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就像是照片里的人忽然活过来了那么真实与惊悚,让她的思维在好一会儿里都是处于卡壳的空白状态。被发烧和太多未知塞满的大脑乱如一团浆糊,想不起该做出什么合理的反应。 直到听到他的问题后,贝尔纳黛特才终于缓缓回过神,勉强掩饰着将视线挪开,浓密的黑色眼睫遮掩住满是震撼的冰绿眼瞳,无声摇了摇头。 这种沉默一直持续到接下来的审讯中,不管帕克特工问什么,贝尔纳黛特都没有任何反应。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你是怎么绕过外面的安保系统的?” “是谁指使你的吗?” 诸如此类的问题,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每一个有基本常识的人都应该知道,不能轻易将自己的真实信息透露给刚见面的陌生人,尤其在自己莫名其妙被认定为入侵者的时候。 可如果不说,或者撒谎,好像也并不会让她的处境变好多少。 她不是入侵者,她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甚至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一切只是因为…… “这个是什么?”帕克特工拿出那块暗核碎片,暖棕色的眼睛注视着她,仔细捕捉着她脸上的每一个细小反应,“虽然我不喜欢这么说,但我还是不得不提醒你,我们不欢迎不速之客,所以在我们彻底将你认定为入侵者,并执行清除程序之前,你最好开口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以及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 他松开手,暗核碎片悬浮在空中,慢慢朝贝尔纳黛特靠近过去,又被他很快收回手里。 最终,她开口回答了第一个问题:“达莎。” 这是她几乎从未使用过的中间名,因为贝尔纳黛特这个名字已经足够特殊,并不担心会轻易和别人撞得同名同姓,玛德琳为她取中间名只是习俗使然。就像彼得的中间名是本杰明,但他也几乎不用一样。 除非梅姨在极为生气的情况下,会连着中间名一起连名带姓非常完整地叫他,那基本就是大祸临头到无法轻易靠卖萌混过去的时候。 “好吧,达莎,解释一下这个东西和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帕克特工说,然而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从一开始被发现一直到坐在这间审讯室里,帕克特工发现眼前这个自称为达莎的少女总是处于某种过于沉默的状态里。她的眉尖紧皱着,神情与肢体语言透露着明显的紧张不安,一看就不是什么训练有素的敌对分子。 她非常年轻,可能刚成年的样子,肤色苍白,五官精致而清美,长发漆黑笔直,看起来很有几分明显的,来自东亚异域的独特美感。如果忽略她身上的伤口和血迹,她看上去完全和那些背着书包,埋头课业与校园生活的高中生没什么区别。 “那么,你是不打算如实交代了是吗,达莎?” “我……我不知道怎么说。” “你只需要实话实说。” 贝尔纳黛特咬住嘴唇,因为发烧而逐渐昏沉的大脑让她很难在短时间内编出一套漂亮的谎言。她微微活动下身体,目光无意间擦过审讯室窗外的人,顿时怔愣住。 那是一个女人。 她穿着和眼前这位帕克特工一模一样的制服,一头垂长至腰际的茶褐色浓密卷发被利落扎束着,蓝色的眼睛又大又明亮,正同样望着审讯室里的贝尔纳黛特,像极了一只专注又认真的小鹿。 不管是从眉眼轮廓,还是那种不加多少妆饰也能让人一眼惊艳的浓烈美感,她都和彼得看起来好像。 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惊人的相似。 最重要的是,他们――她,和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彼得仅有的几张关于他父母照片上的那两个人。 “帕克……特工?”贝尔纳黛特差不多是哆嗦着念出对方的姓氏与职称,感觉手心里都是冷汗,脸色更差了。 为什么……不对,就算真是彼得的父母,他们为什么看上去和那么多年前的照片几乎没有区别? “你看上去好像认识我们。”帕克特工不带多少询问的语气说着,他基本能从对方的反应中断定这一事实。 门开了,同样穿着特工制服的女人从外面走进来,歪头看着贝尔纳黛特,开口说话的声音非常清脆,很有女人味的温柔:“我们曾经见过吗?” 来不及去找借口搪塞她的问题,贝尔纳黛特终于鼓起勇气,尽可能平静地问到:“现在是什么时候?” “晚上十一点半。”女人回答。她好像并不介意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 “不,我是问,现在……”她顿了顿,问,“布兰多总统连任成功了吗?” 她记得十六年前的总统是西奥多·布兰多,他结束任期的时候,正好是彼得出生那年。 “总统先生?”女人诧异地扬下眉毛,这个动作在她脸上呈现出一种格外迷人的魅力。 “今年的新总统是伊登·吉迪恩。”帕克特工回答,同时意识到她似乎是在婉转地试探着时间,或者说,年份。 这个回答让贝尔纳黛特彻底呆住,直到片刻后才终于明白过来。 她现在所处的时间是十六年前,而眼前这两个人,极大概率上真的是彼得的父母。 一对特工夫妻。 这个事实带给她的冲击力太大,让贝尔纳黛特短时间内失去所有反应,被高热融化成一团糟的脑海里只能勉强挤出几个清晰的单词,颤巍巍地提醒她,这是在十六年前,这是在十六年前。 那时她还只有三岁多刚满四岁;那时她还被玛德琳带着,不断漂泊在美国西部沿海的加利福尼亚州,一路慢慢北上到华盛顿州的西雅图;那时她还远远未曾见过阳光灿烂的纽约,更不会想到她们有一天会在皇后区长住十年之久。 那时候,或者说这时候,彼得也许才刚出生,还没有离开他的父母。 噢对了,她还记得彼得告诉过她,他的父亲名叫理查德,母亲是玛丽·菲兹帕特里克·帕克,也就是面前这两个人。 可是……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她断断续续地深吸一口气,全然没有听见玛丽和她说话的声音,苍白小巧的脸孔上满是慌张与难以置信的情绪。 是因为暗核吗? 贝尔纳黛特努力思考着,要想在发烧中保持头脑清醒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她思前想后只觉得这是唯一的解释,是暗核将她带到了一开始那个满是黑暗与诡异人影的空间,然后又是这里。 那么如果她想要回去,也只能靠暗核才可以。 “好吧。”像是已经认定面前的少女不会再给予任何配合,理查德站起来走向门外,手里拿着暗核碎片,“也许等你在关押室里待上一整天以后,你会想起点什么有用的东西。” “那这个怎么办?”玛丽看了看他手里的暗核。 “这不像是普通的金属或者矿物,先封存送去总部。”理查德说着,很快按下耳机上的通讯键,通知技术部专员过来将它取走。 眼看他们就要带着暗核离开,贝尔纳黛特无法再犹豫,只能咬牙忍住发烧所带来的越来越强烈的昏沉与无力感,转头看向大门。漆黑影子从脚底脱离出来,将大门迅速重新关上并反锁。 “不行。”影子和她异口同声地说到。 看着面前忽然出现的活生生的影子,理查德和玛丽都被吓了一跳,同时迅速转身看着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的贝尔纳黛特,右手习惯性地按在腰间的手.枪上,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拔枪和她对峙。 这让她有点意外,她以为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朝她反击的。 “达莎,冷静点,坐回去。”理查德看着她,语气严肃地劝导着。他的态度听上去不像是在警告敌人,倒像是在安抚一个情绪暴躁的晚辈:“别做不合时宜的事,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好,很难完全发挥你的能力,配合一点。” 很奇怪,他这话给人一种好像他还挺了解她的能力的错觉。 来不及去细想更多,贝尔纳黛特指挥影子将自己手腕间的手铐砍断,然后抬手将理查德手里的暗核用荆棘卷回手里。 “达莎……” “请别逼我,我真的不想伤害你们,一点也不想。”她撑着桌面,努力一点点后退向窗户。超能力的催发加剧了对她体力的消耗,她感觉自己更昏沉了,从桌边挪动到窗户的距离比她想象的漫长许多。 冷汗接连不断地流淌过她的额头和脖颈,她需要竭尽全力扶住墙壁才能不倒下去,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虚弱。 审讯室的异常情况通过监控被监测人员捕捉到,很快触发了警报。走廊里响起沉重密集的脚步声。 “我不是入侵者,也不想对你们做什么,我只想回家。”说完,她用尽力气推开身后的窗户,收回影子裹住自己,纵身跳下去。 “达莎!”理查德和玛丽连忙跑到窗户边,看着她如一只被剪断翅膀的鸟类那样从半空中坠落,然后在即将落地的前一刻,被已经快要不成形的影子非常艰难地托举起来,勉强安稳落地。 没有一丝的犹豫,贝尔纳黛特握紧手里的暗核碎片,挣扎着从满是雨水与泥泞的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朝前跑去。 大雨是没有温度的坟墓,砸在她身上带来几近窒息的沉重与寒冷,恨不得将她融化。 她努力回忆着刚才是如何利用暗核碎片逃离到这个时空的,试图用同样的方法再尝试一遍。 这时,她听到玛丽忽然在雨声中大喊一句:“不要开枪――!” 下一刻,一阵剧烈而尖锐的痛苦毫无征兆地刺进她的背部,紧接而来便是身体失去知觉的麻木与泥潭般的黑暗一拥而上。 她被彻底拖进去,倒在地上,任由雨水淹没冲刷着她,再也不动了。暗核脱手而出,旋转着漂浮在一旁。 恍惚间,贝尔纳黛特隐约听到有谁似乎正在从漫天大雨之外跑过来,将她小心轻柔地抱起,世界就此变成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 她开始无意识地抽搐,仅剩的最后一丝意识还在负隅顽抗,不剩多少血色的嘴唇微微翕动着试图呼唤她最依赖的人。 外婆……以及, “彼得。” 她气若游丝地念出这个名字,被雨声轻易掩盖住。 将她抱回大楼内,放在跟着玛丽一起匆匆赶来的医护人员带来的简易急救床上。理查德终于听清了贝尔纳黛特一直在艰难重复的单词是什么: “彼得。” “救救我。” 大雨还在不知疲倦地下着。同样的纽约城,不同的时空里,一样的瓢泼夜雨。 彼得穿过半个城市回到皇后区森林山,脑海里一直回想着刚才塞莱斯特说过的话。 “只要我见过对方,我就一定能预感到他的死亡,从无例外。所以我不认为贝尔纳黛特真的死了,因为我那时并没有预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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