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高临下,可见茶园是一片看不到边际翠绿之色。还未近茶树,仿佛已经闻到茶香,都说春茶苦,夏茶涩,要好喝,秋白露。这里的秋白露,指的就是秋茶。皆因秋茶香气平和,苦味介于春、夏茶之间的缘故。 两人下马走进茶园,立刻有早得到消息的管事,领着他们走进建造在茶园一角的清雅茶室。 陈须夫妻俩早到一步,正对坐饮茶。 阿娇此生的大嫂还是上一辈子的窦氏女,不过这辈子上进、无特殊癖好的大兄陈须,不会出去寻访人妇,而是专心和窦氏过日子。两人成亲不到三年,窦氏便生育有一对龙凤儿,只是秋日风凉,孩子的年纪还小,就没有带出来。 哪像上一辈子,自己浑浑噩噩,养在府里的孩子们都不知道是不是陈须的血脉——古代又没有亲子鉴定。和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子更是形同陌路,唯一算得上男人的一点,便是没拦着妻子掌握堂邑侯府的权柄。 这一辈子,陈须依旧支持妻子掌权。用他的话说:爹手里只要有钱,一个子都留不下来,不知道抛洒在外面哪一处了!我身为兄长,上有父母要奉养,下有儿女要教养,不能辜负贤妻,还有一双弟妹得照顾,方方面面都少不了用钱之处。 阿娇表示:大兄终于懂事了。 却说陈须两道如刀的目光射向周希光,冷哼一声道:“郎中令会下象棋吗?” 象棋,自然也是阿娇的一项“发明”。 周希光知道阿娇擅棋,第一次见面送给他更是一盘跳珠棋,在棋道上下过苦功夫钻研,自然不惧。当即应承下来,笑道:“会一些,愿与大兄切磋。” 结果败的是陈须。 周希光:我有意向让,只是险胜,没堕阿兄的颜面。 阿娇:做得好! 两人仗着一贯的默契,在众人眼皮底下眉目传情,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出来。 站在一边观棋的二兄用“你好没用”的眼神瞅大兄,然后挑眉道:“我观郎中令身材不算健硕,不知武艺如何?” 二兄的武艺上佳,在长乐学中能排前三。他并不觉得自己能在武艺上赢周希光,只因他唯有武艺拿得出手,所以知道要败,也得上。做兄长的给妹婿下马威,乃是长安的风俗。 哼!要是姓周的不识趣,等小妹不在的日子,用酒把他灌倒便是。 心中如此想着,已有三分怯意……要是事后让阿娇知晓,呵呵!没看娘亲只是嘴上说不允阿娇嫁周希光,定亲的全部过程却都消极配合着吗?其实吧,家里没人敢惹阿娇。 周希光自然应承,手下极有分寸。 按照风俗,下马威不能不接,也不能输。输掉的话,未来妻子的娘家必嫌郎君没本事,但赢也要赢得巧妙。 周希光武艺远超陈蟜。 陈蟜却也输得不难看,只退后几步便站稳了。 他见公主梨担忧的看过来,涩然偏过头……打输好丢脸,会显得没有男子气概吧?然而,一方帕子递到面前,公主梨温柔道:“表兄,快些擦拭汗水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77章 时光[一更] 一番折腾, 周希光巧破下马威。 阿娇两个兄长对考校的结果有三分满意,不再拦着周希光和妹妹同游,别的慢慢看吧!终于, 等在外面的采茶女得以进茶室,请他们去采茶。 阿娇拿着一个小巧可爱的茶篓,头上戴着斗笠, 颇感兴趣地听着采茶女讲述:该采哪一部分的嫩叶啦、大概采足什么量才能尝试着炒制啦。 采茶女说, 炒茶的釜太烫。鲜茶太少的话,炒制时容易受伤。 阿娇:“那要采多少?” 采茶女:“至少满满的两篓子。” 阿娇还没说话, 只听二兄陈蟜道:“那也不是很多。咱们要在茶园玩一整日, 还怕采不够区区两篓子?别说咱们人数不少, 就算仅仅只有我一个人, 采两篓也不在话下。” 阿娇心里呵呵一笑,对公主梨说:“你看着他,今日不采齐两篓不许归家。”又对左右道:“谁也不准帮他。” 众人笑嘻嘻领命。 采茶女用复杂的眼神瞅着陈蟜。她们名为采茶女,实为茶园的管事精心挑选出来伺候贵人的婢女。不仅要带着贵人们采茶,教导着炒茶、制茶,还得学茶艺表演,更要能泡一壶好茶汤。甭看茶篓小小一个, 瞧着十分袖珍的模样。她日日陪伴的贵人不同, 能独自采足一篓子鲜茶的贵人,三十个里头不足一个,独自采满两篓子的更是一个都没有。 毕竟要采的是嫩芽啊! 得弯着腰, 挑选着慢慢采。 有时候七八个贵人一起出游,都采不够一篓子,还得她们让人采来一些添上,才将将足够一次的炒制。 阿娇领着周希光走在一望无际的碧绿海浪之中, 不到半个时辰,就心生感慨:“采茶不是易事啊。” 周希光:“那有一处高台,咱们去赏景。” 阿娇不由想起上一世高台遇熊的场景。自从周希光死后,她便很少登高,总觉得望远时看到的是一片鲜红的血色。重获新生,她同样很少主动去高处。 这会她看着和上一世不相同又还是同一个人的周希光,犹豫几秒之后,点了点头。做人总不能因噎废食,既然不是同一世,不如试一试战胜心里的恐惧。 上一世的熊是阴谋,茶园的高台上自然不会遇熊。 阿娇眺望远方,发现没有想象中的抗拒。可能是周希光不再存在于梦魇中,而是真切的陪在身旁,她心情很不错:“真美啊!” 周希光说:“翁主要是喜欢,我每一年都陪你前来。这片茶园的茶树种类繁多,春夏秋冬四季皆可采摘,春风里、初雪日,皆有景可赏,我们常来。” 阿娇偏头对他笑:“说好的,不许哄我。” 周希光耳廓微红。 “嗯,不哄你。” 只要是翁主相邀,哪怕天上下的是刀子,他也愿往。 另一边,陈蟜也感受到采茶的不易。他觉得自己一点都没有偷懒,但采的茶只铺满茶篓底层。一直以来受到的教导,让他做不出直接撸下老叶片,以次充好的事情。且他若真敢如此,就不是成为笑料啦!肯定要被阿娇痛骂一番的。 一想到阿娇发火的样子,他都犯杵。 公主梨:“我的给你。”她见左右无人,把自己采的嫩茶叶全部倒进陈蟜的茶篓中。 陈蟜:“阿娇不许你帮我。” “我悄悄的,她不知道。” 公主梨压低声音,颇有义气地道:“要是不小心被发现,我就说是看你可怜,非得帮你一把。你不愿意,我逼你的。” “梨妹妹,你可真好。” 陈蟜感动得脸颊通红。 公主梨见他如此,脸也红了。 这时候,陈须偷偷摸摸地走过来。他一点没发现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不对,抱拳作揖道:“梨妹妹行行好,千万要当做没看到大表兄。” 说着,他把自己茶篓里的茶倒进陈蟜的小茶篓中。 “这是我和你嫂子采的。兄弟俩,不用谢了……咦,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帮你,你还瞪我?” 陈蟜:“……” 要不是有娘替你说亲,你一辈子娶不到媳妇。 第二年的春天。 同一间茶室里,阿娇和周希光共用一张红漆长案。一边品着茶香,一边恭喜陈蟜和公主梨定亲。 舅舅刘启封二兄陈蟜为隆虑侯,外面的人不再称呼公主梨为王三公主——她是王美人的膝下的第三个女儿。 如原栗姬夫人的女儿,朝堂内外都称之为栗公主。不过,现在已经没有栗姬了。 刘荣太子位被废不到一年,栗姬就犯上疯癫之病。不久之后,太医认为药石无医。一个冬日里,她死在寝宫里。 据说,临死之前,一直叫嚷着自己是太子的母亲,最受陛下宠爱的妃子。哭闹不休,请求再见陛下一面。 可刘启并没有见她。 刘荣和二皇子纷纷请求回到长安为母亲侍疾,却不被允许。 阿娇听说,刘荣在封地也病了。 这时候,自然是不方便提起两人的。 阿娇把思绪抛到脑后,笑着说道:“以后,咱们该称阿梨为隆虑公主了。” 陈蟜连忙板着脸道:“娇娇,不许打趣你梨妹妹。” 他难得撑起兄长的威严,阿娇莫不依从,眉毛微挑:“那我打趣你行不行?” 陈蟜:“我堂堂男儿,随你打趣。” 阿娇:“阿梨,你不晓得。有一天,娘把二兄叫到跟前,询问他想不想娶媳妇,娘这里有一门亲事要说给你……” “二兄连忙道,我有倾慕之人。” 阿娇当时就在一旁,心里叫一声“糟糕”。 这对话好熟悉。果然……“娘勃然大怒,骂道:你们一个二个都有自己的心思,学学你们大兄不好吗?愿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娘是为了你们好,难道会害你们云云。两个人大吵一架,就在二兄险些摔门而去之时,我实在忍不住……” 陈蟜面上一糗:“娇娇,兄长认输!你别说了。” 公主梨小声说:“我想听。” 陈蟜:“哦……”他转向阿娇,“那你说罢。” 阿娇:“……” “我实在忍不住,开口喊住母子俩。对娘说,你不告诉二兄要同谁说亲吗?又转头对二兄说,你告诉娘,你倾慕的是谁吗?” 大兄陈须在一旁幽幽道:“结果两人一开口,说的是同一个人。呵呵,我怎么一直没看出你们俩之前有猫腻。陈蟜,你竟然还有事敢瞒着你兄长!” 一时之间,茶室内闹腾不休。 黄昏时分,众人散去。 周希光送阿娇回长乐宫,被窦太后留下用晚膳。 阿娇:“正好尝一尝咱们采来的嫩茶叶煎的鸡蛋。” 长乐学早就不办了!原来晚膳时,一堆孩子常留在长信殿里用,现在只有阿娇,老太太一样觉得热闹。 有阿娇一个就够! 照她老人家的想法,要不是养着阿娇,且阿娇又需要同龄的玩伴,她是不耐烦办长乐学的——小孩子乖起来有趣,闹起来哼哼!还好阿娇对小孩子很有办法,有本事叫一个个崽子听话懂事。 如今,从十皇子刘彘到十四皇子刘舜都挪到未央宫进学。 太子之位还没有定数……用膳的时候,老太太道:“你舅舅认为彘儿十一岁还用小名不合适,便以一个‘彻’字为他改名。从今以后,要称他为刘彻了。” 阿娇有一瞬间的恍惚,“我知道了。” 年复一年,郊外的茶园颇受权贵们的喜爱,渐渐扩大一倍有余。阿娇春秋两季,都会去茶园游玩,制成的茶供平日里饮用绰绰有余。去年冬日有雪,她也曾出宫去,邀周希光偷偷到茶园里观雪——只有他们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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