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等我一会儿吗,我收拾下就和你一起去旅馆,”我忍不住弯起眼睛笑了,心情愉悦道:“不用担心,我自己支付住宿费就行,你为我做的已经足够了。” 亚文唇边的弧度一滞,他摸了摸鸭舌帽磨损的外檐,慢吞吞说道:“关于这件事,其实,我今天一大早就开车去隔壁镇看了,那里的人告诉我,旅店老板的母亲得了重病,他把店卖了回老家给母亲看病了。” 我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顿觉眼前一黑,“什么?那我怎么办?” “如果你愿意,又没什么急事的话,你可以在这里住一阵子,等伤好了再走。”亚文提议道,“我的家人都希望你能留下来,尤其是我奶奶和妹妹,她们是虔诚的基督徒,信奉上帝,你是因为我才受伤的,我必须负起责任照顾你,让你恢复健康,这样上帝才会宽恕我,不会惩罚我。” 哈啊……上帝么? 我收起拐杖,慢吞吞坐回床上。 “她们昨晚还在向上帝祈祷让你快点康复。”亚文补充到,“虔诚地。” “……认真的吗?”我忍不住小声嘟嚷了一句。 不过眼下这种情况,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而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总感觉,Z所需要的能源就在这附近,就在亚文身边。 * 养伤期间,我尽量不出屋子,大部分时间只是躺在床上,唯一能拿来打发时间的,也只有当天的报纸,和基本旧杂志。 早饭是鹰嘴豆和麦片糊糊,有时是松饼,我有多一个鸡蛋和一片培根。 午饭的主食通常是土豆,和一道炖菜,肉少的可怜,但基本都在我的碗里。 晚饭则稍微“丰盛”一点,有烤面包,和一道炖菜,再加一个浓汤。 这三天大概就是这几样来回倒。 第三天吃晚饭的时候,我沉重的放下勺子,无力的叹了口气。 爱玛见我如此,脸上闪过不安和窘迫,她轻吸了口气,双手落在餐桌边缘:“是不是这菜不合胃口,你想吃什么,明天我给你做。” 尔斯克默默给自己倒了一小口烈酒,他总是喝的很珍惜。 莱诺拉咬着嘴唇,握紧了勺子。 亚文看了看爱玛,又看了看我,搅动着碗里的红汤。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感觉自己在这个房子里好像一个万恶的地主一样,让这个本就境况拮据的家庭雪上加霜,所有人都在看我脸色,生怕我有一丝不快,每个人的态度都那么小心翼翼,尤其是这位善良的老太太和营养不良的小妹妹,她们不经意间流露的忧伤总是令我罪恶感加深,造孽啊! “其实那天晚上,是我突然冲到路中央,亚文来不及闪避才撞到我的。”我神色凝重的说。 爱玛一愣,茫然地看向亚文。莱诺拉也跟着抬起了头,惊讶地看着我。 不等亚文开口,我立刻接下去说道:“所以,这场交通事故的责任大部分其实应该在我,但亚文是个十分善良好心的人,他的责任感促使他将我带到这里照顾,而你们也慷慨的让孤身一人的我借住在这里,直到我的身体恢复健康,这几天,我想了又想,深感自己也应该负起一部分责任,不应该继续像个废人一样在这里白吃白住,所以,从明天起,请让我来负责买菜吧!” “不,这怎么……” 我毅然决然地打断爱玛的话,“就这么决定了,如果不这样做,我的良心会不安,晚上也睡不着觉,上帝也会惩罚我的,请务必让我做点什么!” 亚文侧头盯着我,我盯着他,一本正经,“亚文,你也同意我说的话吧?” “……是的,我同意。”亚文轻声道。 “这……”爱玛有点拿不定主意。 亚文冲她安抚地笑了笑,语调缓慢,“没事的,奶奶。” 于是在我的坚持之下,关于明天买菜的事情,所有人都达成了一致。 * 我不是个花钱习惯大手大脚的人,至少在原来的宇宙不是。 第二天早上,我比平时起的早些,洗漱完毕,换好衣服下楼的时候,亚文似乎已经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了。 天光初亮,清晨的空气微凉,混杂着那种泥土青草的气味,有些冷冽,亚文靠在他那辆蓝色雪佛兰贝莱尔上,夹着根香烟吸了一口,他听到声音,冰绿色的眼眸朝我望了过来,那瞬间脸上淡漠安静的神情,让我想起远山上缭绕的雾气。 “等我一下。” 他眨了眨眼睛,又回到了人间。 “不急。” 我保持着距离,说实话有些稀奇和微妙,彼得从不抽烟,如果他突然哪一天抽起烟来,我可能会觉得他被谁带坏了,但亚文这样抽烟,好像又没什么大不了的,明明是一样的年纪,一样的面容……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他,想起彼得朝气蓬勃的笑脸,他就像天空中自由自在飞翔的雏鹰,年少但坚强,而亚文,他就像草原上的明月,看似淡漠凉薄,实则一身反骨,桀骜不驯,他的温柔善良都藏在沉默里,轻易不肯被人察觉。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亚文扔掉烟蒂,用脚踩灭余烬,他说话的腔调带一点当地的口音,比平时低沉,“你不喜欢烟味?还是不喜欢抽烟的人?” “我不会根据吸烟去判断一个人值不值得喜欢,讨厌,”我拄着拐杖移动到车门边,一边打开车门坐进去,一边说道:“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当然,”亚文钻进车里发动车子,“let\'s go!”
第19章 我们路过肉店,买了肉;路过水果店,买了水果;路过小市场,还买了蔬菜、面粉、鸡蛋、牛奶、香肠、茶叶,以及一些小零嘴和生活用品。 这个镇子里都是熟面孔,居民们都知根知底(我甚至听说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带着血缘关系),见了我这样的生面孔,难免好奇八卦,若是遇到拿我打趣的,亚文也不过多解释,一句妈妈的远房亲戚的女儿打发了,再随便闲聊几句。 我对自己的购物清单很坚定,也不想花更多时间在这种令人尴尬的社交上,迅速买完东西结账走人。 雪佛兰的后车座几乎快堆满了,他将我的拐杖也放进去,坐进驾驶位发动车子,“so,尊贵的小姐,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也许去农场买几头牛羊?或者把整个农场都买下来。” “这是个好主意,如果你不介意它们在你车上拉屎的话。”我耸了耸肩。 亚文瞬间露出难以忍受的表情,“想都别想。” “so,我们还是回去吧。” “感谢上帝,”他咕哝了一句,看了我一眼,“虽然和我没什么关系,不过这么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可不好,尤其在这种穷乡下,外面那些狗娘养的可多了。” 我品味了下他的话,直白地说道:“你的意思是,财不外露?也许我会被打劫,或者更糟糕一点,劫财劫色,杀人抛尸?” “很高兴你听懂了。”亚文打着方向盘转了圈,凉凉地说道:“像你这种年轻有钱的女孩子,简直把天真好骗写在脸上,独自在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噢唔,坏蛋的最爱,他们恨不得把你啃的骨头不剩。” “你说的没错,幸好我遇见了你。”我冲他笑了笑。 亚文的表情像被噎住了似的,他脸色不太好看,冷声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也许等下我就会把你打劫一空然后扔到谁也找不到的荒山野岭,只有饿狼相伴。” “那就只能怪我看走了眼,自认倒霉。”我知道他在故意吓唬我,回答的毫无负担。 他的脸色看起来更差了,“你就是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是不是?” 他好像在和我抬杠,我隐约明白他为什么不爽,他可能以为我对所有人都这么轻信,像个傻白甜,分分钟被别人骗财骗色。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所以呢,你要把我打劫一空然后丢到荒野让饿狼吃掉吗?” 亚文突然踩了刹车,脸色冰冷,我们正停在荒郊野外,目之所及,看不见半个人影。 他熄了火,转过脸望着我,一眨不眨地,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似的,语气阴森:“你说对了,亲爱的,丽芙,我的确打算这么做,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太轻信别人了。” 他朝我缓缓抬起了手,看方向应该是我的脖子,可能是要掐死我。 ……哇噢。 我是不是应该对他的演技表示一下尊重,现在尖叫开门逃走还来得及吗,或者哭喊求饶? No,我做不到。 就在我内心挣扎的时候,他冰凉的手终于掐住了我的脖子,微微收紧。 作为一个坏人,他实在不称职,预留出了足够多逃跑的时间。 我一脸纠结,难以入戏,最后傻乎乎地任他掐住了脖子,像一只待宰的温顺羔羊。 亚文冷酷无情地盯着我。 我不适地皱了皱眉,轻声道:“有点疼。” 他立刻松开手,眼中显露一丝慌张,“哪里?我没用力……” 额,你好歹坚持久一点啊…… 我挠了挠脖子,将作乱的发丝拨到一边,“说错了,有点痒。” 亚文一愣,意识到自己被捉弄了,他看起来像是要生气,但只是撇了下嘴角,无可奈何道:“好吧,看来我失败了。” “不,我学到教训了。 “什么教训?” “有的人看起来凶神恶煞,实际却内心善良,他故意恐吓你,威胁你,只是想让你知道世间险恶,因此要好好保护自己,不要轻信他人。”我望着他的冰绿色的眼眸,确认道:“对吗?” 亚文沉默地别开视线,他摸了摸鼻子,闷声道:“不完全错误,不过,你只是运气好,我勉强算个正经人,至少内心还守着道德底线,若是你那天运气不好——” 他没再说下去,似乎不愿意去设想那种可能,转移了话题,“快四点了,我得去学校接一下莱诺拉。” 我拿了一包薯片拆开,卡崩咬断那片薄脆,咸咸甜甜的番茄味在嘴里散开,嗯,还是一样的味道。 “莱诺拉还在上高中吗?什么时候毕业?” “明年就毕业了。”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路过沿途干巴巴的风景,那些枝桠看起来似乎风一吹就会折断。 “你要吃薯片吗?” “不了,谢谢。” “是我的错觉吗?感觉你们兄妹俩长的不太像,你是黑发,她是棕红……” “莱诺拉是我的继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待她如亲妹妹。”亚文说,一边将停在离学校门口不远处的空地上。 “她和我一样,我们都被抛弃了。虽然也不能完全这么说,”亚文舔了舔嘴唇,从胸腔里呼出一口气,仿佛也撇去了些沉重,“我母亲在我小时候生病死了,父亲受不了痛苦就开枪自杀了,她母亲是被人杀害的,父亲——哼,要我说,肯定是那个变态杀了她,谁知道呢,他是死是活也没什么区别,总之我们就这样被抛给了他们上了年纪的父母。”他轻描淡写地说,眼皮倦怠的半阖着,勾了勾唇角,“听起来挺艹蛋的,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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