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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大的汗水从涂瑶瑶的额头上滴落，她屈膝半跪，剑尖插入云端，三尾黄狐的身躯直直坠落。 本命剑上，离火熊熊。 他要来了。 陆压。
第35章 此时正是涂瑶瑶最虚弱的时刻。 招妖幡乃妖族至宝， 凡天下不受气运庇护的妖族，都很难抵抗其宣召。涂瑶瑶手持呼云旗，挥动了几下。 彩云飘飘， 阵法变动，她的身形隐遁于其中。 然而本命剑上还燃烧着熊熊离火，涂瑶瑶知道陆压的来历， 他一定是顺着离火的气息寻来的。 她凝视着本命剑， 轻声道：“我不是让你走吗？” 剑刃晃动，电光闪烁，剑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冥冥之中， 她似乎能够体察到剑的心意。 只可惜， 陆压的离火精魄太盛， 压制了这柄剑，离火与芯片相融两个混沌，彼此之间， 已经是密不可分了。 涂瑶瑶叹了一口气：“可是我不想见到他， 你在， 我没有办法摆脱他了。” 她知道，彩云阵只能拖延一时半刻， 他很快就要追到这里了。 洞察到她的心意， 本命剑发出一声声悲鸣。 涂瑶瑶转过身去， 金色发带随风起舞， 她藏住眼底的那一丝悲伤，淡淡道：“我走了。 彩云变幻， 刹那间， 她的身形消失了。 …… 悠悠白云之上， 一道虹光闪过，陆压现出身形。 他终于寻到了心心念念的小狐狸，欣喜若狂地闯入阵法中。 “小狐狸，小狐狸？”他低声呼唤，一颗心就要跃出胸腔来。 彩云阵困不住他，然而陆压破阵之后，才发觉阵中空无一人，只有那一把本命剑，悬浮于此。 四周还残留着她的气息，可是小狐狸再一次溜走了。 陆压仿佛被迎面泼了一盆冷水，他的美梦破碎了，失魂落魄地站在云上。 没错，她的确是不想见他。 陆压一直在想，见到她该说什么，做什么，反反复复思索了半日都没想好。如今面对这空荡荡的白云，悔意再次弥漫上心头。 小狐狸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对这把剑，她也弃如敝履。 他伸手握住本命剑。 一阵阵电流从他的手上闪过。尽管本命剑不情不愿，但是在离火的压制下，不得不将之前发生的一切，通过识海传达给陆压。 相隔数十载，他终于从识海里看到了涂瑶瑶。 她冷得像是变了一个人，跟初到离宫的小狐狸，气质完全不一样。 先是手刃九头雉鸡精，随后刺杀纯狐梦的时候，她的神情变了，显得很痛苦，也很奇怪。 寰宇之内，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力量，在牵制着她。 这是何故？ 陆压听到云下有异动，低眸去看，见数百妖修，正腾云驾雾，急匆匆往某一处飞去。 他拦住一妖，问：“你们都往何处去？” 那妖觑了他一眼，见他修为不低，不敢招惹，只得停下来道：“阁下不知，女娲娘娘祭出招妖幡，凡我等妖族，都要去天上候旨！” 说完，那妖告罪道：“恕罪，小妖要去了，招妖幡威力甚大，小妖耽搁数时，便有万箭穿心之痛呐。” 陆压举目望去，见大地四方，腾起数道飞云，皆是朝娲皇宫飞去。他凝眸片刻，忽然低声道：“不好！” 小狐狸身负天命，是祸乱殷商王庭的妖妃，他明明知道，怎么反倒把这一茬忘了？ 她若懵懂前去，必然要着了女娲的道。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等待她的只有以死谢罪。 陆压当即收起离火钢芯剑，化作一道虹光，朝娲皇宫遁去。 正午时分，涂瑶瑶落入了朝歌城内。 她刻意躲避了一会儿，发觉陆压并没有追来，有些奇怪，但并未多想。 招妖幡的力量已经消失了，她想去朝歌王宫里，看看书中的纣王到底有多昏庸。 朝歌的市井依旧繁华热闹，百姓生活在太平盛世的一片祥和中。涂瑶瑶掐隐身诀走入宫门中，无人察觉她的到来。 她曾经来过这里，但只去过王后的寝宫。 想起过往，涂瑶瑶的眸中闪过一丝寒意。 那人精心打扮自己，不过是把自己当成一个临时取乐的宠物罢了。 涂瑶瑶顺着丹墀朝上走去，殷商的宫室金碧辉煌，琼台玉阁，十分壮阔。 她侧耳留意周围宫人的交谈，原来纣王在姜后的宫中，殷郊、殷洪两位殿下也在。 …… 殷受正与姜后闲聊家事。 他正值壮年，生得威猛高大，如今大权在握，更是显得威风赫赫，霸气外露。两个嫡子立在身侧，都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只是今日，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姜后近日也听闻群臣的议论，为的是那题诗一事。她犹豫片刻，还是道：“大王，妾近日听人提起女娲娘娘庙中之事，不知传言是否当真？” 殷受道：“孤不过是随意提了一首诗，赞美女娲容貌甚佳，一点小事，如何就惹得众人议论纷纷？竟还传到了梓童的耳中！” 他心有不悦，姜后见状，忙离席，跪在殷受面前。 殷郊、殷洪见母后跪下，也随之下拜。 殷受知道王后一向端庄肃穆，贤良淑德，此番举动定是要劝诫自己。 他皱着眉道：“梓童为何如此？” 姜后道：“妾担心大王安危，因此进言：女娲娘娘乃上古圣人，若回銮看到大王所提之诗，降罪于殷土，如何是好？” 殷受笑道：“女娲多年不曾显灵，若非老臣商容提起，孤早就忘记天地间还有这样一位神灵了。既不显灵，又有何降罪之说？” 他说的确实是实话，他做王子的时候，殷商王室就不曾祭祀女娲； 如今他做了大王，更是没将这位上古神女放在眼里。 女娲虽然有功于天地，但是无功于成汤社稷。如今他朝中多有截教出身的能人异士。 在殷受看来，拉拢这些人。可比祭祀一个不会显灵的上古神灵重要多了。 姜后一时无话可说，但还是觉得此事不妥。正欲继续劝诫，殷受望着窗外苍穹，忽然叹息一声。 “但愿有一日，孤不必祭祀这些神灵，孤，就是这唯一的天下之主。” “大王何意？”姜后不解。 “梓童早点休息吧。”他不欲解释，起身离席。 姜后携俩幼子拜别大王，殷受离开中宫，朝摘星楼行去。 涂瑶瑶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她隐藏在角落里，先前所施展的隐身咒已经渐渐失灵了。 “谁在那里？”殷受察觉到隐蔽处闪过一道白光，厉声道。 王宫的侍卫围了上去，手持长矛，大声呵斥着，一步步朝她靠近。 涂瑶瑶没有出声，她并不想伤人。 题诗一事已经无法挽回了。哪怕现在拎着纣王的狗头去娲皇宫谢罪，也很难得到宽恕。 她正准备脱身而去，抬眸只见五彩光芒穿透云层，招妖幡再次动了。 上古圣人的威压之下，强行抵抗只会越来越弱。她知道，她必须找到比妖族更强的气运去镇压招妖幡的力量。 “何人！还不快快出来？” 数十个侍卫的长矛在靠近，涂瑶瑶淡淡一笑，走出阴暗处。她转眸看了纣王一眼，随即腾云驾雾，朝东飞去。 白衣随风飘舞，她姿容绝世，恍然若仙。 众人面面相觑，发出惊叹声。 “有妖精！” “你见过这么好看的妖精吗？是仙子！” 中宫之前，殷受凝视着她消失的背影，眸中闪烁着奇异的色彩：“原来是她啊。” …… 短短一日内，招妖幡连动三次。 可见天下群妖，并没有完全响应女娲娘娘的召唤。 又或者说，女娲娘娘想见的妖，至今没有出现。 阴风阵阵，掀动海浪一波波冲击海岸，风声中，似乎听闻万物的悲鸣。 弱小的妖族，无法登天，只能死死地伏在地面上，等到招妖幡结束呼唤。 涂瑶瑶没有看到这一切。 她腾云在海面上，朝海岛飞去。 海外三仙岛，乃三霄姐妹的道场，也在截教的气运庇护之下。 如今妖族式微，人教兴。 涂瑶瑶落入岛上，果然，刚刚登岛的瞬间，招魂幡的威压瞬间消失，她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 她抬眸望着苍穹，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 与此同时。 陆压火急火燎地来到娲皇宫，见天下群妖都在行宫外等候法旨，各种奇形怪状的妖族聚集在一起，妖气冲天，一时也找不到涂瑶瑶的身影。 他随手揪起一妖：“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吗？” 妖见他凶，瑟瑟发抖道：“刚、刚刚娘娘宣召轩辕坟的妖精入内，命我等在此等候，不知还有没有别的吩咐……” 果然，女娲还是选择了轩辕坟！ 玉石琵琶精和九头雉鸡精已经死了，那么进去的，只能是他的小狐狸。 虽然早已勘破天命，深知逆转天命的代价。但此时此刻，陆压什么都顾不得了。 他手持离火钢芯剑，大步向前，一脚踹开了娲皇宫的宫门。
第36章 娲皇宫正殿之上， 女娲立在白玉石砌成的拱窗前，这一扇窗外尽是周天星斗，在黑暗的虚空中闪烁着微光。 圣人头戴金冠， 身披霞帔，圣容端庄瑞丽，全身沐浴在红光之中。 碧霞童子立在一侧。 忽听女娲道：“不知九头雉鸡精心性如何， 可否完成吾交托给它的重任。它身躯毁去只剩一个魂魄， 此番下界，定要残害一条生灵的性命。” 碧霞童子奏道：“娘娘仁慈。只是凡人自有其命数，若身死，能断送成汤六百年社稷， 也算是死得其所。” 她颔首， 又道：“望它听吾教诲， 不残害众生，只顺势而为。” 碧霞童子恭敬道：“九头雉鸡精得此机缘，定然肝脑涂地， 不负娘娘圣恩。” 雉鸡精已离娲皇宫而去， 候在殿外的天下群妖， 也无需再等候了。女娲便吩咐彩云童子，打发各处妖魔回去。 童子领命而去， 她又凝望窗外， 厚厚的云层下， 是人间。 说起人间， 她不由得又想起那日之事。 除了愤怒，她还感受到一丝不安。 自上古炼五色石补天以来， 百姓为报答她的功德， 立祀祭奠， 香火不断，至今已千载光阴。然而成汤灭夏之后，因她久居宫中，很少下界感应，人间竟渐渐少了她的香火。 不知何时起，在殷商大地上，她的庙宇破败荒凉，百姓不知她的事迹，乡野无人歌颂她的功德。 随着三教的兴起，百姓对她的信仰，更少了。 倘若她不略施惩戒，那世人皆以为她无感应，只会更加肆意破坏她的庙宇，断了她的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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