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长长久久地与你一起。” 既有无措,又有委屈,王悠实在不知是否还要维持深重的醉意。马文才见她久久不答,扭了她的脸迫使王悠直视,“你还不肯原谅我吗?” 王悠再拨了他的手,撑了身子起来,但她未曾与马文才拉开距离,仅是将头又靠在了他肩上。“什么时候发现我装醉的?” “醉酒的人不会像你这般克制,”她不给答案,他忐忑不安,只能先顺着她的话而答,“你身上全是棠梨酒的味道,桃花酒现下也还不能喝。” 王悠的指尖一点一点对上他的,整个掌面很快就被包裹,“你看,我有什么小花招,一点也骗不过你。” “没有人能骗得过我,可唯独你能让我骗过我自己。” 马文才目光沉沉,王悠不得不正襟而坐使他确信。他们的十指在挪动时交握,马文才眼神微动,听她问道:“大姐姐喜欢梁山伯,你看不看得出来?” 话题的突然跳跃,他不解其意。王悠未曾等人作答,再问:“二姐姐喜欢祝英台,你看不看得出来?” 马文才隐隐摸到了头绪,目光追她更紧。 王悠嘴角含笑,直直又问:“我心悦你,你又看不看得出来?” “便是看不出,这里,又能不能感觉得到?”她空闲的一只手落到他的心口,那里如雷似鼓,震动得令人惊诧。 “别家的女子或许不会这么直白地把话说出口,可我自小就不是按普通闺阁的姑娘养的。你需要确定,我就想让你安心。” 他的神情仍透露着些许的难以置信,王悠笑着贴近几分,再启唇口:“我阿爹说,别的女孩子可以做的事,我想做就做;别的姑娘家不能做的事,我也想做就做。我知道,人在心里需要有一杆秤,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我爱你,我从来不觉得它是错的。而倘若要受礼法束缚,那么,这天下之大,我们只当不在此处。” 她必然是醉了。若是没有,怎会滋生出如此多的勇气?马文才的唇印上湿润,他眼瞧着她弯翘的睫毛在面前微颤,不知觉就被微甜的酒气染了醉意。王悠点水一过,他浅尝而不能止,“九九,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这声音似远忽近,王悠只觉晕乎,但仍是记着未曾解释出来的话语:“华姐姐说,在她家乡,亲吻是常事,若两个人相爱,便可如此。你说了你爱我。” “是。”酒香袭诱,唇齿相亲。是情不自禁也好,是孟浪也罢,是清醒也好,是迷醉也了,他这辈子总归认定了是她,自然会尽心护她周全。 那喷薄的气息与交织的温度,令王悠沉浮。她记得自己恍若成了一条鱼,被日光照得暖暖的水托着,又被水中的暗流搅得一阵迷乱。花果的酒香在空气流失中渐渐淡化,包裹她的也慢慢替换成了另一道熟悉的气息。最开始那一阵攻城掠地般的急进在她青涩的回应中逐渐转化成了夕阳照水的温柔,直到难以阻挡的黑夜的来临,那一切才悄然停止,重归于静。 所以,到最后,她竟然是睡了过去吗? 抚在唇上的手顷刻捂满了整张脸,散落的长发也适时遮住了她透着绯红的面颊。与锦被触着的床幔,因为床上人的动作而晃动,王悠将头埋得更深,却仍是听见了门外低低的交谈声。 不多时,便有人进门。 托盘被放在桌上,来人走近,在床边站了片刻,适才掀起帘幔在床沿坐下。王悠后背绷紧,侧向内侧的脸埋得更深,木蓝观察了一会儿,轻唤了两声:“小姐?小姐?” 王悠这才松了一口气。 “怎么?以为我是马公子吗?”她咯咯地笑,那三个字偏生不说出声,只用嘴型示意,平白添了暧昧。王悠羞愤地打了她一下,这才在木蓝的搀扶下起身,“什么时辰了?” “日上三竿。”青盐、温水都已备好,木蓝服侍着王悠洗漱,末了又把一碗汤水端来,“是醒酒汤,马公子说你混着喝了不少酒,后劲大,怕是醒来会头疼,就要我备了醒酒汤等着。我估摸着你快醒了,刚从炉子上拿下来的,两位堂小姐那边也送过去了。” 桌上除了这样,还摆好了一碗江米粥,一道芦蒿炒肉,并一碗鲜笋火腿汤。都是时鲜,不算太讲究,但也不是木蓝能搭出来的。王悠舀起调羹,润了喉咙,只将目光集中在汤中的材料上,“我昨晚……唉,他呢?” 她明明前半句是算了,可木蓝只当没听见这中间的停顿:“昨晚是马公子送小姐回来的,好在你没弄出什么大动静,否则被山长和夫人听了,今儿一早起来就得跪静思堂。” 她哪里是要听这个?王悠看了木蓝一眼,后者慢悠悠给她夹了一筷子菜,“这些是马公子特意让厨房做的,味道应该不差,小姐尝尝?至于那个‘他’,木蓝愚钝,小姐不说清楚,我可说不出个三四五来。”
第57章 第二十三章 她统共才四个丫鬟,短短时间就被收服了三个。王悠怎么也没想到马文才会有这么大的魅力。她微笑着摇头,信步闲庭,边探听近日是否有梁祝二人的消息,边询问广陵可有书信传来。 药铺在手里头经营了这么些年,经过先前的动荡已渐渐稳定,且连着两年盈利都不算低。温卓岑有意再开分铺,而因着王悠日后的安排,他盘算着将第一家铺子就设在杭州。 这事来前王悠已经知晓。父亲遗留下来的这些店铺土地,当年若无温卓岑一肩扛起,恐至今日已剩无多。她本想与他结为义故,如此可顺利将一半家产转赠于他,可温卓岑决然不受,她也只能徐徐部划。 大片的土地挪动不了,拿来出卖也不划算,王悠想着,王家在广陵的庄子田地,还是交由温卓岑来打理,而药铺,她多少能分担一二。广陵郡内目前有五家他们的铺头,而新店设在杭州,一来是为着产业的远景,二来也算她日后有个倚靠。这事已经安排上了日程,只等这一季的账目再厘清,就可来杭置办。 与之同时商议的,还有宅院一事。这一处不牵扯生意,而从官中出钱,因而可率先处置。温卓岑的意思是,同广陵王宅一般,在杭州城内也置办个差不多大小的房产,但王悠觉着这一处未来居住机会大抵不多,为免浪费,便只相看了一些两进两出的宅子。她初出茅庐,温卓岑唯恐她被人哄骗栽了跟头,因而说要派遣管家前来帮衬,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该来了。 木蓝扶着她在五圣像前的台阶坐下,边答道:“荣伯那头还没传来消息,不过咱们离家前,我听温少爷说,等他把事情暂时交由吴松伯处理,就让他带着吴现大哥赶过来。” “橘白的爹爹和大哥?”王悠知晓温卓岑有心要培养个管事给她,只是当时他说还未做下决定,没想到心里早已有数。无故莫猜疑,她没有多言,只是安静地听着木蓝往下说:“选吴松伯和吴现大哥最合适不过了。等小姐你出嫁,我们四个自然是要跟着到杭州来的,我和姐姐自小没了爹妈,是夫人收留才有一口饭吃,广白姐姐现下也是举目无亲,唯有橘白姐姐还有家人。吴松伯又一直都在药铺当掌柜,吴现大哥也一直在荣伯手底下干活,由他们一家子来侍奉你定然最为稳妥。” “确是如此,是我想少了。”王悠浅浅一笑,敛了神色没有多话。温卓岑为何隐瞒她可以暂且不想,但菘蓝一事,她却难以再忘。广白、橘白自小就是服侍她的,日后再跟着她,应当没什么问题,菘蓝却是她母亲的婢女,若非家中变故,这丫头不该在她绣楼内。如今她有了女儿心思,王悠觉得自己最好是不要让她离了王府,因而问道:“木蓝,要是你姐姐不来杭州,你怎么办?她年纪可到了,之后也得成亲的,要是嫁了个好人家当夫人,我可不能还把人抢过来。” 木蓝尚不知晓她姐姐的事,只当王悠闲言戏问,因而也笑道:“我自然还是跟着小姐,姐姐有自己的家庭,我也不能没眼力见地去叨扰呀,否则我那姐夫还不厌烦了我,也厌烦了我姐姐。我总归也有要出嫁的那一天,倒不如就多陪着小姐几年,最好小姐能帮我相看个人家,我们再一起服侍着您。” 这四朵金花里,就她和橘白说话最无遮拦。听得王悠伸手点额,“鬼灵精,小小年纪就想这么多,也不害臊!” 正说着,远处学堂又传来朗朗书声。靠得近了,这回便听清了他们所念的内容,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 是《中庸》。王悠不免想起那一晚的《大学》,也不知文才兄对这篇见解又是如何? 近来想起他,嘴角总抑制不住要上扬。木蓝已是见怪不怪,只会在太过时劝她家小姐收敛,余下便跟着发呆胡乱想些事情打发时间。一个笑,一个痴,她们习惯如常并不以为意,可落在旁人眼里就又是另一幅场景。 当真绝佳二美! 褚闻之摇着纸扇招摇而来,远远望见王悠的曼妙身姿,脚步不自觉就慢了下来。他理了理额前特意留出的一缕鬓发,挑了两下眉,这才收起那副浪荡样子,跟在王荣后头稳步走向了王大小姐。 “老奴见过大小姐。”王荣规矩地行了礼,王悠见是他,忙从台阶上站起,又瞧着后头还有外人,便使出一副端庄模样,抬手叫人起身。 “荣叔来了怎的不提前知会一声?我好叫人去接你。” 王荣又一鞠躬:“老奴一路走走停停,了解周围行情,并不能定准确日期,就没写信告知,免得小姐挂心。且一路上有褚家二少照顾,老奴一切都好,小姐不必担忧。” 他顺势介绍了褚闻之,王悠对此人声名早有耳闻,因而只是淡淡地点了头,“多谢二少相顾。” 闺阁之秀,大多如此。褚闻之倒没少见姑娘的冷脸,但他天生是个自来熟,对于有兴趣的人脸皮更是厚得如城墙一般,半点保持距离的意识都没有。王悠不着痕迹地退后,他就大大咧咧地往前,丝毫不再顾之前营造出来的翩翩公子形象:“广陵一见,闻之对小姐印象深刻,可王小姐似是忘了在下。” “放肆!” “放肆!” 如此轻佻之语足足让人感觉到了冒犯,王悠紧皱了眉,正要发作,耳听马文才的喊声也一并响起。后者虽是没听见褚二少爷说了什么,但王悠那一躲他看得明明白白。胆敢在尼山书院动他的人,这来人是压根不把他马文才放在眼里! “文才。”王悠倒不至于匆匆就奔向他,但在马文才来了之后,亦是从善如流地让他护在身后。褚二少的风流名声,广陵谁人不知?她着实不想跟这样一个纨绔有什么纠缠。 “误会,都是误会!”王荣见状赶紧上前调停。他还未曾见过马文才的样貌,但瞧着他家小姐与此人的距离,多少也对眼前人的身份有了计较,“马少爷,这是广陵褚家的二少爷,与我们王家有生意往来。此回他到杭州,也是要与小姐共商事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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