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霎那间,哈利看到身侧的少女玲珑的侧脸饱满柔和的光线,挺翘的鼻尖泛红,细长的脖颈裸露在外,原本包裹着的围巾被她拿在手上,那条蛋白石项链摆在麦格教授前的木桌上。 这是一件生死攸关的事情,哈利想。 假期时他曾在翻倒巷遇到过马尔福,他趴在石砖房顶上偷看博金-博克店内的场景,看到马尔福仔细打量过这条项链——马尔福离开商店时脸上那副得意的表情让他感到不安。 我们跟踪他那天,他想买的就是这个东西,他对他念念不忘,想回去把它买下来! 他吩咐博金帮他修理一件东西,可是同时还买了另一件东西——哈利呼吸急促起来——“我认为就是那条项链!是德拉科·马尔福给了凯蒂那条项链!” 窗外风雪还在继续着,仿佛这是一场即将贯穿整夜的大雪,趁着夜里无人,纷纷扬扬浩浩荡荡,在城堡场地上,覆盖了钟塔楼的高尖顶,泼洒在寂静的禁林上空,占领了今夜的霍格沃茨。 “这是一个很严重的指控,哈利,”麦格教授惊愕地停顿了一下,“你有证据吗?” “没有,”哈利犹豫道,“但是,他那天在博金-博克店买的,就是这一条项链!” “马尔福?”麦格教授有些疑惑,“你看到马尔福离开商店时拿着那样一个包裹?牛皮纸包?” 一直没有开口的西昂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即使哈利只是遮遮掩掩地告诉麦格教授德拉科在翻倒巷买了一条项链,可西昂直觉没有这么简单。 如果说摄神取念师可以轻易进入别人的头脑阅读思想,且在对方情绪低落时更容易窥探,但这也意味着她要承受更多。而摄神取念的能力通常伴随着比常人更为敏锐的洞察力,在哈利顾及自己而隐瞒了一部分事实时,西昂便动用了摄神取念。 只是浅浅的一眼,对上那双碧色瞳孔,大量记忆翻涌而来。 暴雨席卷整座城市,路旁的几棵高大椴树被毫不留情的狂风刮得树枝几乎要垂到地面,有一个小男孩从画面尽头跑来,他那双绿眼睛像是那块漆黑画布里唯一的光亮。西昂目睹着他抱着怀里的袋子跑进一栋双层复式建筑,里面很快传来女人尖利的叫骂声,像是在责备男孩将需要买的东西全都弄湿了。 有一团阴影从空中飞速散开,阳光直接撕裂乌云,没有怖人的暴雨和狂风,在英国这样和煦的天气真是少见。一条巨蟒慢慢地从蛇馆爬出,它时不时冲着尖叫着跑开的游客吐出那鲜红的信子。西昂跑进蛇馆,发现呆坐在地上的黑发男孩,和一旁全身湿透的、吓得不清的小胖子。 又是暴雨,在海上一座小岛倾盆而下,那盏灯忽明忽灭,一个身躯高大的男人从船上跳下,将岛塔的木门轰地推到,艰难地闯进。 ...... 场景不停地变换,像是陷入了不尽的漩涡,西昂被卷入其中,在漩涡中央挣扎着,她想伸手呼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像是已经没有了实体的感觉,她深陷于摄神取念的效用中,攫取了眼前人的记忆,却被困在其中。 记忆,淹没了想要偷窃它的人。 直到—— 黑暗笼罩着阴冷潮湿的翻倒巷,有人瘫在肮脏狭窄的道路上,嘴里嘟囔着什么,西昂头痛欲裂、全身颤抖着站在记忆中,她眼前模糊一片,黑暗好像占领了她的双眼,阴冷侵入她的身体,整个人摇摇欲坠,可...... 那个铂金发少年在记忆中出现,他的发色像是清晨的第一抹微光,照向昏暗的心底,将那不堪的灵魂挽救,他走进一家店内,微光随之消失,西昂艰难地抬腿跟上,身后微弱的对话声不停地传入耳内。 “他让博金修理一件东西,但并没有带走它!”哈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赫敏和他争论着,“不,博金问他是不是想把东西拿走,马尔福说不!” “那东西要么体积很大,要么动静很大,赫敏——相信我,马尔福绝对在博金那里保存了什么——不用说,那和黑魔法有关!”哈利用冲动的声音解释着自己的判断。 无止的晕眩,将西昂打翻在地,从记忆中挣脱出来时,她整个人无力地滑倒在地板上。 “西昂,西昂你怎么了?”赫敏惊叫一声,上前把她扶起,桌子后的麦格教授也匆匆走过来,“天哪,你的脸色这么差,你需要立刻去找庞弗雷女士。”她和赫敏两人轻抓着西昂的小臂将她颤巍巍地扶起,身后哈利和罗恩着急地跟着,“我们陪她一起去。” 西昂不住地摇头,“不,不,谢谢您,谢谢,我想我不需要去麻烦庞弗雷女士。”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已经够糟糕的了,如果哈利知道——如果哈利知道自己闯进了他的记忆——后果不堪设想。邓布利多会询问她原因,她无法做出解释,因为她想要弄清德拉科在翻倒巷做了什么,然后帮助他吗? 他们只是怀疑德拉科在做一件事,没有充分的证据,更何况现在还只是一件看上去就该和德拉科无关的事——事情发生在霍格莫德。 “还有一点,”麦格教授以斩钉截铁的口气说,“马尔福先生今天没有去霍格莫德村。” 还好,还好他没有去。 西昂跌跌撞撞地跑出办公室,在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夜晚的漆黑笼罩了整条走廊,她从长袍内摸索出魔杖,余热传入手掌,却解不了那股寒冷。 大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石阶楼梯看上去是那样漫长,在魔杖微弱的荧光照耀下只能勉勉强强看清楚那道尽头。 尽头处有光。和混乱的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光。 她三两步跑下楼梯,发出沉重的声响,如果说这样的距离算是远距离,那在扑进他怀里时,才算是贴近。她在岩黄石阶上向下奔跑,在夜晚中追着光——在她感到狼狈的时候,他总能第一时刻出现在她面前。 布料的凑近产生了夜晚最后一丝温暖,西昂从刚刚的空洞逃离,暖意驱赶了寒冷,在这深夜里,在满天的大雪落尽后,抱住了那个少年。 “怎么会,你怎么会在这里?”西昂把头埋在德拉科的肩头,哽咽的声音像是掺杂了恐惧和绝望,倾泻在安静的走廊中。 “我在等你。”他说。 ——夜晚潮湿,地面潮湿,空气寂静,树林寂静,今夜我爱你。 -- 由于天气恶劣,不少人提早从霍格莫德村回来,休息室里弥漫着湿衣服的气味,像是大雪被大家从温暖的城堡之外带了进来,让本就阴冷潮湿的斯莱特林休息室温度更降。 德拉科心烦意乱地忍受着这些,等在吵吵嚷嚷的休息室,直到布雷斯迟疑着告诉他,霍格莫德村出事了。 他的第一反应是慌乱,明明不该出事的——他的计划不是这样的——项链应该被转交给那个人的,德拉科面色瞬间苍白下来,可自己今天并没有出现在那里,不会有人怀疑到他的...... 这样想着,他刚刚镇定下来,布雷斯的话就像一道魔咒对着他劈头而来—— “西昂·沃森,她好像拿着一条项链进了麦格教授办公室,你要不要——”布雷斯还没说完,德拉科就像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慌乱立时被恐惧替代,西昂拿着那条项链——怎么会是她? “这条项链啊——只要有人碰到,我用魔杖向您起誓,他必死无疑。”博金的话在耳边重复,一阵恶寒从胸腔内升起,像是有一层深灰色的阴影打下来,沉重地变成压力和不安,充斥着他整个灵魂。 德拉科疯了一样跑向那里,跨越了半个城堡,撞倒了几个走廊上的学生,有肖像画在指责他不礼貌的行为,可他顾不了这样多,西昂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他,而现在却被他的一个愚蠢计划拉进危及生命的风险中。 还好她没事,在西昂跑向他的那一刻,所有不安转换为见到她的渺茫希望,她才是那道光,向着阴暗的自己奔来。 “德拉科,你相信这世上有不变的感情吗——友情、亲情还有爱情,当它们被我一个接一个地搞砸时,我无法相信了——我甚至看不到我的未来。” 尼科拉的离去,对哈利的背叛——无一不在折磨着这个弱小的灵魂,她明明是从这些温暖的情愫里汲取养分,做出一个又一个看似正确的决定,可她离这些,好像越来越远。 “你永远可以相信我。”
第55章 选择。 温暖的床铺会是一剂良药,比任何魔药都好用。 经历了一整天的动荡,听着窗外时不时传来的水滴声,西昂在床上翻了个身。像是要把头骨撑开的感觉席卷着她的大脑,那些记忆在脑中不断地重复,夜深人静时最怕这样的绝望。 “还有一件事,如果感觉累了,就学会放空大脑,好吗?” 邓布利多平和的声音突然闯进混乱的记忆中——放空大脑,要怎么样放空大脑? 她小心翼翼翻身坐起,拉开床帏下床,在小柜子里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Forget What You Do Not Wanna Read.” 忘记你不愿看到的。 这七个单词在透过玻璃窗的月光的照耀下像是悬浮在黑暗中,是柔和的清水安抚在西昂的内心上,是她在茫茫寂空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跪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却丝毫感觉不到这刺骨的寒意,魔药瓶被她打开,纯透的药剂滴了一滴在嘴巴里,没有味道,却让西昂心里不自主地默念着—— “我想忘掉,我不该看到的那些记忆。” 雪又开始下了。 是夜,有人在空荡的街道向西昂走来,她踏着清冷的月光,跨过铺满街道的大雪,她的金色卷发像蜗牛藤一样美丽,走近发现那人也有一双灰色的眼眸。 西昂被她抱进怀里,有一阵子的沉默,她知道这是个梦,所以不敢轻易打碎这个梦境。 “很难受吧,这种感觉。”梅菲斯说,她的声音像是从初春的暖阳中传来,带着柔和的月色,她的眼睛看着西昂的眼睛,“不属于我们的记忆被窃取后,是有反噬效用的,我第一次......第一次拿到安德鲁的记忆时,就好像陷入了无尽的漩涡,几乎要把我吞没掉,你也是这样吗?” 西昂点点头,有眼泪晕在眼眶中,让灰色的瞳孔染上一丝光亮。 ”既然还没有足够的能力,那么在窃取他人的记忆时,我们就要为此付出代价。“西昂茫然地看着梅菲斯,渴望着她再说些什么。 “后来我一直在熬制‘遗忘水’——就是斯内普教授转交给你的那瓶,所幸我成功了。只要一滴,你就会忘记那些,你不想记得的事情。” 梅菲斯继续说,她的眼神带着西昂从未见过的惆怅,“只是,你真的愿意效力于那个人吗?我是说——西昂,妈妈支持你的决定,可是为什么要和你在意的那个人一起身处在危险之中呢,虽然我不想让你再走一遍我走过的路,可是趁现在还有机会,趁着还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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