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忠一听到百日宴的事,吓得魂飞魄散。一边疑惑老爷回京后从未过问中馈的事,如何要查这个,一边已经连忙磕头求饶:“老爷容我先去查一查琏少爷百日宴的账本,若是有哪个采办中饱私囊,我定不轻饶!” 贾代善并不再理会赖忠。 看在赖忠打小跟着自己的情分,贾代善不是没给赖忠机会,但是手握一方军权的一代名帅,岂容奴才将自己当傻子耍? 荣国府具体管理各宗事的管事多数让贾母换了自己的人,但账房总管林全倒是没换。 林全是先国公夫人掌家时就提拔上来的,老太太走后,自然就忠于贾代善。贾代善毕竟是一家之主,便是一年有大半年都在平安州,府中重要位置也要留人。 很快,林全便带了账本来来,恭恭敬敬的递给贾代善。贾代善不惯做这个,只略翻了一翻,查了几个单价。便直接翻到总价去了。 “咱们家虽然不差银子,一个小儿百日宴花费近万两,是否过于铺张?”其实贾代善对于上等衣料、食材、瓷器等等的价格皆没有数,他唯一了解的便是军营的军饷。 一个上等兵一个月二两银子,一年不过四十多两,一个卒子不过一两月银。近万的银子,可以够一支数百人的军队一年花销。 这还是平安州驻军,因贾代善治军严明,兵士们才能拿到这么多钱。有些地方驻军,因上面层层盘剥下来,是拿不到手这些的。 赖忠还试图垂死挣扎,忙磕了头。道:“琏少爷百日,太太吩咐不许简慢了,又因大奶奶病着。我拟了单子,但凡采买东西都用的最好的,报给主子准了,才吩咐采办买回来。这……实在是好东西本来就贵,又因咱们府上用量大,所以才花了这些银子。” 说完,赖忠又列举了几样用量大的东西的单价。 贾代善就直接将秦宵调查的单价扔给赖忠,赖忠拾起来只看一眼,便魂不附体。 贾代善语速很缓:“我瞧在你跟着我这么些年的份上,给足了你机会,可是你不知悔改。我不取你性命,将贪墨的钱财留下,你可以走了。” 主仆二人说到这里,贾母已经到了书房外,对侍立在外的侍卫怒吼:“我是堂堂国公夫人,你个狗材敢拦我?” 原来,是赖婆子得知赖忠被贾代善叫走之后,十分担心,便求到贾母面前。刚开始,贾母还觉得赖婆子胡思乱想。但打发了人到书房外瞧了几次,都没流出任何消息,贾母也慌了。 贾母在大格局上有所欠缺,但是在审美上有不错的天赋,就是到了后来林黛玉入京之后,还对荣国府鼎盛时期所得的上等衣料、器皿如数家珍。 一场百日宴花近万的银子,贾母自己估摸了一下也知道赖大等人得了好处,但是贾母没管。贾母觉得要让手底下人得点儿好处,这些人才会忠心。 谁知老爷回京,竟然管上这等小事。 贾代善知道贾母赶来了,却并未理会,也已经不理在地上哭求的赖忠。而是转而对林全道:“从母亲提拔你开始,你管了这许多年的账房,竟是越管越回去了,只见了对牌就支银子,你只要平时略留心一些,也能发现这些价格有误,罚你半年月银,你可服。” 林全其实有点冤枉,一个账房总管,只需要入库出库的账记录清楚,账上东西不会不翼而飞,便算尽到了职责。至于采办拿着对牌和来支银子,那是当家主子发了话,做奴才的难道还能管主子怎么花钱不成? 然而林全依旧跪在地上磕了头,老老实实的回话:“奴才谢主子恩典。” 贾代善点了点头,将赖忠采买的账单和秦宵查的价格都递给林全,“尽快算出这里头多花了多少银子。另外,这些年赖忠夫妻在府里得的赏钱,但凡上了账的也算出来。” 林全应是出去了。 等处置清楚,贾代善才从书房出来。贾母见了贾代善,立刻指着一直拦着她的侍卫道:“老爷,这两个狗奴才目无主子,若是不责罚,他日不得翻天。” 贾代善点了一下头:“做得好,每人赏一个月月钱。” 两人对贾代善谢恩,至始至终没看贾母一眼。 贾母气得心肝疼,见了贾代善的态度,却不敢再说什么了。默默跟在贾代善后头,回了荣禧堂。 林全的账目算得很快,不过次日便将账目算清楚了。光是价格最贵、用量最大的几样物品差价,被贪墨的便有半数。至于其他秦宵没调查价格的小件物品,不用问,这些个奴才也是雁过拔毛。 贾代善的处置也很快,将赖忠一家撵了出去,赖忠这些年的月钱、赏银由得他带走,但是贪墨的银子全要还回来。这已经是念在赖忠服侍贾代善一场,从优处置了。 赖忠得了处置,垂头丧气的磕了头。毕竟是贾代善的小厮,赖忠知道这已经是主子看在往日情分格外开恩了。 赖婆子是史家陪嫁过来的,竟觉贾代善这样处置,给赖忠留了一笔钱傍身就是还有回旋余地,又哭求到贾母面前。 贾母好容易争掌家权赢了,风光了才几个月,没想到出这样的变故。 同时,贾母又觉得贾代善回来好些时日都好好的,突然查起赖忠来,必然是长房挑拨的。若是今日自己保不住臂膀,他日贾代善一回平安州,自己反倒要被张氏压着。再一个,自己若是救下赖忠,以后不怕这一家不对自己死心塌地。 因而贾母再次向贾代善求情,先是说赖忠这么多年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是跟着贾代善去过军中的,若是这么撵出去,怕被传荣国府刻薄寡恩。 后来见劝不动,贾母才慌了,道:“你一定要拿赖忠做垡子,给大奶奶立威,那是你的小厮我管不这。但是赖婆子是我的陪嫁,要处置也只能我处置!” 贾代善倒也没怒,直接说:“好,将你嫁妆单子取来,我让林全核对核对。” 贾母立刻吓得不敢作声了。 贾母也是掌过几年中馈的,那些时候可没少攒梯己。其实贾代善也知道,贾母的东西到时候是会留给贾政的。两个都是自己儿子,长子袭爵,贾母为贾政考虑一些,贾代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是如果贾母坚持要保这些心大的奴才,贾代善便要说道说道了。 最终不但赖婆子也被撵了出去,管家吴新登夫妇,另有一些采办等,但凡手脚不干净的都撵了。 让贾瑚觉得庆幸的是,今世因为发落得早,荣国府尚且没出贪墨十数万,数万银子的巨贪。像赖家这种后来抄家时能捐官,在日后能住几十万银子修建的大院子的人家,加上之前贾母掌家时贪墨的,也不过二万多银子。 赖家也好,周瑞家也好,都因之前先国公夫人和张氏管得紧,没做出仗势欺人,巧取豪夺之事。否则日后荣国府必受连累。 因处置得早,这些豪奴没到要报官处理的地步,但也提早排除了隐患。要知道前世里,这些豪奴的罪责也牵连了府里。 赖忠作为贾代善的小厮,荣国府的总管,尚且被撵了,这震慑效果自不用说,整个国公府的下人噤若寒蝉,当差得不能再仔细,至少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人敢躲懒了。 下人发落清楚后,贾代善再次命贾母将掌家权交给张氏。 贾母有些不情愿,但是知道老爷在气头上,也不敢以张氏身子不好做由头,不得不交出了钥匙和对牌。 都处置清楚,贾代善才对贾瑚道:“瑚儿随我来。” 贾瑚应是。 ----
第14章 祖孙俩一前一后的来到大书房,一个人都没让跟着。 贾瑚落后半步,边走边想这位国公爷的行事。常言道慈不领兵,其实在贾瑚看来,贾代善对待下人倒是很仁慈的,起码赖忠若是犯在自己手上,以自己当年青龙卫指挥使的作风,不会这样轻易放过。 大书房设在前院,是贾代善平日会客办事所用。贾赦和贾政兄弟各自住的院子都有小书房,所以贾代善不在京城时,这地方多是无人用的。 这是贾瑚第二次来大书房,第一次是贾代善问两个孙子学业的时候。因那次贾珠在旁,贾代善只是例行公事般问了几句功课就让俩孩子回去了。 贾瑚这次没打量书房了。其实这书房格局和前世都没什么变化,除了许多现在还在的摆设后来没有了,约莫是被典当了。查抄荣国府的时候,季琳甚至在这里整理过卷宗。 贾代善落座之后道:“瑚儿坐。” 贾瑚应是,在贾代善对面坐了。 贾代善并未说话,就这么打量着这个嫡长孙。一军主帅自有气势,便是军中尚且有不少人在被贾代善目光扫到时忍不住心虚,贾瑚却泰然自若。 从秦宵的信中,贾代善自然知道此子不凡,然而贾瑚的表现依旧让他觉得惊艳。 “瑚儿,你是怎么发现赖忠贪墨的?”贾代善并不相信贾瑚只是路过下人房,偶然看到赖忠和吴新登勾结。不到六岁的孩子,若不是个有心的,就是看见了也不会在意,更别说专门跟秦宵说。 秦宵虽然是贾瑚的师父,但是拜师不过两个月。寻常孩子就算发现什么奇怪的事,也是先跟父母或是身边的奶娘丫鬟说。总之,贾瑚的举动有许多奇怪之处。 自然,秦宵不见得没发现这些。只是他是给贾代善做下属的,只需做好分内事即可,上司的家事秦宵不会多管。 贾瑚坦然道:“祖父,我并不是发现赖忠贪墨,而是知道赖忠一定会贪墨,特地去拿他的。” 贾代善赞许地点了点头,贾瑚这回答可谓坦诚之至。这才是聪明人的反应。“瑚儿,你就不怕木秀于林么?” 贾瑚看着贾代善不怒自威的脸,眨了眨眼睛:“怕,所以有些事我只告诉一定会护着我的人,譬如祖父,譬如母亲。” “除此之外,还有谁知道瑚儿天赋异禀?”贾代善问。 贾瑚自然不会对贾代善隐瞒什么,“就只有师父和清溪知道一部分。” 贾瑚敏锐的察觉到贾代善身上散发出的一丝杀意,“清溪是谁?” “我的大丫鬟。”贾瑚说:“是个聪明的丫头,我落水后刚醒来,还没来来得及换衣裳就带我去了产房,否则母亲……” 贾代善将茶杯中的水一饮而尽,觉得不够畅快,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又是一口喝干。畅快,许久不曾和这样聪明的人说话了。 贾瑚特地说清溪是聪明人,便是想保这个丫头了。被主子捏着身契的丫头,若是个笨的,自然送其上路,顶多赏其家人几两银子罢了,省得说了不该说的话引来祸患。但是贾瑚特地强调清溪是聪明人,聪明人向来知道不该说的不瞎说。 短短几句对话,贾代善相信了贾瑚的判断。 “听说你落水后,在你外祖母面前而揭破了无人到外院找会水人救治之事。”贾代善用的是陈述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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