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胡大以为血染大地恐怖,现在再看,那一堆堆胡蜂的骨灰覆盖住地下黄土,才是真正让人毛骨悚然。 紧跟着蜂巢再次封闭,胡大等看热闹的妖鬼们从头到尾都没见到莲花的面。好好的一场热闹,却看得他们心脏鼓噪、双腿发软。 也有人暗自嘀咕,或许是莲花公主从破庙获取救命之法的时间太短了,所以才不得已要牺牲子民的性命做诱饵。 而现在蜜蜂们打了胜仗,胡蜂蜂巢只有一群老弱病残,里面的好东西唾手可得,但这群蜜蜂却选择闭关锁国,想来也是强弩之末,或许有机可乘。只要他们出手,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但是说一千道一万,看着那满地的胡蜂骨灰,和那炙热的‘黑色太阳’,却没有哪个妖鬼敢上前的一步的。 那天起,更多的妖鬼前来拜访他家老祖宗,试图探听莲花公主从破庙所得到的救命之法,到底是什么东西。才能造成那夜诡异的一幕,让一群本该必死无疑的蜜蜂绝地翻盘,反过来坑杀胡玄之连同上万胡蜂大军。 他家老祖宗不堪其扰,被烦得整天在家骂骂咧咧。 但也是从那天起,原本一直在破庙外,林间暗处窥视的各路妖鬼悄无声息的退去了。甚至住得近的直接连夜搬家。 胡大想到那几日的暗潮汹涌,想到当时林姑娘的淡然自若,此刻再看这恢复往日宁静的破庙,忽然明白过来,想来这一切都在林姑娘的意料之中吧。 * “听大牛说,前两天夜里出了个怪事,半夜忽然鸡叫,然后村里人起来一看,天还是黑的,但是村子连同周围几座山,方圆数百里竟然已经天光大亮。并且就这么一直亮到了白天。马瑞奶奶出来说是山火造成了。让最近村里人少上山,也不知道哪座山头被烧了。” “我是没注意啦,我当时睡得可香了。” “不过好像也是那天早上起,我那边的几只小狐狸好像有点奇怪,总是偷瞄我。” “平日最沉稳的胡大也是如此。” “哦对了,清早我出门闲逛一圈,远远看见一只小兔妖以原形在草丛吃草,我多看了一眼,结果那兔子一看见我,就尖叫着四爪狂奔。那声音……我都没想到兔子竟然会叫的那么惨烈。而且你猜怎么着?我走过去一看,原地竟然还有两粒兔子屎!” 某人嘀嘀咕咕的声音好似一阵清风吹散了阴暗石窟中的死寂和沉闷。 白云州金色的竖瞳依然淡淡。但看他龙尾轻摆就能知道,他现在的心情不错。而林吹梦倒是没发现这些,略带忧愁的摸上自己的脸蛋子。 “你说说,我长得有那么吓人吗?” 她都没有靠近,就隔着老远一人一兔对视了一眼,若是那兔子只是机敏的逃走,她也不说什么了。可那兔子却是尖叫着,就好似人一眼连滚带爬的跑了。最重要的是还被吓出屎来了! 那小眼神惊惧的,就仿佛她不是什么人,而是一个青面獠牙、嗜血狂暴的恶鬼。 曾经靠一个眼神就能让兔妖吓尿的白云州淡定道。 “兔子一向胆小。不足为奇,更何况你还常于那几只狐妖呆在一块。它说不定是知道这事,害怕狐妖在你附近。” 是这样吗?兔妖怕狐妖,这倒是也说得过去。 林吹梦思索着,忽然察觉到地面开始晃动起来。平日只是小幅度晃荡的河水开始猛烈翻腾,黄色的河水竟是慢慢血色浸染,满是赤红符文的石壁此刻好似玻璃一般破碎开来。露出荒芜的虚空。 白云州猛地抬头,锁龙柱上雕刻的锁链却仿佛活了一般,变作黑色的铁索游动入石盆之中,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逼得他本来高傲的龙首狼狈的紧贴石盆底部。 这是怎么了? 好梦要变成噩梦了? 林吹梦一愣,倒也不是很害怕,毕竟这只是个梦。谁知她下一刻却听白云州语调复杂的开口。 “原来……这只是个梦。” 而现在,梦要醒了。 当梦境的主人意识到这一点,梦境轰然破碎。 天山南簏的大沙漠底部,隐藏着一个支离破碎的大殿。数个满是裂痕的石柱支撑出一片地下空间。其上雕刻着双目闭合,缠绕柱身的蟠龙。然而无论是断壁还是这石柱身上,全都绘满了赤红的符文,密密麻麻的血字破坏了这残破大殿最后一丝壮丽之美, 林吹梦一个晃神后再睁眼就看见了这一幕,但是比这残垣断壁更吸引她的,是这大殿地面趴伏的巨大生物的残躯。 把整个大殿几乎填满的起伏蜿蜒的身躯,其上无数鲜血淋漓伤口,不是刀割斧砍,而是被利器给硬生生挖出了血肉。以至于巨大的身躯满是窟窿、东缺一块、西缺一块,往里一看,就能看见血肉筋膜,以及暴露在空气中的森森白骨。 其浑身白色的鳞片脱落大半,仿佛垃圾一般散落在大殿各处,不是如玉一般的光泽,而是满满的苍白死气,仿佛劣质的白色塑料片。 看着那形似蛇躯下残缺的利爪,林吹梦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慌忙的快走两步,绕过一个石柱终于看清了这巨大生灵的头颅。 那一瞬间,林吹梦不自觉睁大了眼睛,头生双角、身似长蛇、腹下生爪、这是龙!一条死去的巨龙! 这时,林吹梦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抬头一看,就见一个打扮朴素的老头拄着拐杖,绕开龙躯走近。林吹梦刚想问这是什么地方,那老者却目不斜视的走过。视线落点一直在大殿深处。 他看不见她? 林吹梦一愣,随后才发现自己身形飘忽,走动起来也没有半点脚步声。她迟疑了一下,抬脚跟上了老头,当老头停住脚步的时候。她目光一怔。 熟悉的石柱,熟悉的石盆,但里面此刻盛满了昏黄浑浊的水,水面无风自动,翻涌间无数黑气组成的鬼脸哀嚎。小白龙的大半身躯隐没其间。 果然是睡迷糊了,那群人巴不得他快点死,哪有那么好心只是用黄泉水围困住他,事实上,他的神魂已经在这肮脏的黄泉水中泡了千年了。 大概是被关太久了,所以才做了那么一个乱七八糟的梦吧。 虽然心里评价那个梦乱七八糟,但是被脚步声从梦中惊醒的白云州眼中还是闪过一丝不悦。 拄着拐杖的老头声音沙哑。 “龙君,多日不见,可还安好。” 白云州抬眸冷漠的扫了他一眼,并不想理会这老头假惺惺的客套。而就是这一眼,却让他呆愣在当场。只见那老头不远处站着的月白色衣裙的女子,可不就是他梦中的那个女人? 难道她和他们真的是一伙的?所谓的梦是又一场算计? 那一瞬间,白云州的眼神阴郁下来,脑中各种阴谋论闪过。 谁知这时,老头敏锐的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什么也没看见,顿时狐疑道。 “龙君在看什么?” 他看不见? 白云州侧眸看向原形是老鼋的老头,发现对方的瞳孔之中,半点没有倒映出身边女子的身影。白云州眼神缓和下来。但下一刻,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瞬间绷紧。 他从梦中醒来,本以为那只是个梦中人,结果对方却出现在了现实,并且在这布满禁制,连寻常仙家来了都要寸步难行的地方,她却如入无人之境,甚至没有惊动那老鼋分毫。 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她的实力强大到连全盛期的他都要忌惮的程度,但在这个天庭隐没的时代,天底下这样的强者不过两个巴掌之数,而且大多都是不愿意挪窝的老怪物,所以这种巧合出现的可能性非常小。 倒是另一种可能更大。那就是……他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被关了千年,不仅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肉被吞吃,更是要日日忍受黄泉水、噬魂丹侵蚀神魂之苦,以至于他终于疯了。所以才会出现幻觉。可怜又悲哀幻想出这么一个人来陪伴他。 想到这,白云州的脸黑下来,仿佛吃了屎一样难看。 他不愿意相信自己会这么脆弱,因为太寂寞和痛苦以至于只能幻想出一个人来陪伴自己,这是什么品种的可怜虫?
第20章 【系统?系统?】 和白云州对上视线后,林吹梦下意识的呼叫系统,这一次依然没有得到回应。所以……她还在梦里?这是梦境转场了? 这倒是说得通,毕竟梦境的转场往往都是这么奇奇怪怪的,不过石窟破碎之前,小白龙的那句“原来这只是个梦。”让林吹梦有些在意。 梦中龙发现了自己在梦里?这个连续的清醒梦似乎越来越有趣了。 意识到自己还在做梦,林吹梦没了之前的局促,眼看白云州死死盯着自己看,她当即对他露出一抹笑容。指了指一边看不见她的老头子。 “他是你的朋友吗?” 林吹梦的声音并不轻,但是老鼋却没有听到分毫。而听到她说话的白云州下意识的想要回答,但反应过来后又黑下了脸。 老鼋因为白云州的神色而心里发毛,他谨慎的抬手掐诀,大殿各处的赤色符文顿时亮了一瞬,而只是这一瞬,就已经耗光了老鼋的法力,他面色苍白了几分。 发现大殿并无异常的老鼋有些不悦的看向白云州。 “想不到许久不见,龙君倒是也会故弄玄虚了。不过你还是死心吧。无论如何,你都是逃不出去的。” 眼看着符文亮起后,那个女人半点不适都没有。还好奇的摸了把石柱上的符文,白云州垂眸没有理会老鼋的叫嚣,自顾自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老鼋本就虚假的笑容彻底没了。他冷哼一下,又是抬手掐诀,只见锁龙柱上的浮雕锁链迅速变为玄铁锁链,如活蛇一般伸向石盆,把盆中白龙捆了个结实。 “既是阶下囚,龙君还是莫要如此傲气的好。” 被锁链捆绑并不是好受的事,但比起神魂日夜浸泡在黄泉水中被不断侵蚀之苦,这点不适就只是挠痒痒罢了。 白云州闻言抬眸淡淡道。 “若是没有这锁龙柱,你敢站在我面前说这话吗?” 老鼋一时间没了声音,他不敢,即使这位龙君只剩下神魂,即使这满大殿都是禁锢的符文,即使不动用那玄铁锁链,这锁龙柱也有八成的禁锢功效。但是他依然不敢。千年前的那场大战余威尚在,老鼋表现的越是忌惮,心底对这位龙君就越是畏惧。若是可以,他根本不想出现在这大殿里。 他忽然有些后悔刚刚讥讽的话了,沉着脸没有再说,只是一抬手,榨出仅剩的一丝妖力,让黑红的丹药浮到白云州的面前。 他宁愿忍着丹田的刺痛,也不愿意亲手把丹药递过去,就仿佛眼前不是一个被重重禁锢压制,几乎要被玄铁锁链压垮的可怜神魂,而是一个随时能咬断他双手的怪物。 见白龙盯着自己看没有动作,老鼋垂头避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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