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田直正偏头:“还要我继续数吗?” “……你都看到了?” “宝贝,你现在在我的领域里。” 花田直正一手抵着锤子木棍,一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你进到这里,就意味着你的记忆、你的经历,在我面前都是公开透明的。” 花田千夏看着他,张了张嘴。 “是的。”像是知道她想问什么,花田直正道,“我不是你记忆中的爸爸,我是他离开之前,灌注在本丸里的一缕灵识。” 他顿住,语气略沉:“用以镇压暗堕付丧神,不让他们离开本丸的手段。” 花田千夏愣住:“可是——” 她想说可是他们还是去找她了,但话刚出了个头,忽然反应过来。 刚才花田直正说,他必须不间断捶打地面,才能避免消失得更快。再结合明明已经镇压,却仍能冲出本丸去找她的付丧神…… “是啊宝贝。” 花田直正表情柔和下去:“我正在消失。” 花田千夏鼻头猛地发酸,眼眶泛红,捧着茶杯的手也在抖。 她看着花田直正,一时失声。 后者倒是咧开嘴:“怎么了?”他笑着道,“你不是早就猜到我在消失吗?从你进来的那一刻。” 花田千夏深吸一口气,看向蔚蓝的天空。 她本意是放松,却没想视线刚一抬,就迅速抓住天幕之上那片明亮的薄雾。 很难说那份薄雾与其他云朵的差别。 但花田千夏知道它们不一样。 那是一种白色的,没有温度的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一种平平的、空荡荡的东西。 ——他正在消失。 花田千夏无比清楚地意识到。 “是因为我吗?” “聪明~” 花田直正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我很开心,千夏。”他说,“你很聪明,而我相信你也能处理好接下来的事情。” “我不行。”花田千夏下意识道。 “为什么不行?”花田直正说。 花田千夏一时间被问住了。 她抿了抿唇,垂眸:“没为什么。” 她本来就是随意开了个口,似乎这样,就能减缓对方的消散速度一样。 但他们都知道这不可能。 “本丸就交给你了。” “……” 花田千夏抬起眼。 有些暗淡的光线从头顶落下,花田直正站在之中,脸上的神情释然而解脱。她恍惚意识到,对方有一会儿没有捶地面了。 她看着他,一个问题突然涌到嘴边。 “你为什么要离开?” “啊……” 悲伤像水一样,从花田直正身上冲出来,花田千夏被猝不及防浇了一头,又从眼角落下。 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她的情绪。 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因为溯行军因我出现。” 花田千夏哭得嘴唇颤动:“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他叹气道。 花田直正垂头,看向空空如也的手心,虚虚地握了握,似乎想通过这个动作回忆刚才的重物感。 “我看到我的本丸暗堕了。” 花田千夏的手上一空。 她低头,发现原本被捧在手上的茶杯消失了。 “起初,我只是想避开这个结果。”也许是一边思考一边开口,花田直正的语速有点慢,“你也知道,我有预见未来的能力,我认为既然我看到,那么我就有能力改变。不然给我这个能力做什么呢?对不对?” 但是他没给花田千夏回答的机会。 “所以自那之后,我遍寻溯行军和付丧神之间的关系。我想找到一个办法,同时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的付丧神会暗堕——但我没想到,在这个过程中,我的念头逐渐从我不希望他们暗堕,变成他们为什么会暗堕。” “……灵随心动。” “没错,灵随心动。” 花田直正苦笑:“加上付丧神每次执行任务,都会与溯行军接触。每接触一次,就会被黑暗之气侵袭一次。审神者的作用,除了维护历史,就是净化付丧神身上的黑暗气息。” 有的话不用说得那么清楚。 花田千夏几乎已经猜到之后的发展,声音发紧:“但你已经接受他们会暗堕成溯行军的事实。” “是。所以当我察觉到不对劲,一切都晚了。” “可是你可以净化啊?” 花田千夏眉头皱起,呼吸困难急促:“你没意识到就算了,可是你都意识到,你就可以——” “我是离开之后,见到你之前的这段时间,才想明白的。” 花田直正看着呆住的黑发少女:“千夏,我只是一个……碰巧得到了窥探命运机会的普通人,仅此而已。” 所以当发现越是反抗命运,越想绕开命运,就越是会被命运卷入其中无法脱身时,他逃避了。 越是逃避,情况就越糟糕。 所以最终酿成无法挽回的大祸。 “第一只溯行军出现在本丸时,是晚上。” 花田直正陷入回忆:“接着第二只、第三只。他们的变化很突然,突然到我根本没办法做出更好的反应。我用灵力封锁了本丸,没人能进来,也没人能出去。” 一个画面突然闪过花田千夏脑海。 她愣住,张口:“那天……”她看着停下来的花田直正,声音很轻:“是圆月。对不对?” 花田直正:“对。” 他的话音刚落,周围突生变化。 像墨溶于水,蓝天与庭院开始褪色,黄土开始泛白,是一种云雾般的无意义的白。 花田千夏凭着本能站起,想到什么,回头。 刚才还在身/下的小木椅已经不见了。 这个世界正在崩溃。 依靠着花田直正建立起来的灵力世界,已经达到临界值。 “还有,我很对不起。” 花田千夏慢慢转回头,看向他。 “我不知道为什么,未来的我在得知自己会被溯行军杀死时,仍没有离开你们。”花田直正眉心隆起,神色悲悯,“虽然由我来说这句话不恰当,但是,对不起。” 花田千夏却倍感荒谬。 她望着他,在电光石火间,忽地明白自己的荒谬感从何而来。 她忍不住笑,悲哀又无奈。 花田直正不明白她为什么笑,只当她是愤怒到极点。 也是,他本身就是个卑劣的胆小鬼。反抗命运不成功后,连直面它的勇气都没有,最终任由付丧神们暗堕成溯行军。 已经失败过一次的他,怎么可能再会为了已经清清楚楚摆在面前的、属于自己的命运再次拼搏? 就是可惜了那个笑起来温暖可人的女士…… “我不认为你了解他。” “……什么?” “我不认为你了解他。”花田千夏再次开口,语气坚定,“虽然我的确很生气,气他在得知自己最终的命运后也没有离开的行为。甚至直到现在,我都认为如果不是他,妈妈不一定会遇害。但我不认为他是你语气中表达的那样卑劣。” 她看着面前的虚空,笑着闭上眼。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爸爸。” 她再次躺到地面上。 一个冰冷的、没有任何温度的地方。 她的手被一双温暖的手紧紧握住,手臂很疼,像是有人往她的伤口上撒盐,但能隐约感觉到被很好地处理过。空气中漂浮着清新的柠檬香,如果不是轻声响起的、像是害怕惊扰到她的低语,花田千夏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回到了狗卷棘的房间。 “大将……” 于是她睁开了眼。 入目的紫色眼眸美丽到近乎梦幻,药研藤四郎见到她醒来,明显松了口气。 但下一秒,他的表情便沉下去。 花田千夏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她转头,看向房间——她甚至有点吃惊自己竟然在房间——的另一个角落,对上那双如明月般的澄眸。 他们对视了足足三秒。 而后,三日月宗近微微垂眸,唇角带笑,语气温和: “日安,我的主公。”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2章 【102】 花田千夏在本丸住了下来。 这个地方出人意料的平和。 她原本以为, 已经暗堕的本丸不说阴风阵阵,也该是个不见光的地方。 事实却恰恰相反。 这里不单阳光明媚,温风阵阵。往远处眺望, 还能看到在薄雾中若隐若现的青山。 一切都那么刚好。 宁静安然,怡然自得, 且令人放松。 甚至如果条件允许, 花田千夏觉得在这个地方养老,也不是件不可以的事情。 但是…… “其他人?” 药研藤四郎捣着草药的动作微顿, 才转过头轻声问:“大将怎么……突然想见其他人?” “突然?”花田千夏扬眉, “很突然吗?” 药研抿了抿唇:“因为您之前从未提起……” 花田千夏本来想说, 他们把她带回来,不就是为了想借用她的灵力净化溯行军?但是看着药研的表情,她沉默了下, 才露出稍显局促的笑容。 “我以为他们会想看到我。” “……” 气氛沉默下去。 花田千夏看着药研,后者头一次没有回以注视。他盯着面前已经捣得大半的草药,好一会儿, 才抬起石杵,轻声说道:“他们很想。” 咚的一声, 石杵发出声响。 “但他们更害怕伤害您。” 花田千夏愣住, 双唇微张,目光在药研颊边晃动的黑发停了会儿, 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转开了视线。 她看向风景依旧美丽的庭院, 胸口缓慢、深深地起伏了下,却没挡住内心的酸涩感。 事已至此, 花田千夏不会说什么“他们本不该经历这些”之类的话。 这世间, 本来就没有什么应该或不应该, 有的只是个人选择。 但是没人告诉她…… 如果她面对的“人”没得选择,该怎么办。 花田千夏没注意到脑袋后面的捣药声停了。 直到察觉身上被阴影笼罩。 她立刻扭头,刚抬起下巴,头就跟着蹲下的药研重新落回去。 大脑空了会儿,少女才想起什么,低头看向对方手中捧着的一手草药,掀起衣袖,叹气:“要是我当初能学会反转术式,就好了。” 这样就不用每天缚草药。 药研扯了扯嘴角。 花田千夏看得出他想笑,但是没笑出来。 她忍住了探寻对方情绪的冲动。 现在的她,已经能够完全控制能力,不让它辐射到四周。毕竟她扪心自问,如果身边有这么一个人,TA时时刻刻知道你的情绪,就算TA不说出来,但这件事听上去就有那么点儿…… 让人舒服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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