋作哑的状态。 太宰治松开了堵住收音和放音的孔洞,让中原的声音响彻整个办公室。他整个人往身后的墙壁上靠:“果然呢,想要偷懒还是不行。” 中原对这个小插曲一无所知,他嚷嚷着:“喂,武装侦探社的社长——!” 翻阅纸张的声音。 “你是叫做福泽谕吉吧!既然太宰治这家伙还活着……报个价,你们究竟要多少钱?” “笨蛋中也?” “哈?” 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中原的躁动,他暴跳如雷:“你搞清楚,我这是在救你的命!” “什么救我的命啊——” 太宰治飞快地,用细若蚊蚋的声音吐槽了一句,如果不是我始终关注着他,恐怕也会忽略掉:“……就这么死掉才算是最好的呢。” 中原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是说,咳咳,中也真的是超级没有默契啦,我还在诱骗这群武装侦探社的成员,证明我无关紧要呢——结果,你竟然拆我的台,我们这么多年来的配合呢?” “配合你个头啊!恶心死了!混蛋太宰!谁要和你有默契啊!混蛋混蛋混蛋!!!” 我说过了。 中原的骂人词汇量其实超——迷你。 他懒得再搭理太宰治,继续和福泽谕吉谈判:“武装侦探社,你考虑清楚,这可是港口Mafia的地盘。” 紧接着,他报出一个寻常人根本用不到的数字单位。 “……” “……” 我曾经以为,养父的赌债是我这辈子能听到的最大数字,后来,我发现,我错了,那群黑衣壮汉给的赔偿,才是世界上最大的数字。 但现在,我又错了。 那些赔偿金,和我现在听到的数字比起来,也只不过是沧海一粟,就和江户川乱步手中里的薄荷叶一样微不足道。 这个数字不但镇住了我,同样也镇住了武装侦探社的土鳖们,只有织田作之助先生平静以对,仿佛压根就没有听到。 ——就连努力装哑巴,装得卓有成效的江户川乱步先生,这瞬间都破功了。他在平光眼镜后,睁开了眼睛,露出了清澈剔透的祖母绿眼睛。 他喃喃自语:“这能是多少波子汽水呀?” 没有人能面对这个数字无动于衷。 正如,没有任何人能毫无欲望。 福泽谕吉最先回过神,他清了清喉咙:“不是钱的问题。” “你们要多少?” “……” 中原紧接着补充说:“这笔资金是短期内,我有权利提取出来的最大现金流,如果你们想要更多的钱,还需要时间周转——” 江户川乱步心动了。 他睁着那双灵动明亮的翠绿色眼睛,看向福泽谕吉,福泽谕吉也有一瞬间的动摇,但他坚守住了自己的底线,对所有人摇了摇头:“不,我们不需要金钱。” “那你们需要什么?” “武装侦探社可以释放太宰治,但在此之前……” “算了。” 中原忽然打断他:“在电话里说不清,我们面谈吧。” 福泽谕吉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什么意思?面谈?” “轰——” 玻璃窗轰然炸碎。 事发突然,我甚至意识不到当时发生了什么,等我回过神来,整个人就已经躺在了地面上,耳朵里全是急促的脚步声。 片刻后,一只手轻轻地压住我的肩膀,是太宰治,他动作缓慢地扶起我:“爆炸发生时第一反应应该是张嘴啊,不然,很容易鼓膜破裂的——慢一点,别着急。” 他似乎在检查我。 见到我毫发无损,只是沾了些尘埃,太宰治表情没有变化,但我能感觉到,他似乎轻微地松了一口气。 “我没事。” “嗯。” “就算出事了,也不用担心吧。”我用手指尖梳了梳头发,卷毛就是这点不好,很容易打结,我又属于头发特别蓬松的类型,每天打理长发都需要很长时间。 我提醒太宰治:“你忘了吗?我有死亡赋格,哪怕真的受伤,也可以随时满血复活的。” 太宰治目光沉沉。 他怎么又不开心啦。 我真的不明白:“我明明有好好听你的话啊——” “找到你了,首领!” 呼啦啦的风从大破的窗户处涌过来,我这才注意到,刚刚碎掉的玻璃,是有人在窗户外直接击碎了它。 而始作俑者就蹲在窗口。 ——搞清楚,这可是五楼啊。 不,对寻常人来说是无法跨越的高度,放在中原身上,就十分正常了,毕竟,他会飞。 现在,中原还保持着出拳的姿势,整个人半蹲在地上,他的拳头不但粉碎了武装侦探社的玻璃窗,连带着——连地板都打出了蛛网般的碎痕。 可怕。 武装侦探社围住了他。 福泽谕吉握住了腰间的太刀,与谢野晶子扛起了电锯,国木田独步和织田作之助齐齐掏出了枪。 芥川龙之介的反应要慢一拍,他还沉浸在被芥末汤祸害过的痛苦中,但罗生门后发先至—— 嘭! 也没见有中原有什么反应,他仅仅只是带着黑手套的拳头和罗生门碰撞后,罗生门就摇晃一下,仿佛承受着千万斤的重量,砸在地面上,硬生生地又破开一道细长的裂痕。 中原站起来,睥睨——我当然知道,以他身高想睥睨武装侦探社全员,根本不可能做到,但他的气势很足,只能用睥睨形容。 阳光从他身后照耀而来,随之铺展开的影子笼罩着每一个人。 中原呵了一声:“不一起上吗?” “你一个人就想挑战我们全员吗?” 中原扯开一个张扬的笑,眼睛里仿佛孕育着风暴:“哈,属下动作太慢了,我懒得等——而且,就算你们全部一起上,我也能一根手指头解决掉,有什么好惧怕?” 作者有话要说: 目前的情况是,中也其实能感觉到,太宰是真的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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