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开门见山地问:“先按照时间顺序来说吧——那天下午发生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调酒师很犹豫。 中原掏出一把枪,放在吧台上,抢抵着玻璃酒杯,透过红色果汁的环境光立刻就为这把手||枪染上了一层红光。 调酒师怂得识时务:“其实,早在几天前,我就接到了那位绷带青年的电话,他预定了包场。原本,这里是不接受包场的,但他给得钱太多了……” 中原打断他:“这我知道,说重点。” 我疑惑地看向中原,于是,中原小声地和我解释:“我这几天都在查账,有一笔金钱流入了Lupin酒吧的账户,对应时间,才确定这是太宰治脱离港口Mafia的去处。” “可是……” “什么可是?” 我犹犹豫豫地问:“你们港口Mafia花钱,难道不会经过几次转账——就像是电视剧里拍摄的那样,洗钱?” 中原好像被我这个问题问倒了。 他勉勉强强地,似乎自己也不太相信地给出了解释:“可能是事出仓促,太宰治来不及做更多掩饰……?” “你自己信吗?” 中原沉重地凝视着我。 很显然,他没能说服自己,甚至,和我一样,在意识到太宰治真的想隐瞒自己的行踪,根本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后,另一个可能性立刻浮上心头。 这会不会是一枚烟雾弹? “不,”很快,中原就下意识地否定了这个可能性,他和我解释说,“至少,我们能确定,太宰治确实在X月X日这天下午,来到了Lupin酒吧,这是可以确认无误的。” 他继续询问调酒师: “你详细描述当时的情景。” “那位脸上缠着绷带的年轻人很早就到达了酒吧,可以看出,他当时的心情很不错,非常期待,一直在笑,还哼着歌。我当时问他,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对方回答说,能见到一位很久没有重逢的老朋友,非常开心。” 中原几次皱起眉头。 无论是“老朋友”,还是“哼着歌的太宰治”,似乎都超出了他对太宰治的认知,达到了自我怀疑“是不是认错人了”的程度。 但中原硬生生忍下来了。 ——就是硬生生地吞了几大口番茄汁,似乎是在压惊。 “他的朋友是踩着点到达酒吧的,不过,对方看起来很戒备,不像是那位绷带青年所宣称的老朋友。” “继续。” “……他们的对话我倒是没有细听,好像是绷带小哥在庆祝对方的小说顺利出版的事情,但聊着聊着,突然就聊崩了。他那位朋友掏出手||枪,对准了……” “砰——!” 别说是调酒师,就连我都吓了一跳。我知道中原一直压抑着情绪,但我也没想到,他竟然会为调酒师这一句平平无奇的叙述,直接捏碎了玻璃杯。 还剩半杯的番茄汁溅射开来,直接染红了中原的半截手臂。他勃然大怒:“——拿手||枪对准太宰治?!这个人!他怎么敢!这么做?!” “……” 该说,不愧为太宰治吗? 我听到调酒师的这番话时,有一点惊讶,但没那么惊讶。毕竟,用额头堵别人枪口的事情,太宰治已经当着我的面,表演过一次,崩溃过,哭泣过,发疯过,我除了将太宰治原谅之外,还能做什么呢? 和善微笑.jpg 中原应该还没见过类似的场面,无论是太宰治的跳楼,还是用额头抵住山田拓海的枪口——前者应该只是耳闻,后者恐怕暂时还没来得及传进中原的耳朵里。 唉。 我掏出手帕,递给中原:“冷静点,中原先生,这已经是几天前的事情了。治君他还活着——” 这个事实稍微安抚到了中原。 我趁热打铁,继续强调:“而我们现在正在调查,不要忘了我们的目标,中原先生!” 足有五六分钟的沉默。 中原反复深呼吸,才勉强压下蓬勃的怒火。我知道,这不是他脾气暴躁,而是不敢想象失去太宰治的后果。中原沉默地接过手帕,胡乱擦拭手臂几下。 在愤怒褪去后,中原神色疲惫,深深的无力感笼罩着他:“你继续说,不用管我。” “好、好的。” 话虽如此,调酒师明显被中原吓到了,说话语速都变得更快:“……出现了这样的变故后,我自然考虑要不要报警,但紧接着,他的那位朋友就点出了绷带青年的身份,他称呼他为,港口Mafia的首领。我也是这样才知道这位绷带青年的身份。” “嗯,继续。” “被枪指着之后,那位绷带青年看起来很伤心,我记得,他恳请对方,至少不要在这里开枪——” 说到这里,调酒师叹了口气:“他可真是温柔,至少,我这种开门做生意的,也不会希望店面里发生枪战,或者死人事件,那位绷带青年还能考虑到这种细节,总觉得不像是那种残忍的Mafia首领。” 中原撇撇嘴。 他显然不认可这个理由。 但认真想想,顾虑到别人家做生意而提出类似的恳请,放在太宰治身上,似乎也不怎么违和。 中原继续追问:“然后呢?” “我不太记得了,好像两个人就是很普通地聊了两句,绷带青年说服对方放下了枪,就离开了。” “这……这算什么!” 中原明显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对调酒师的观察力和记忆力也不太满意,我急忙拉住他——人家的专业是搞调酒,又不是搞侦查,能问出这么多情报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我追问道:“您还记得那位绷带青年的朋友长什么样吗?” “我记得。” 这句回答,总算让中原没有再次握枪。 调酒师努力回忆着:“我记得,那也是一位高高瘦瘦的男青年,大概二十多岁,有点胡茬,穿着一件驼色的大衣,没什么表情,深红色短发,声音也比较低沉……” 中原被这个说法逗笑,是冷笑:“按照你这种描述,在整个横滨,至少也能有几万个人。” “……” 怎么说呢? 这个形容,我真的越听越耳熟。 片刻后,中原也注意到我的异常:“怎么了,秋子,你怎么是这个表情?” “稍等一下,您能努力再回忆回忆,治君——就是那位脸上缠着绷带的男青年,称呼他的朋友的时候,是不是喊……”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甚至有种莫名的恍惚,好像无数散落的碎片,终于有两片碎片被我勾连起来。 太宰治的“老朋友”。 同样深受奇怪称呼困扰的男人。 敌对的手||枪。 “是不是喊他……” “……织田作?” 调酒师愣了一瞬,立刻,他也回忆起来了:“没错,就是这个称呼!” 作者有话要说:
第58章 58 我注意到, 被我提醒后,调酒师的记忆被勾动,明显又回想起更多细节。他松了一口气, 露出如卸重负的笑容:“我想起来了,那位红发青年还对绷带年轻人说, 不要再喊我织田作了……这两人突然吵起来, 吓了我一跳呢!” “……” 这两人…… 我大概能猜到,织田作之助忽然被称呼为“织田作”, 当时的心情, 一定和我被称呼为“秋”一样懵逼。秋子本身就是很简短的名字了, 再被掐掉尾巴,就像是在称呼另外的人。 ——他凝视的人真的是我吗? ——该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这样的迷惑充斥脑海。 我完全能够带入,当时坐在太宰治身旁的织田作之助的懵逼心情。可就算如此, 太宰治依旧执拗地称呼他为“织田作”,而朋友的话题——在武装侦探社共处的这几天里,太宰治再也没有提及过。 ……所以, 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我试着设想——织田作之助的心情很好猜,但我完全模拟不出当时太宰治的心情, 调酒师说他很难过, 这个难过,究竟是什么样的难过呢? 是一点点, 还是许多? 是痛彻心扉,还是万箭穿心? 我努力的想, 思绪却像是撞上了冷冰冰的墙壁,穿过空荡荡的空气, 什么也感觉不到。他明明就在我身边, 但我好像一点也不了解太宰治。 有点难过。 但我说不清是为自己难过, 还是从调酒师那些支离破碎的叙述里,触碰到一点太宰治隐藏面时的……被感染般的难过。 中原打破了沉寂。 “织田作……” 他喃喃自语,像是咀嚼着某种带着苦涩味道的果实,在第一次这么念的时候,困惑迷茫的情绪占据上风。 “对的对的,就是这个名字。” 调酒师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其实中原不需要调酒师的回应,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片刻后,中原浑身微微地颤抖一瞬,紧接着,他重重地拍打了一下桌子。 “嘭!” 大理石桌面瞬间裂开一条闪电般的缝隙,裂口处爆出烟尘和碎石屑。 我被吓了一跳:“中、中原?” 在这一瞬间,我甚至忘了敬称。 中原的身躯轻微地抖动着,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身上有浅淡的红色光芒,宛如晃动的水光般不稳定的摇曳着。中原放在桌面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蜷曲起来,硬是在大理石的桌面上再抠出四道挖痕。 中原先是睁大眼睛,几秒后,他又眯起眼睛,似乎为自己想明白这么简单的事情,还要耗费这么长时间,而异常恼怒。 他呵呵两声:“织田作,织田作之助,我竟然忘了他……” “……” 说实话,这不能怪中原。 我住在武装侦探社两天,也算是和这位红发青年在同一个屋檐底下,又知道太宰治对对方的特别关注,才能及时猜到真相。但中原虽然看过武装侦探社的资料,表面上铭记于心,但看资料和生活相处是完全不一样的情况,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实属正常。 但中原现在的模样,看起来真的很让人担心。 我试着去牵中原的手,隔着手套,我依然能感觉到,他的手指尖凉冰冰的:“中原先生……你还好吗?” “……” 中原斜了我一眼。 这么简单的事情你还看不出来吗? ↑以上不是中原的心声,而是我给他的配音,和神秘莫测的太宰治不同,中原真的很好猜。 但被我握紧了手,他身上那种不祥的红色光芒也微微减弱了点,宛如生怕碰伤我般,整个手臂上的红色辉光如潮水般褪去了。 “我没事。” “嗯。” 虽然他看起来不太像没事的样子,但我也不会蠢到这个时候戳穿对方。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不能触碰的雷区。就像我,能被太宰治的一个以身犯险的行为刺激到哭三个小时,和我比起来,中原的行为甚至能称得上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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