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韩嫣见到阿娇,连忙整理蓬乱的头发,朝着她拜下去:“臣没有和宫女私通!臣是被冤枉的。” 阿娇心里有数了。 “起来说话吧。” 自己是韩嫣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没理由骗自己,欺骗等于自杀。 程安带着两个宫女擦拭牢房里唯一一张长案,铺上用香草的藤蔓编织成的席。又从食盒里取出蒸馅饼放在席上,最后把两只红漆耳杯分别放在阿娇和韩嫣面前。别说韩嫣,便是暴室丞都看愣住了。 阿娇:“韩王孙喝饮子还是来一杯浊酒?” 韩嫣急切的心情轻缓下来。 “……饮子吧。” 阿娇:“我带得有蜜糖牛乳、生姜红糖水和果子汁。” 韩嫣:“……” 暴室丞:“……” 阿娇见韩嫣不说话,便道:“韩王孙可以喝一杯生姜红糖水。这是热的,正好暖暖身子!再吃些蒸饼说话不迟。” 牢狱里阴凉,韩嫣穿得又少,的确是一直受冻挨饿。后者,并非暴室丞有意为难,而是韩嫣不敢吃他们给的食物,怕里面有毒。 “谢娘娘,韩嫣受用了。” 韩嫣当真拿起蒸饼吃起来,也许是饿极,他觉得中宫膳房做的食物不愧令仙人折腰之名,简直是他一生之中吃过的最美味的一道膳食。 阿娇看韩嫣的模样,觉得对方至少一两天水米未进了。她的目光移到一旁的暴室丞身上,温和地问:“大人确定要留下吗?” 暴室丞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 韩嫣是太后娘娘吩咐关起来的,可韩嫣是陛下的宠臣,现在又涉及皇后……这要是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呵呵。暴室丞讪讪一笑,退出去了。 这时候,韩嫣已经吃饱喝足。 阿娇问他:“陛下救不了你吗?” 韩嫣:“太后打定主意要杀我,陛下不能违逆。” 阿娇没问什么皇帝不能违逆,皇后就行吗?只是道:“我会替你澄清,恢复你的清白把你放出暴室。之后如何,我就管不了了。” 要是王太后还要追着撵着要杀他,阿娇也不是回回都能救。 这次要不是有内情,她都要烦恼该怎么办呢。 “这已经够了。” 皇后娘娘总是让人出乎意料,连皇帝都放弃他,他以为求皇后也没用的……韩嫣心里五味成杂,忍不住道:“娘娘,您不肯为陛下所用,后宫中却有卫夫人一切顺从陛下。一个人的贵重与否是价值决定的,您长此以往,必定会成为下一个薄皇后。” 薄皇后无子被废,才有现在的王太后,以前的王皇后。 阿娇淡淡一笑:“你为陛下鞍前马后,又如何?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韩嫣一愣,面露涩然。 皇后不救,等待韩嫣的自然是毒酒一杯。因为王太后在卫青处输一局,所以要在他身上赢一局。陛下为救他数次到王太后面前谢罪,都不能令王太后动容,他是必要死的。 “臣不如您远矣,又怎能知道您有着怎样的心胸呢。” 韩嫣明白过来,皇后什么都知道……陛下小看皇后了。 “您恕罪,是韩嫣狂妄。” 阿娇摆摆手,不以为意。 阿娇的承诺是有效的,韩嫣不久就被放出暴室。她做好自己的行为会惹怒王太后的准备,没想到王太后只是把她叫到长乐宫询问,为何要插手韩嫣的事。 您问得直接,好像害怕我听不懂一样。 说得隐晦一点,其实我是能抓住重点的。 阿娇实话实说,大意为我曾欠韩嫣一个人情,得还给他。 ……王太后一脸沉思的表情,好像信了。 总之,阿娇没被为难。 当年晚上,刘彻来到椒房殿,问出和太后一样的问题。 阿娇给的也是相同的回答,心里还在想,母子俩虽然只是维持着表面上的情谊,但不愧是亲生的母子,默契还是很足的。 刘彻沉默许久,“你看看这个。” 他将一封帛书推到阿娇面前,脸上露出令人难以理解的复杂表情。 阿娇打开一看,发现是一封废黜她皇后之位的诏书。 终于来了…… “卫子夫有宠有子,她家中的人都有才能,但身份上还差一些,”刘彻不去看阿娇,望向窗外的茫茫夜色,狠心继续说:“特别是卫青!他骑射过人,有勇有谋,是难得一见的帅才。孤要用他征匈奴,却怕他威望不够,不能领兵。又怕他太过年轻,容易夭折,欲以高位护之。” 阿娇平静地说:“我知道了。” 刘彻:“你虽不做皇后,但宫里谁也越不过你去。孤会单独修建一座宫殿安置你,它和未央宫以飞阁相通,每一步台阶都用白玉铸成,殿里有池水环绕,墙壁饰以彩画,金柱镂以凤凰的图样。没有一座宫殿能比得上它!表姐,你住在里头,除没有皇后的虚名外,和现在没有任何的变化。 再过两年,孤会在美人之上设婕妤的位份,视作丞相,爵比诸侯王。只你一人。” 阿娇轻声道:“陛下,我既然已经被废,请求和先帝时的薄皇后一样,出宫别居。不管是行宫还是霸陵附近荒废的宫殿,都可以住下我和椒房殿的一些宫人们,不必另修筑宫殿。这是劳民伤财之举,不可取。” 刘彻忽然大喝一声,“陈阿娇!” 阿娇:“陛下有何吩咐。” “你一点都不在乎是否能陪在孤的身旁吗?” 阿娇忍不住一笑。 “陛下,现在是你要废黜皇后。这在民间,等同于休妻。你还想着要以妻为妾,享齐人之福。但凡有些血性的女子,都不会同意。” 这嘲讽的笑容,刺得刘彻冷静下来。 阿娇继续道:“我不哭不闹接下旨意,愿成人之美。陛下还想如何?”她记得老太太临走前的叮嘱——刘彻是皇帝,不要踩他的底线。 “好一个成人之美。” 刘彻死死盯着阿娇。 “表姐,我问你!你还爱我吗?” 阿娇沉默着。 刘彻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逼问:“你从小不会说谎,每次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就沉默以对。这招对孤没用,今日孤是一定要知道答案的。” “我曾经爱过你。” 刘彻垂在身旁的手在颤抖,“我问的是现在。” 外祖母对不起!我牢牢记住你的叮嘱,却没办法做到。 “……不爱了。” 刘彻双目赤红,“为什么?” 阿娇表情淡淡的。四目相对,她眸中没有任何波澜,似乎在疑惑:你有什么值得我爱的? 别说皇帝的身份。我爱上你,从不因为你身份尊贵。 “我问你为什么……” 阿娇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刘彻,像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童。她越是如此,刘彻越是惊慌失措。那种重要之物在他不曾注意时,消失在世间的惘然,令他不愿接受真相……“我知道你怨我。” 阿娇:“我不怨你,以前种种,都是我自己犯傻。” 可我早就清醒过来了。 刘彻无法继续待下去,他不明白自己为何无法面对真相。 最后,只能落荒而逃。 夜已经很深。 阿娇有种尘埃落定的疲惫,以至于十分的困倦。她躺在床榻上,只觉身体轻飘飘的,不免想起曾经有过一次的灵魂离体的体验。与之相反的是她的意识越来越沉重,即将消弭。 她在此刻领悟的一个信息:不做皇后会死。 更准确的说法是离开目前所在的时空……亏死了!早知自己没有长门终老的机会,刚刚就该指着刘彻的鼻子痛骂一顿出口气……好突然……诸多的准备算是白白做了。 也不算白费……算是给身边的人留下的出路吧…… 刘彻一夜未眠,还未能理清混乱的情思,却等到皇后梦中溘然长逝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稍微晚哒一点。 这一世的结束没有误会……非要说的话,就是阿娇在刘彻心里的地位还不足够重要。 第二世从阿娇小时候(出生)开始,刘彻要在阿娇嫁人之后,才逐渐有“上一辈子”的记忆。
第54章 出生[一更] 一声啼哭, 阿娇呱呱坠地。 婴孩的视力不怎好,看不清周围的事物。阿娇感觉到有人用柔软的布,避开肚皮将她浑身擦拭一遍, 然后用襁褓包起来。稍微蜷缩着身体的感觉很舒服,让她回忆起在母体中的温暖。 阿娇已经接受自己回到出生之时的奇怪境遇,此时只想要看一眼母亲窦太主……不, 现在还是长公主。 之前长公主怒她不争,往往一进宫, 两人不免言语间产生冲突。没办法, 想要的东西不一样, 无法互相理解。更准确的描述是阿娇可以理解长公主,却不能按照长公主说的去做。 后来,长公主就很少进宫来, 距离上一次见面,也有两个多月了。 若是让母亲知道刘彻废掉自己的消息…… 阿娇打了个寒战。 稳婆最初以为怀中的翁主是冷,略一思索又觉得不可能。现在是春天, 未免产妇受凉, 产房里还点着火盆, 暖和得让人穿不住衣衫。她低头伸手欲探婴孩的冷暖, 却发现刚出生的小婴孩已经睡过去了。 “把阿娇抱来我瞧一瞧。” 长公主脸上挂着汗珠, 眼中满是期待。孩子的名字是一早就取好的,女孩叫阿娇……陈阿娇。男孩嘛!她是不想再要男孩的。生下这个孩子之前, 她膝下已经有两个男孩:一个八岁的陈须,一个三岁的陈蟜。已经足够。 她想的是个香香软软的闺女, 果然如愿。 姑姑方氏是窦太后身边最得用的人,早在长公主发动前的两三日便奉窦太后的命令,出宫守着长公主。她自稳婆手中抱过婴孩, 赞一声:“翁主生得真漂亮!头发浓密,五官秀美。更不像别家的孩子生出来皱巴巴的,咱们翁主滑嫩嫩白得哟。眉眼和公主三分相似,以后一定是个大美人。” 长公主被逗笑了。 “姑姑,宫里知道我顺利生产了吗?” 长公主和当今天子一母同胞,长乐宫皇太后是她的亲生母亲。她在府里生产,可以说是时刻牵动着宫中最尊贵的两人的心。 “您放心,翁主一出生,我便立刻让人快马加鞭回去传讯啦。这会说不准刚到,太后和陛下一准儿大喜。” 姑姑方氏说着,不让长公主亲自上手抱孩子,只是把孩子抱在怀里让她瞧一眼,免得她费神。嘴里劝道:“公主刚生完孩子一定很累,睡一会儿吧。这里我看着的,不用担心。” 长公主身边的大宫女玉楼跟着劝道:“主子,我一定照顾好翁主。” 玉楼虽然没有自己生养过孩子,但照顾长公主生过两个公子。这两个小公子还全部都顺利长大,她对怎么养孩子如数家珍,照看一个婴孩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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