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正常现象,任何原本世界的东西来到逆世界都会被逐渐腐蚀,更别提如此脆弱的植物。这束花能在夺心魔手里坚持这么久才死,已经是了不起的奇迹。 “你永远只会把我当朋友是吗?”他眼神里好不容易浮现出的温度,转瞬间便和这捧花一起凋亡,重新露出深渊般不知满足,贪婪可怕的本性。 贝尔纳黛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没有勇气去教育对方,朋友间应该相互谦让,友爱礼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好像只要她一点头,他就会立刻掐断她的脖颈,然后把她丢去那座恐怖的蜘蛛巢穴做养料。 她背在身后的手一直在抖个不停,完全控制不住。 而且他说的话,实在太奇怪了。什么叫只会把他当朋友?着听上去就像…… 她微微皱起眉尖,将他之前那些过于越界的亲密举动都抛出脑海,喃喃自语着:“确实。你看上去也不像是缺朋友的,也许其他……生物会每天陪你聊天,听上去很热闹。” 大概是这句话说得太蠢,夺心魔在听完后很古怪地沉默一瞬,然后回答:“我不和它们聊天。” 说完,他又补充,态度平静地陈述,可字句里都透露着绝对的掌控感:“我知道它们脑子里的任何一个想法与感受,不管多么细微,多么短暂,我都会知道。所以我也不需要和它们聊天,我驾驭它们。” “啊……这样……不过,也许你可以试着和它们聊聊看。良好的交流行为能提升生物间的亲密感。”她有些敷衍地接话,脑子里满是该如何从这里脱身出去,用平常在梦里挣脱的办法会有用吗? 她不确定,但也许可以试一试。 “是吗?”夺心魔低着头,朝她凑得更近,漆黑眼睛锁定着她,目光强烈,毫无温度的呼吸落在她鼻尖与嘴唇上,接近亲吻那样。 贝尔纳黛特不适应地垂下视线,看到他嘴唇的微微开合,吐出清晰的句子。 他唇色上的红是她见过最浓烈也最寒冷的色彩。 “如果我们好好聊天,你也会亲近我吗?”他问。 她顿时觉得自己刚才说了一句蠢话。人果然不能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乱发表意见,她刚刚那句建议完全是从记忆里随便扒拉出来,还是彼得告诉她的。 但这都不重要。 贝尔纳黛特极力压制住自己心里的畏惧感,强迫思维停止去过度紧张那些刚才看到的东西,开始逐渐放空。 这是她在无数次从睡梦中挣脱夺心魔的控制时找到的方法,只要她能控制住情绪波动,彻底平静下来,那她的意识就会跟着漂浮上升,然后离开这个不见天光的逆世界。 夺心魔很快发现了她的意图,立刻抛开手里枯死的花束,伸手握住她的肩膀,黑色的尖锐怒气从他眼底挣扎着一拥而上:“贝妮,留下来!” 不,她要回去。 她固执地不作任何反应,放任自己的思维与心灵都凝固成沉甸甸的石头,只想逃离这个让她充满恐惧和不安的世界。 这次的挣脱过程比任何一次都要漫长,但仍然在逐渐起效。 她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变得越来越轻盈,而夺心魔的声音则开始逐渐变得遥远,充满戾气的命令与狂躁:“……留下来!你答应过我,只要我需要,你会永远都在!” 谎言。 她从来没有答应过他这些,那是她和彼得之间的承诺。 她讨厌对方这样任意妄为地利用她和彼得之间的共同回忆。 在即将消失的前一刻,贝尔纳黛特看到夺心魔似乎完全陷入了宛如被背叛那样的盛怒中。 无尽黑雾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她在千钧一发之际逃脱回到自己原本的躯体里,感受到新鲜雪花落在鼻尖上的清新,听到周围来来往往的嘈杂声,以及理查德惊慌失措的声音:“达莎?!你到底怎么了,能听到我说话吗?” 贝尔纳黛特抽搐着坐起来,看到怀里安然无恙的黄玫瑰花束,以及一旁理查德满脸担忧的表情,缓了好一阵才点点头:“我没事,我没事……我们,先回去。我想回去。” “好。”他边说边扶起对方,“小心,慢一点。” 好不容易回到车上,贝尔纳黛特糟糕的脸色顿时让泰德一愣:“你怎么了。” 她摇摇头,躺在后座,伸手握住他递过来的手,满脸疲惫不堪。 “别担心,我们很快就到,你先休息一会儿。” 汽车很快发动,从城市回到保护点。 玛丽正在雪地里陪彼得堆雪人玩,看到他们平安回来,先是松一口气,然后很快注意到贝尔纳黛特脸色的不正常苍白,立刻又紧张起来:“达莎怎么了?” 她抱起彼得走过去,关切地看着她:“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只是……”贝尔纳黛特说到一半又忽然停下来,微微侧头看着正被玛丽抱在怀里的小家伙。那双圆溜溜的暖棕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还咿咿呀呀地试图伸手去摸她的头发。 “我可能昨晚没休息好,没关系的。”说着,她将手里的花束朝小家伙晃了晃,“生日快乐,彼得。” 他满脸高兴地抓了抓那些漂亮的鲜花,又继续执着地朝贝尔纳黛特伸手,像是想要抱。 “看起来他很喜欢你。”玛丽笑着,“那就麻烦你帮我抱他一会儿,厨房里的汤应该快好了,我得去看看。” 贝尔纳黛特将他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抱回屋子里。刚睡醒的小孩子总是有着用不完的精力,一会儿抓抓那些花,一会儿摸摸她的长发,还毫不认生地挂在她肩膀上,像只小树袋熊一样可爱。 泰德坐在她身边,看她的影子,又看了看她:“你确定没问题吗?” 知道自己的影子向来会对她的秘密守口如瓶,贝尔纳黛特边捏了捏彼得软嫩的小脸边回答:“没事的,你用不担心我,真的。” 这种事实在很难开口解释清楚。毕竟夺心魔有着彼得的外表与记忆,准确的说是十六年后的彼得,所以贝尔纳黛特至今不敢将夺心魔的具体情况全部告诉给其他人,尤其是理查德和玛丽。 她无法想象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但放任这种情况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也不是办法。也许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关上逆世界通道,切断逆世界与他们所在世界的所有联系,这样她才能获得最终的安宁。 午餐过后没多久,福瑞伯格的电话带来了坏消息,一切都和贝尔纳黛特猜测的一样。 尽管表面上,基地内部的逆世界入侵情况得到了全面控制,可这样治标不治本的封锁完全无法阻止狄摩高根的活动。 短短两天内,纽约城里就已经陆续出现好几起人口失踪事件,都和逆世界有关,pib保守派的特工们花了不少力气才将事情掩盖下来。 然而这并不是长久之计,如果不彻底解决逆世界被打开的问题,很快就会有更多人死去,以及更严重的后果发生。 “必须关上通道才能彻底解决问题,这是唯一的办法。”福瑞伯格说。 “什么时候行动?”贝尔纳黛特没怎么犹豫就直接问。 “越快越好,否则我们很快就会陷入完全失控的被动局面。”福瑞伯格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凝重,甚至是难以掩饰的紧张,“至少目前出现的都只是逆世界的一些常见怪物,要是哪天连夺心魔也从通道背后出来,那我们就麻烦大了。” 她回想起自己刚才在大街上,忽然被拖入逆世界的恐怖场景,不由得感到一阵恶寒,同时觉得福瑞伯格的说法实在太过保守性。 那不仅仅是麻烦大了,而是世界末日才对。 考虑到调取足够的武装力量需要一到两天时间,他们将重返基地关闭逆世界通道的计划定在了两天后。 “那就到时间见吧,各位。”福瑞伯格最后说,“希望我们能一次成功,让我们的世界重新恢复该有的平静。” 真的会顺利成功吗?贝尔纳黛特对此感到有些担忧,尤其是在知道十六年后,逆世界通道还是会被再次打开的情况下。 太多顾虑与想法拥堵在她的思维里,让她即使到了深夜也难以入睡。 这在某种程度上是件好事,可以避免她在睡梦中再次被拖入逆世界。但反复失眠造成的严重疲倦感也让她非常头痛。 她不知道这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夺心魔可以随心所欲地影响到她,而她每次想要挣脱出来都得拼尽全力。甚至这种影响开始逐渐从梦中延伸到现实,这让她更加焦虑不安。 简直像是被强行塞进某种惊悚类的狩猎游戏,节奏诡异到连想要暂停和退出都做不到。 就这么翻来覆去地迷糊到天快亮,她终于失去所有浅薄的睡意,决定穿好衣服起床出去透透气。 外面的光线还很朦胧,来自夜晚的深蓝色影子还停留在房间的窗户上。 贝尔纳黛特走出房间,尽可能放轻动作地来到楼下,无意间听到玛丽与理查德声音正从书房里传来: “……已经确认过全都销毁了是吗?” “是的,我后来又单独仔细确认过一遍。”理查德回答,“所有关于莫洛尼家族的资料都被彻底清除,包括纸质。” “也不知道莫洛尼家族的人到现在还剩下多少。”玛丽叹息着。 “从pib掌握的资料来看,除了泰德和达莎,整个家族已经只剩下一对远在华盛顿州奥林匹亚城的祖孙,似乎是姓瑞恩。” 瑞恩?华盛顿州奥林匹亚城?! 贝尔纳黛特一下子被这句话击中得愣在原地,无数年幼时期的记忆纷至沓来。 在搬去西雅图之前,她和玛德琳就住在华盛顿州的首府——奥林匹亚,直到一年后又去到西雅图,最后是纽约皇后区。 “我想十几年前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导致猎手们无法再找到你们。”彼得的话再次回响在耳边,“他们不再知道你们的姓名,长相,以及任何可以被追踪到的具体细节,只知道你们能控制影子。” 那时候贝尔纳黛特想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而如今她终于懂得,原来她和玛德琳平安无事的这十几年,是因为所有莫洛尼家族的资料都被理查德和玛丽销毁了。 时光好像在这里被折绕一圈,她和自己,以及未来的彼得正站在不同的节点上相互眺望与等待着对方。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们也许能在皇后区待久一点,说不定你还会有许多除了影子以外的真实朋友。”玛德琳的话依稀回响在耳边,激起一阵清晰的战栗感包围住她。 “我们不用再四处搬家了?”年幼的贝尔纳黛特睁大眼睛看着外婆。她已经习惯忍受这样的生活,忽然告诉她也许不用搬家,她感觉既高兴又新奇。 没等玛德琳回答,她又蹦出下一个问题:“那些‘猎手’也不会再出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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