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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矢亮着急地示意藤泽千穗到一边，压低声音问：“千穗桑，进藤到底用了什么绝招？” 藤泽千穗确实看出一两分门道，直觉是了不得的出其不意的新手，没直接讲，而是建议：“其实我也去晚了，绪方先生可能知道。不如请光君一起吃中饭，好问个究竟。” 塔矢亮一言不发，态度似是默认。 她当即心领神会，远远地向进藤光招手：“光君，一起吃饭？” 第一、二回合中途休息，不是打挂，所以塔矢明子今日难得做了两份丰盛的便当。相熟的院生逐渐聚集在一块，讨论第一回 合胜出的院生果真不多，只伊角慎一郎、足立俊辉及越智康介三人，准备去隔壁快餐店吃午饭，与和谷义高说好的进藤光不得不拒绝这边。 藤泽千穗非常自然地接话：“那，下午一起到围棋会所复盘？” 进藤光一愣，没来得及回应，她不由分说地拉过塔矢亮的手疾步离去，丝毫不容对方拒绝：“说定了！” 和谷义高蓦然一惊，照此推算，绪方精次和塔矢亮看的可能并不是村上三段，而是进藤光。 进藤光通过院生考试那日，不懂修饰的那句狂言，可能并非虚言。 * 下午，进藤光和藤原佐为便在藤泽千穗身侧站定，静静观战，默默通过意识交流、比较优劣，取长补短，计算力确实强上许多。此外，他还在纠结那份强制的邀约。 藤泽千穗没给进藤光商量的余地，迅捷地拿下第二回 合，立即振振有词地扯着他，复盘地方不可偏废地选择了两边熟悉、近又方便的位置，怎好意思不来。 塔矢亮拎着空便当盒悄然跟上，微妙心理作祟，与其让进藤光知晓他的在意，不及倔强坚持繁琐的方式，询问第二回 合的对弈者村上三段或旁观者绪方精次，在旁人前卸去他的骄傲。幸而藤泽千穗在，省下低声请求的繁复手段。 藤原佐为欢悦地紧随其后，又是去围棋会所的路上，目标是承载进藤光与塔矢亮最初的起点。如今加上藤泽千穗，三人汇集在一块，即使气氛并不欢快，依旧以愉快的心情享受这份难得的静谧。 到达熟悉的六楼，推开门，进藤光莫名有点发憷。来过三趟感受皆有不同，第一次是一无所知的轻松，第二回 是无法名状的沉重，第三次则是莫名其妙的害怕。 果然，一进门，柜台收银的市河晴美顿住招呼藤泽千穗的声音，直呼：“进藤光！” 熟悉这个名字的棋客直刷刷地望过来，他们的印象依然停留在一年前两次赢过塔矢亮的同龄男孩，一片惊呼。进藤光无奈斜眼瞥向藤原佐为，惹得对方用宽大的袖子遮住掩不住的笑脸。 他装作熟视无睹，犹记得会所的入场费小孩子是五百元，开始慌忙地翻口袋。 藤泽千穗常来这，可因名人提前嘱咐塔矢亮给市河晴美说过，从未付过钱，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塔矢亮出声阻止：“不必了，进藤也在父亲的研究会学棋。” 她这才发觉名人委婉的温柔，神色自若地请进藤光到几乎算日常复盘的专属座位，又挪了张椅子示意塔矢亮一起。好奇的棋客不请自来，里里外外围得满满当当。 “千穗，先讨论下午你对宫泽二段的棋局？” 众目睽睽下复盘已成定局，进藤光只得打起精神直面，与会的经历让他对流程驾轻就熟，拿过装有黑子的棋罐。下午藤泽千穗执白中盘胜，有几处藤原佐为已在意识中和他分析讲解过。 她自如地掌握主动权，将另一个棋罐推过去：“不，先检讨你执黑对村上三段那局。我很好奇，中盘到底发生过什么。” 进藤光顺从地从头开始排谱。 她翘首以盼，塔矢亮同样严阵以待。 当恶手乍现，水平略高的棋客无比诧异，这是连他们都不会随意下出的臭棋，损失严重，搞不懂为何黑棋这样对应。 进藤光摆子的速度很快，转瞬便至妙手。 众人恍然大悟，不愧是赢过小老师的同龄人，实力非凡。这招诡计高明得出类拔萃，不仅唬住所有旁观的棋客，也骗过了对弈的职业棋手。 塔矢亮真想不到转换如此奇妙，宛如神乎其技。 “超厉害，光君！”她真心夸奖，然后提出一种可能，“如果后边这样下，或许能扭转败局。” 塔矢亮思考片刻，反驳：“这样勉强救棋只会破坏棋型。” 见藤泽千穗皱眉推算，进藤光快速反应：“那就从这里……” “这种局面，换做是我，肯定不会让你扭转局势。在围攻中央前就浇灭你。中央占不到地的话，黑子不可能胜出。”塔矢亮锱铢较量地驳斥进藤光提出的观点，“怎么样？救不了吧？” “等一下，如果是我，就这样变招，不会让你得逞。”进藤光迅速从棋罐拈起子，啪地落下，大声回嘴。无论如何，不能轻易认输。 藤泽千穗刚开始还适时说上一二，逐渐实在插不上话，便像藤原佐为一样冷静、轻松地作壁上观。唇枪舌战，你来我往，比研究会要激烈得多，着实有趣。经此一役，两人关系及相处的模式定然愈发有意思。她思忖，是否该将位置让出来，免得两人离太近，嘴仗变成真人斗殴。 “这种棋型怎么打得下去？” “我就能，足够应付有余！” 争执越发针锋相对，棋客们头一回见着彬彬有礼的小老师这般。涉及内容越发高深，根本跟不上两位迅捷的思考速度，审时度势地躲开，纷纷坐回原位，独留下猛烈互相发动攻势的两人，与坐观成败的一人一鬼。 一切发展顺其自然，仿佛熟稔得就该是这般。 藤原佐为整个过程未发一言，此时欢乐地和背后说着“明天也在这里等你一起复盘”的藤泽千穗招手。今日此番检讨，对双方颇有益处。可惜只分析了一局，其余没来得及，身为发起人的藤泽千穗再度邀请进藤光院生研修结束后过来。 愤愤不平的进藤光踩着夕阳西下的余辉，心下决断，明日定要扳回一城。 刚结束争吵、心情难以平复的塔矢亮不知与藤泽千穗说什么比较合适，想起今早谈及与中国精英的交流活动，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千穗桑，亲善交流的具体安排是怎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走到这里。
第62章 第62局 周日的检讨同样激烈、精彩。 棋客则渐渐开始摸索其间的规律，接近争执爆发的零界点就纷纷四散开来，如火山迸发的争吵着实扛不住，只有藤泽千穗镇定自若地坐在旁边，掩住耳朵笑得开怀。 自从对话中知晓进藤光目前院生的身份，加之被邀请参加名人研究会的经历，学棋时间短却偶然赢过小老师的天赋，与塔矢亮、藤泽千穗相处极其和谐的气氛，会所棋客对他抱有莫大期待。若狮子战第一回 合失手不打紧，今年秋季定能顺利通过职业棋士考试。 进藤光有空常来，塔矢亮和藤泽千穗到会所的时间明显增多，一切仿若理所当然。 朋友在侧的欢声笑语，对手共进退的针尖麦芒，这样的五彩缤纷逐渐填补塔矢亮原本独自打谱贫乏无味的日常。增添几分淡淡的烟火气息，更像是任性纯粹的孩子了，绪方精次评价。 * 没想到塔矢亮打算加入此次九星会的亲善交流。 接到妻子来电的塔矢行洋正在上海参加国际棋赛，对儿子突然提出的想法感到意外，在围棋方面虽是我行我素的任性，但甚少向他请求什么。不过见见外边的风景，无论是与别国精英棋手对弈，或趁棋赛安排少时散散心，都是不错的选择。 听说建议源自藤泽千穗，塔矢行洋不禁嘴角上扬，收下这个门生，真带来了不少新变化。他在电话里温言和语嘱咐了长长一段注意事项。 挂断电话，塔矢行洋立即给成泽先生去电，单纯表示身为父亲的请求和感谢，以及作为老师的一番真意。 那头的成泽先生十分惊奇，这事他已答应藤泽千穗诚挚的请求，没想到正忙于海外棋赛的名人又亲自打电话关照。多捎一位明日之星对爱才之人而言，是可贵的幸事。他出言让对方放心，肯定照看好两个小孩子，塔矢行洋再三言谢。 这周五早七点半出发，行程匆忙。 塔矢明子头一回给远行的儿子准备行李，虽给丈夫整理起来轻车熟路，此时依旧慌忙地反复翻看行李袋里的换洗衣装、资料及各种必需品，烦恼到底还缺些什么。 藤泽千穗倒轻松许多，和藤泽纪之列了一张不可辜负的特产清单，用以记录的照相机必不可少，另外便是两套换洗衣物、晕车药等简单的行李，轻装上阵。 此次交流活动的参与者对去年临时加入的藤泽千穗有印象，对塔矢亮则非常陌生，只隐约听说。低段棋手的名头要传到上位者耳中要费相当的代价，但特殊的存在则有所优厚。悬悬而望的超新星，传言中如妖魔般不容亲近，撕碎弱者的尊严毫不自觉。这回见过真人，处事严谨，进退有度，不过性子比较冷淡，不易交心。 毕竟只是上初中的孩子，作为长辈，自然多加关怀。 一行会讲中文的成员半数不到，藤泽千穗算十分流利的一员。她体贴地说难得当无偿翻译，介绍记忆中的棋院精英，讲去年发生的趣事，缓和他或许存在将抵达陌生地点的不适感。 塔矢亮静静听着，不时点头。 从东京到北京只需四个小时，加上交通顺畅的三十分钟车程，一行人入住棋院附近提前预定好的酒店，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往此次交流活动的目的地。 塔矢亮默默注视棋院全貌，建筑外形看似十分普通。便是这里，聚集中国各地出类拔萃的精英棋士，日复一日接受统一的专业训练及对弈，吃住都在一块。听过藤泽千穗粗略的介绍，对弈确实值得期待。 中方对接的负责人依旧是刘先生和李老师，先是短时的参观及说明。塔矢亮认真接收，藤泽千穗偶尔小声补充一两点，过程并不枯燥。吃过午饭，就是最为期待的友谊赛。 她在棋赛名单上和低段棋手的对局室都没见着熟人，厉害又可爱的赵石二段。 “你问小赵啊，他去参加地方棋赛了。” 这让她有些沮丧，但很快打起精神专心对付眼前的对手。对方棋风强硬且蛮横，藤泽千穗思考片刻，决定继续坚固、平和的路数，耐心等待破绽乍现的一刻。 她从容、疾速地赢棋，短暂检讨，急不可待地赶到塔矢亮身侧。 与他对弈的，是去年在廊道上撞到的冒失鬼，长得与和谷义高极为相似的红发小孩，刚被挑选为精英的乐平初段。棋路一如性格，冒进、好战、死缠烂打，塔矢亮冷静而谨慎。 输棋的乐平怒气满腹，可对方平静及疑惑的表情，加之语言不通这项最大的阻碍，忿忿不平与极不甘心的心情无法传达。藤泽千穗适时出声，充当起沟通的桥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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