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身为人类的女孩对自己来说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只要得知父亲墓地的位置,哪怕是杀死这个曾经冒犯过他的巫女也无所谓。毕竟她可是在见面之初就将箭矢对准了自己,在过去的两年中,还放肆地将人类的药物擦在他身上,那气味……叫他讨厌。 可是……可是此时他胸口满溢的感情是什么呢? 杀生丸不自觉将左手紧握成拳,肌肉紧绷,本已经止血的伤口再次流淌出鲜红的血液来。 是了,他还需要她来寻找父亲的墓地,所以她不能死。 他终于为自己的反常找到了答案,却依旧找不到桔梗。 “可恶……”他低低骂了一声,不知是对抓走桔梗的青狼,还是对找不到桔梗的自己。 就在此时,风里驳杂的气味中突然杂糅进一缕桔梗花的清香。 杀生丸有瞬间的怔忪,这味道他闻到过。 是桔梗用来擦拭他脸颊上血渍的手帕的味道。 感觉到这香味的源头来自瀑布之内,杀生丸没有多想,下一刻已经冲入其中。 进入之后,才发觉瀑布后原来藏了一个洞穴。杀生丸来不及仔细察看洞穴里的具体情况,笔直地朝着一个方向奔去,那里正躺着毫无知觉的人类女孩。 他在桔梗身旁蹲下,将桔梗轻柔地抱在怀中。 在她身前不远处的地面上,掉落着一块手帕,想来是青狼在将她丢在此处的时候,从她身上落下的,疏忽之下青狼也没有注意到。 杀生丸从她颈间拿下一颗球形的结晶,就是这东西,将桔梗的气息完全藏匿。幸运的是,那手帕因为距离较远,没有被一同隐去,让杀生丸嗅到了它的气味。 他随手将结晶丢开,将地上的手帕拾起,再避开左手上的血渍,右手单手将桔梗抱起,带着她走出瀑布。 虽然在穿过瀑布的时候刻意低头为她挡去水流,却还是有水滴沿着他的发丝落在她的脸颊上。 杀生丸沉默地注视着怀中女孩,虽然没有看到当时的具体情形,但是她一定拼尽全力才从青狼手中救下父亲吧,还争取到时间为父亲好好包扎。 明明是如此脆弱的人类,明明还只是一只幼崽罢了。 他在瀑布前曲膝蹲下,让桔梗枕在他的右手臂上。她被他拥在怀中,小小的一团,他内心深处第一次有了莫名柔软的感觉。 杀生丸垂下双眸,将握着手帕的左手浸入水中,伤口处流下的血在水潭中四散,随着水波一圈圈荡开来,手帕也在水流下微微摇摆着。 静静等待水流将血渍完全冲走,他才收回手,单手将手帕拧干,轻轻擦去桔梗脸上的尘土。 青狼应当是随手将她丢在地上的,桔梗的衣服与脸上都沾染了许多灰尘,灰扑扑的,却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此时已是月上中天,有银白的光辉洒下,经过水流的折射后,映照在杀生丸低垂的眉宇之间,他眼底原本微不可见的柔软在这光芒之下,也被闪烁出明显的温柔,那温柔正轻轻落在桔梗脸上。 可惜这难得的一幕,并无人得见。只有天际的月亮,见证了那妖怪少年将人类女孩抱在怀中,轻柔地为她拭去脸上的污渍。 用来撕裂敌人的利爪第一次力道如此温柔地擦过谁的脸颊。 在昏迷过去的那一瞬间桔梗已经做好了再也醒不过来的准备。 那时她已经察觉到了杀生丸的靠近,多年与他的相伴,早已经让桔梗熟悉了杀生丸身上的妖力,远远地就可以感应到。 也是这个发现,让她在灵力耗尽的时候放心地昏迷了过去,她相信杀生丸一定会及时赶到救下父亲的,至于她自己…… 如果她就此死去的话,父亲与母亲就不用为她的安全担忧了,也不必随时面对妖怪的袭击。 而杀生丸……他、他一定会找到另外的巫女来帮他的吧。 只是,在死去之前,她想要再见他一面啊。 带着这强烈的愿望,桔梗挣扎着自黑暗中恢复了意识。 桔梗感觉到自己似乎是躺在草地上,脑后枕着毛绒绒的什么东西,软乎乎的,侧过脸去还可以嗅到清爽的阳光香味。 她终于睁开双眼,看到头顶上方是高高的树冠,在她身边投下一片阴影,为她挡去明亮的阳光。 杀生丸正坐在她身边,他将长长的尾巴垫在身体与树干之间,闲适地靠坐着。 桔梗这才发现,那尾巴自杀生丸右肩环过他的后背,在他的左手边围作一个小小的圈,自己此时正身处在其中。 她靠着杀生丸的左臂,枕着他的尾巴,终于从漫长的黑暗中醒了过来。 “醒了么。”感觉到身侧小人的动作,杀生丸偏过头来,看着她说道。 “又是你救了我啊。”身体各处的虚弱感还未完全褪去,桔梗没有再勉强自己动作,她也很喜欢此时与他贴近的感觉,只是轻轻感叹道。 “只是顺手罢了。”杀生丸道。 “过去多久了?”桔梗问道,“既然我如今安全的在这里,那父亲他还好吗?” “过去两日了。”杀生丸回答,“我已经将你父亲送到你母亲身边了。” “那就好。”桔梗舒缓地呼出一口气。 她抬眼注视着杀生丸的眼睛,问他:“你呢?那只妖怪有没有伤到你?” 杀生丸不屑地道:“不过一只处理起来稍微有些麻烦的杂碎而已。” “嗯,我知道了。”桔梗无奈地听到他一如既往自负的回答,笑了笑接着道:“我这次被抓走,父亲和母亲一定很担心我吧。” “我的灵力尚未完全恢复,暂时还无法行走。”她想了想,终于斟酌着做了决定,“明天吧,明天你可以带我回去村子吗?” 到明天,应该足够杀生丸用妖力将身上的伤口修复一些。虽然杀生丸不说,可桔梗知道,本就没有痊愈的伤口,又经过与青狼的战斗,他身上的伤势一定更加严重了。 父亲与母亲现在一定心急如焚,可是她也很担心杀生丸身上的伤。 “嗯。”杀生丸淡淡应下。 桔梗依旧笑着,眉毛却已经轻轻蹙起,“说起来,我还以为这次一定会死了呢。” 听她突然这样说,杀生丸看了她一眼。 她此时一定不知道自己脸上的笑容有多难看,口中低低说道:“我反抗过,却失败了,还以为这样死去的话,就不用拖累父亲与母亲了呢。” 如果不是为了从青狼手中救下她,父亲这次也不会受伤。 事实上,从她出生起,为了保护她,父亲与母亲已经无数次面对妖怪,也无数次受伤了吧。 如果她就此死去,如果她…… “弱者的想法。”杀生丸及时开口,将她的思绪自茫然中唤醒,“如果足够强大的话,就不会有这种可笑的想法了。” 如果足够强大吗…… 桔梗想到自己往日里辛苦地练习弓箭,每日坚持修炼巫术,曾经还立下要保护自己与保护父母的誓言。 “嗯。”她终于舒展了眉眼,与杀生丸对视,声音微弱却坚定。 气氛一时安静下来, 杀生丸转过头去不再看她,仰望着不知名的天际,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有清风吹起他与桔梗的发丝,黑色与银色在空中纠缠,明明是界限分明的颜色,却在日光下交织出融洽的色泽。 因为躺在地上的关系,杀生丸的发尾有丝丝缕缕擦过桔梗的脸颊,给她带来柔软却微痒的触感。 一时之间,桔梗将脑海中繁杂的琐事抛下,轻轻笑了出来。 忍了一小会,实在耐不住脸上的痒意,虽然那感觉似有若无,却实在叫她心上也痒痒的,桔梗索性伸出手抓住了杀生丸不听话的发丝。 虽然在食骨井中,他也会单手托着她前行,但那时二人的注意力多放在观察四周去了。 记忆里,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和杀生丸如此轻松如此亲密地坐在一处呢。 这样想着,桔梗忍不住轻轻呢喃出他的名字:“杀生丸……” 杀生丸听得她叫自己,转头来询问地看着她。 桔梗摇摇头,示意没有什么事情。 他便又回过头去,没有多说什么。 可是很快,杀生丸就知道桔梗叫他的原因可能是什么了。 ——因为没过多久,便有轻轻的声音自桔梗的肚腹中响起。 啊! 桔梗自然也听到了,她在心中哀哀地叫了一声,脸颊在瞬间染上薄红,难为情地与杀生丸对视。 作者有话要说: 请大家一定记住我说过的,“杀生丸在文里说的某些话是不可信的”这个意识来看文 顺便要开学啦,去学校前要准备核酸检测啥的一大堆琐事,唉 (北京最近出来三个感染患者,心里有点慌- - 不过也因为这个,我最近开始存稿了哈哈哈哈(叉腰大笑) 这段时间的更新就暂定在早上十点吧! 露出了存稿在手的嚣张笑容23333
第36章 “我、我前日出来采药的时候,带了干粮的!”桔梗在杀生丸意味不明的注视下,连忙摆手,从袖袋中取出母亲为自己准备的肉干和麦饼,幸好没有被青狼毁去。 她红着脸,将麦饼送到嘴边,小口小口地咬着。 杀生丸却并没有收回视线,依旧看着桔梗。 桔梗被他看得脸上愈发火热,垂下眼眸,想了想,干脆把手中的肉干撕成小块,再递到杀生丸嘴边。 “我不喜欢吃肉,你帮我吃掉吧。”她小小声地说道,只要他此时不看她,怎样都是好的。 “我不吃人类的食物。”杀生丸开口拒绝。 桔梗却趁着他张口的时候,将肉干抵上他的下唇。 杀生丸微微后仰躲过,皱起眉来,不耐地看着她。 她却停下咀嚼的动作,自下而上看着他,“吃吧吃吧,这是母亲秘制的肉干,很好吃的哦,父亲每次都可以吃很多很多!” 桔梗将手又往前递了递,杀生丸看了看她手中的肉干,眉头皱的更紧了。 但瞧着桔梗期待的眼神,他终究还是张开嘴,吃了下去。 “怎么样?”桔梗笑着问他。 “不怎么样。”在人类口中或许有些生硬的肉干,在杀生丸锋利的牙齿下却随便咀嚼几次就可以咽下。 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杀生丸一边吃东西一边讲话,他的声音与平时也有些微的不同,桔梗看着看着不由笑弯了眼睛。 她一时也顾不上吃自己的麦饼了,再次撕下一块肉干,喂给杀生丸。 “再试试嘛。”她学着平日里母亲哄父亲的口吻,软软地道,“人类的身体是很脆弱的,我已经一天多没有吃东西啦,现在只能吃些麦饼,你就帮我把肉吃了吧。” 杀生丸斜睨着她,鬼使神差地没有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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