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满头冷汗,庆幸马车不是在乱石堆里遇伏。抹掉脸上生理性的眼泪,她看向后方。韩嫣倒在地上,肩膀挨了一刀,一张脸煞白,从牙缝里憋出一句嘶吼:“……快跑啊!” 拉车的马同样倒在地上,前蹄被人齐齐砍断,鲜血淋淋。站在奄奄一息的马儿身旁的三人,身上都沾有血迹。其中一人身形格外高大,衬得身旁明明是正常男子身高的两人莫名矮小。 阿娇:“你打得过吗?” 刘彻摇头。 跑是跑不掉的,前有狼后有虎。阿娇没想到自己的生命如此短暂,释然道:“那就一起死吧。” 刘彻自知毫无胜算,却无法接受……他佩服阿娇的坦然,同时上前一步,拔出腰间悬挂的刀,沉声道:“孤乃天子,尔得贼人可敢与孤一战。” 三人之中,唯有最为高大的男子诧异道:“他是皇帝???” 一人道:“何兄,你已经登上贼船,这会要下船太晚了。今日小皇帝要是不死,你全家老少活不了,九族遭诛!” 韩嫣一听,立刻喊道:“这位壮士,我看你也是遭人哄骗才来到此处。别听他们的,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们陛下是圣明之君,只要你迷途知返,咱们陛下不仅免你罪责,还有恩赏。” “这话你信吗?”另一个贼人眯眼看向韩嫣,脸上透出一抹杀意,不过他最终转向阿娇两人,嘴里道:“陛下,我三人来会会你。” “你等等。” 何姓壮汉伸手一抓,把往前两步的贼人硬生生揪着后襟抓到身边。 “他是皇帝,那他身边的人……难不成是皇后娘娘?” 刘彻闻言,怒火差点从眼睛里喷出来。他用自己的身体挡在阿娇面前,不让贼人窥到一星半点,悄声道:“一会我冲上去,你往树林里跑。” 阿娇特别平静:“犯不着,你要死在他们刀下,我就自尽好了。” 刘彻喉头一梗,死死抓住阿娇的手。 阿娇觉得他可能是误会什么了。不是自己不想挣扎一下,活一个是一个嘛!可刘彻一死,她也活不了。没办法,天命之子和自己是绑定的。刘彻一有危险,她眼前已微微发黑……真犯不着费劲。 后襟被抓住的贼人,也以为何姓壮汉起的是阴/邪心思,嘿嘿一笑道:“那的确是皇后,可我们现在是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得速战速决。听我的,杀掉皇帝,咱们以后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啪”一声响,贼人脑门挨一下,摔出去半丈远。牙齿混着血掉在地上,呜呜无法出声。 “凭你也敢辱我恩人。” 何姓壮汉走向另一人。 这人吓得不行,骇然道:“何十九,收钱办事。你素来重视诺言,这是要违诺吗?” “我收钱的时候,你们可没说是要干什么。况且我本意是来退定金的,却被你们诓骗到此处,分明是想比我就犯。甭说你们给我一万金,就是给我百万金,我也不能伤恩人一分。皇后对我全家有活命之恩,义重于诺,更重于利。你去罢!” 说着,一刀砍向男子。 男子挣扎七八个回合,被一刀砍断头颅而死。 其实他武技已非常惊人,比之前围杀羽林军的一群人强得多,可惜遇上单枪匹马几乎不可战胜的何十九。 何十九又一刀砍死另一个还没爬起来的贼人,一只手将韩嫣提起来放在肩膀上,恭恭敬敬对阿娇拱手道:“恩人跟我来!追兵将至,前后不能通行。我以前常押货行走于附近,知道有一条小道可以到直接通往槐里。” 事态变化之快,阿娇都惊呆了。 刘彻反应快,拉着阿娇大步跟上。道路越来越偏,他们离追兵最近的一次,几乎是隔着草丛与追兵相对。好在他们是躲在一处天然形成的山洞里,追兵就算拨开草堆也看不到他们。若非是十分熟悉附近地形的人,绝对无法知道有如此绝妙的藏身之所。 不多时,几人便彻底躲开追兵。 刘彻心神俱松:“你认识他?” 阿娇摇头:“我记忆中并未见过此人。” ……但不会有比刚刚更危险的情况,何十九可信。 等来到槐里,躲在一处废屋中。刘彻拿出印信。 他无法确保此处安全,照理来说不应多虑的……可他已对自己没有信心。他不敢露面,也不敢让阿娇露面。必得让何十九搬来可信之救兵,才敢回长安。 何十九没接,跪下对阿娇一拜道:“何十九愿领死,请恩人护我妻儿无恙。” 阿娇脑中灵光一闪:“何娘子是你……” 何十九又是一拜:“正是贱内。” “我们也算有缘了……快请起。” 阿娇肃然道:“我向你保证,此事你只有功没有过,也不必再叫我恩人。我对你妻儿的恩,你已经还了。” 作者有话要说: 瓶子今天吃的焖烧鸡……好久没吃过的老字号,还是很香的。 祝大家元宵节快乐。明天见!
第37章 煎饼馃子[一更] 天快黑的时候, 何十九如约搬来救兵。几经周转,刘彻和阿娇最终在程不识将军的护送下回到长乐宫。通往长信殿的长廊上灯火通明,挂的还是和椒房殿外一模一样的荷花灯。 老太太顶着寒风等在殿门外,听到脚步声转过头。 阿娇看到她老人家, 快走两步扑到她怀里。老太太双手在阿娇身上摸索, 感受到怀中的人气息均匀, 也没闻到一点血腥气或药味,顿时放心不少。 “乖啦!没事了。” 老太太一边安抚阿娇, 一边伸出另一只手召唤道:“小猪,快来!奶奶看看你。” 刘彻也走过来, 脸上带着愧色。 老太太一样颤巍着手捏一捏他的胳膊, 闻他身上的味道。 刘彻说:“奶奶你放心,我们都没有受伤。” 顶多算是受惊。 老太太点头, 对阿娇说:“娇娇,你先进去。今天就歇在我这……陪着外祖母睡啊。阿方, 你领着娇娇进去。” 方姑姑道:“娘娘, 你跟我来吧。里面什么都准备好了。” 阿娇进殿,发现真的是“什么都准备好了”。得先跨火盆,然后用煮过杨柳枝的水泡个澡。她其实觉得用不着,但方姑姑说全是老太太的吩咐。她不忍心拒绝……已经让老太太忧心, 要是能做一些事让她老人家安心,是很值得的。再说也不麻烦。 不一会, 阿娇便在方姑姑无微不至的伺候下洗漱完毕, 换上干净的衣物,躺在床上了。两个宫女为她擦拭头发,顺便按摩后颈。阿娇本想眯着眼休息一会,没想到今日耗神太多, 居然直接睡着了。 她不知道,隔着好几堵墙的正殿里,刘彻正在挨打。天底下能打皇帝的,恐怕只有太皇太后。用的祖宗家法——一根四指宽的长竹板。曾被高祖用来教子,刘彻不敢躲也不能躲。只死死咬着牙不肯叫疼,挨得有二三十下。 “你身负汉室江山,是天子,更应小心谨慎。尚不该靠近屋檐而坐,以免瓦坠伤身。怎能甩开护卫,置身于危险之中?” 刘彻跪在地上,真心诚意道:“孙子知错了。” 太皇太后气喘吁吁地坐下,令人收好竹板。 “事情已经发生的,无法改变。幸好这次没出大事……” “其实多亏阿娇……” 刘彻把何十九的事一一说了。太皇太后听罢,沉吟片刻说:“原来的中宫太尉不是要去前营领兵吗?便请义士何十九接替中宫太尉一职,也算一段善缘有始有终。” 刘彻没有意见,连声应诺。 太皇太后问:“你去槐里之事,有谁提前知晓?” 她知道以刘彻的谨慎,本不该给贼人提前设伏的可能性。 刘彻张张嘴,话到嘴边却哑声了。 这事除韩嫣和阿娇之外,只有替他打听姐姐金俗下落的舅舅田蚡知晓。按理田蚡不可能泄露此事,国舅的富贵和他是一体的。可事实如此!他恨得牙痒痒,却不可能不顾及母后,再者田蚡一直以来不遗余力的拥护他…… 太皇太后:“彻儿,你怎么不说话?” 这时,伴随着匆匆的脚步声,王太后含着热泪大喊一声:“彻儿!”一把抱住刘彻,痛哭起来。 随侍王太后的宫人们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两个长信殿的内侍互相对视一眼,关上宫门,里头只剩下母子二人和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呵斥道:“别哭了!” 王太后放开刘彻,哀求太皇太后:“老太太,有人要杀你的孙儿,你要给他做主啊。” “彻儿是皇帝,他能做自己的主。” 这话一出,甭说王太后,刘彻也微微一愣。 太皇太后继续说:“这次是谁泄密我不过问……” 王太后一瞬间冷汗都出来了。心里骂死弟弟田蚡,怎么能把皇帝的行踪随便对人说呢?就算是枕边人也不行。那枕边人已经被处死!她知道以太皇太后的性格,绝不可能饶过弟弟。可那毕竟是血缘至亲,又是她在朝堂上的臂膀,她是必要保下的。 可她没想到,太皇太后眼睛虽瞎,但心眼明亮。 好在不知为何,老太太不意追究。 “至于幕后指使,”太皇太后冷笑一声:“端看谁是最大的受益者!你只管把还滞留在长安城里的王侯数一数,但凡有可能继承皇帝之位的,都有嫌疑。” 老太太的话,倒是和刘彻的想法不谋而合。 太皇太后继续道:“逮着人该如何处置,全凭皇帝的意思。” 刘彻眼睛发亮。老太太是要放权给他? “只一点……” 刘彻拿出百倍的专注,认真听着。 老太太说:“你是皇帝,日后若有欲办之事,只管派你的大臣去做。万不能再以自身涉境!若有不好办的事,只管来找奶奶做主。” 王太后的脸更白一分。 太皇太后转过头,“看”向王太后。 “王娡,你既然有一个女儿流落民间,就该接回来以全母女亲情,免得叫人在背后议论你不慈。以她的身份,封一个县君是合适的。” 王太后浑身一颤,有种自己的一切都暴/露在老太太面前的不适感,她有一瞬间,甚至怀疑老太太根本就没瞎。 …… 方姑姑远远看到太皇太后在左右的簇拥下走向寝殿的方向,快步上前道:“老太太,阿方伺候你梳洗。” 太皇太后点头,“阿娇睡啦?” “一上榻就睡熟了。” 热水是早就烧好的,浴房暖融融一点都不冷。 方姑姑替老太太擦脸,玩笑似地说:“这长安的人一多,什么魑魅魍魉都冒出头了。咱们要不要镇一镇他们?” “我老了……” 太皇太后叹息一声:“这是皇帝的事,他少年意气,恐怕会直接砍掉他们伸出的鬼爪。” 方姑姑听出她老人家有放权的意思,惊讶的同时也有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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