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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有些分辨不清她此刻心中突然产生的种种感情—— 交织的暴怒，绝望，悲痛，冷漠……还有毁灭一切的决心。同时浮现的无数层光辉的崇敬与仰望，无数次无望的血战与彷徨，无数道冷寂的背影与刀伤……仿佛在无尽轮回之中，无数个声音在呼喊。冷酷的，威严的……温柔的，傲慢的……崇敬的，恐惧的…… 这些过于强烈的情感对于她而言实在太过陌生，以至于在这青黄不接的融合阶段，洛伊丝竟产生了些许自我怀疑。 这究竟是源自于灵魂与魂晶的结合而导致的短暂错乱？ 还是……那些突然出现在她脑海中的，幽暗的，无尽的呓语，原本就是她的过去？ 难以形容的困惑，让洛伊丝的灵魂深处甚至有了一丝淡淡的恐惧—— 如果人格可以因记忆而被随意捏造，那么在拥有了那些恍若虚幻的过去，灵魂也被一遍遍洗刷之后…… 她，到底成为了谁？ …… 在洛伊丝冥思的第两千九百三十二万一千零一秒。 在这一刻，洛伊丝才明白过来，魂晶真正的作用或许从现在开始才刚要展露出来。 起初那些痛苦或是暴力堆砌，只不过是对于劣质容器的改造。 而现在，连绵不断的带入与解读，才使她对自身的认知开始产生更深层次的变化。 这是一种极其玄妙的感觉。 若是几天前的她，或许根本无法理解这种突破维度界限的力量。而现在，她却轻而易举地感受着自己仿佛一条细若银丝的游鱼在满是漏洞的大网中不断超脱，不断上升…… 段段冗长的时光自缩影也于无人可知的夹缝之中缓缓展开…… 她开始理解自己的立场，而那种自伊始便贯穿于灵魂中的怅然若失，终于有了凭依。 …… 她不属于这个时代，也不属于任何时代。 或是偶然又或是必然—— 她在魂晶中承载的记忆中，看见自己在千年之前，于神之股掌间任意变换的天黑地暗中，秉承着某个任务与目的来到这个世界，在茹毛饮血的人间留下了自己的痕迹。 ——她用某种魔法转变了三个流浪者，起名为阿罗，马库斯，凯厄斯。 在漫长的黑夜里，她替他们点亮了能够继续前行的明灯。于是，他们追随她，拥护她，视她为唯一的‘始祖’。 时光流转，在点滴岁月里他们的队伍和族群在流浪中不断庞大，而有关‘她’的事迹也被歌颂者记录在《神鉴》之中以供祭祀。 然而…… 无论后裔们是如何期待他们的‘始祖’，无论他们的祭祀有多么地真诚与无私……在没有人看见的阴暗角落里，洛伊丝心底无尽的空洞被映衬得愈加幽暗与深邃。 因为她知道，来这个世界，自始至终她只有一个目的。 而为了达成目的，她甘愿付出任何代价，即便是毁灭一切。 而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夜晚。 洛伊丝看见自己披着一身落寞，远远地凝望着阿罗他们单纯又快乐地围坐在篝火堆旁，一群人载歌载舞，赞唱着安乐的生活。她看到阿罗和一个年轻的姑娘走在一起，并一齐朝她投来了幸福的笑—— 而这笑，淳朴又真诚，即便她心中充满了仇恨，似也被这笑意所感染，嘴角微微弯起了些许弧度。 ……但很快她意识到了这缕细微的‘变化’，沉下嘴角—— 她知道她本不该被任何东西牵绊。 即便，这些夜族是她创造出来的后裔。 于是，她下定决心，在没有任何告别的情况下离开了他们。就像……狠心的母亲抛弃了自己的孩子。 …… 洛伊丝很想知道自己到底为何离开，又去做了什么。但魂晶中记录的记忆在此后混乱不堪，难以辩驳。 而那段隐晦的时光，仿佛只是一刹那，又仿佛过去了很久很久。洛伊丝根本分辨不清——更何况时间对于那时的她而言本就毫无意义。 她只看见，在那之后遍体凌伤的自己带着只剩下半身的力量，难以维持清醒的状态，跌跌撞撞地回到她曾经熟悉的篝火堆。 但那时无忧之火早已熄灭，夜族的家园也已破碎……一切都物是人非。 洛伊丝看见无以为继的自己艰难地抽出了身体里那缕不被期待的‘变化’，在最终的沉睡之前向大地撒去化作罗伊—— 替她守护不再有人庇护的夜族。 * 既然在物质的背面，时间没有意义。 那么发生在洛伊丝意识世界里的漫长岁月，在众人眼中不过是眨眼之间—— 正如字面上的意思。 在丧钟的眼里，被他单方面毁约的洛伊丝只是对着他眨了眨眼，方才他感受到的那股温和平缓的气质便好像被他的话刺激地瞬间荡然无存。 令一股令人心悸的危险气息自洛伊丝身上弥漫开来，就像有一只恶魔藏在她曼妙的身躯之内，冰冷又狰狞地觊觎着他的灵魂。 ——这种反差巨大的压迫感让，丧钟浑身的战斗细胞无可救药地雀跃了起来。 他知道这样有些不合时宜，也不符合他的利益。可面对强敌的刺激，他还是忍不住挪动脚步调整站姿，微微躬身捏紧刀枪。 头罩下的一双眼睛像盯着猎物般瞄准洛伊丝，心中涌起对于战斗的渴望与兴奋。 但他的渴望并没有打动洛伊丝，甚至也没有打动他身边的塔利亚—— 或许是受到了蝙蝠侠的影响，塔利亚此时非常冷静。 虽然今天随她前来的刺客个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但她必须尽可能保证自己和自己的手下们不在接下来发生的战斗中实力受损。 毕竟，她的目的从来都不是和这些怪胎硬碰硬。 她皱着眉看了眼身边莫名亢奋的丧钟，然后看向半空中不可一世的黑亚当，警惕地朝后退了几步，并暗自打了几个手势收束刺客联盟的人远离这些‘潜在’的疯子。 然后尽可能委婉地提醒道： 「魔法师，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那么执着，但作为同伴我还是需要提醒一下——你们手中的那本书或许并非那样有价值，也不值得我们赌上一切。」 她说的书，正是黑亚当此刻手中捧着的那本魔法书。它本由莱克斯集团保管，但在不久之前被黑亚当抢走。 而这本书……似乎与‘社团’针对吸血鬼的一系列行动都息息相关。 塔利亚因为入伙得比较晚，没见过也不知道这本魔法书有什么来头。不过从‘社团’某些人最近激进又欠妥的行动态度上来说，她觉得……这一定是本邪门的书。 只是……她这么想，正飘在天上的那个人不这么觉得。 只见黑亚当朝她冷笑了一声：「事到如今，你还在说什么可笑的话。要我放弃？做梦！它们都是我的！」 「黑亚当，别做的太过火了。」听到黑亚当疑似要独吞的论调，丧钟将枪口转向他目光微沉，透过头罩对他警告道，「吸血鬼也有我们的一份。」 「过火？丧钟，我还想说你什么时候和莱克斯那废物这么亲热了。如果不是我，你们以为你们这些计划能有多大的成功概率？废物研究出来的不过是废物，既然都是废物，那不如让我来废物利用。更何况……」 黑亚当意有所指地睨了眼洛伊丝。 「怎么，你真的想独吞？」丧钟看着黑亚当的目光逐渐变得冰冷。 「你以为就凭你们能阻止的了我？」黑亚当轻蔑地回敬道。 被呛了一嘴的丧钟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讥讽道：「黑亚当，我看你是脑子被那本破书烧坏了吧？一本来历不明的魔法书，竟然让你这么膨胀。」 闻言黑亚当大怒：「你懂什么！正义联盟那些家伙三番五次破坏我们的计划，还有那个冒牌货……」 说到自己的老对手沙赞，以及想起背叛了自己的老巫师，黑亚当一顿咬牙切齿。 「他们背叛我，那小杂种还竟敢觊觎我的力量……我绝对不允许再继续这样下去……！」说着，黑亚当从魔法口袋里掏出一本精致的黑皮书。 封面上除了刻印着一个银色六芒星符号之外什么都没有，简洁到就像一本普通的日记本。 但只要是对超能世界稍有了解的人，都不会忽视这颗六芒星上所凝聚的危险气息—— 甚至只是稍不注意，灵魂就有可能被六芒星牵引到‘对面’的世界。 「六神算什么……」 他对着手中的书陶醉地深吸一口气：「多么纯粹的魔力，多么强大气息……如果我拥有这样的力量，那么这个世界所有的魔法都将听我的指令！没有人能模仿我，也没有人能成为我——」 「我只会是独一无二的我，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法师！」 想到这些美妙的事情，黑亚当的嘴角不住上扬。 「而我只需要将这些卑贱的吸血鬼和他们的‘始祖’奉上，就能获得这股力量！所以……你说，你有什么理由来阻止我？」 看着一脸挑衅的黑亚当，丧钟仍然不为所动，脸上的嘲讽之意更浓了。 「啧啧，所以呢？任你把这些‘资源’全部独吞，然后召唤书中不知是真是假的邪神附体，再然后统治世界？哈？做这些对我有什么好处！」 「当然，想要我不阻止你也可以……」他声音一顿，「把死狩给我。」 「你什么意思？难道你真的把这个女人当成自己人了？」 「自己人？你在开什么玩笑……无论是你还是莱克斯，或者是其他人……别告诉我你们因为理想这种虚无的东西所以才弄出了个‘社团’……」丧钟冷笑。 他用仅剩的那只眼睛环顾着所有人，目光锐利而冷峻：「这里没有什么自己人，只有共同的利益而已。我可不想白忙活一场，到头来什么都没捞到。」 利益，是维系场上这些在各自领域内皆为佼佼者的超级反派的纽带。 故而此时对最终利益分配不均的不满而产生的分歧，足以让这个曾经被正义联盟忌惮至深的组织分崩离析。 在这一刻，‘社团’名存实亡。 「丧钟，你都说了没有什么自己人，那你捞不捞得到关我什么事？」黑亚当面色张狂地大笑道，「我早就准备好了！今天你们谁也阻止不了我！」 说着，他无视了其他人的脸色，对着早已烟雾散尽额的宫殿中央挥了挥手—— 霎时一个巨大的光阵从宫殿的地砖下显现。 他打开手中的黑皮书，居高临下地对着始终一脸淡然默默旁听的洛伊丝说道： 「再见了，女人。」 紧接着，黑亚当将手中的书向上空中高高抛起，对着穹顶张开双手。 强大的魔法气息从他的身上升起并在他的前方不断鼓动聚集，仿若一只无形的手，托举着刻印着六芒星的神秘魔法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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