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 我颤颤垂下眼睫,有些感伤。 也不知五条大人现在怎么样了,是否无恙? 又什么时候才能来救我? 我抱着冰刃转身。 面向庭院。 冰凉的月光冷冷落下,将高过腰部的荒草丛照得阴气森森。但我却没了之前的害怕,对五条大人的思念,和见不着五条大人的悲戚,已占据了我全部的心。 我想念过去的日子。 想念五条大人送与的那只雪白兔子; 想念五条大人偶尔抚摸我长发时的温柔; 想念五条大人像蓝宝石一样的眼眸; …… 我用手背抹了下眼泪,控制好情绪。才靠近院子里的第一颗草,费劲地用双手抱着冰刃去割。 但很可惜。 不管我怎么努力,姿态都显得很滑稽。 即使右肩好了,我也单手抱不稳冰刃。但如果是两只手抱着冰刃去割草的话,草就会随着刀刃压过去的力道向下偏,然后就永远割不到它。 我折腾了不知多久,累得满头是汗。 却只弄下来两颗草。 还是我用手拔下来的。 我正无奈又丧气着,忽然听见一阵嘲笑,“你是在割草还是耍杂技?” 笑声在很高的位置。 像是屋檐。 我记得这个声音,是两面宿傩的。 我只呆滞了一小会,反应过来后,就迅速跪下来,额头贴着地面,态度恭敬非常。 我记得里梅说过。 敢抬头看两面宿傩,就得做好领死的准备。 还好刚才没抬头。 见我没回应,他似感到无趣般‘啧’了声,从屋檐上跳下来。 脚步声传来,在我跟前停下。 五条大人说过, 两面宿傩是当今最邪恶的诅咒师…… 五条大人还说过, 两面宿傩,最爱吃的就是女人和小孩…… 我愈发瑟瑟发抖起来,脑子里回放着五条大人与我说两面宿傩传闻时的一切场景。忽然,我的左手被抓住。 很宽大的手掌。 很炙热的温度。 圈在我手腕上,我被烫得浑身一激,差点甩开。 还好忍住了。 两面宿傩蹲在我跟前,粗粝的手指摩挲着我手腕上戴着的、那串五条大人送与的蓝宝石手链,手链散发出强烈的光芒,却连两面宿傩的手指都未能灼伤。直至最后,那光芒被压下去,消散。 这一切,我都并未看到。 我的额头始终紧贴地面,战栗着不知两面宿傩靠这么近要做什么。直到半晌过去,低哑的嗓音才传入我耳中:“有趣。” 他攥住我的手腕,将我从地上拉起来,另一只手伸过来,钳住我的下巴,抬高。 我被迫看向他。 与他嗜血的眼眸对视,如同被深渊一般的恶念笼罩,呼吸不了,空气像是凝固了。 两面宿傩捏着我的脸,左右晃动,随意打量了下,便漫不经心道,“几天没见,你好像更丑了。” 他无趣般松开我的脸,“手链是六眼给你的?” 我吓得浑身筛糠,手抖、腿抖,声音也抖,“是、是的,宿傩大人……” “哦——”他一副感兴趣的样子,歪着脑袋,嘴角咧着恶劣的笑,“原来是因为这条手链呀。” 他大力捏着我的手腕。 很痛。 我疼得眼泪都冒出来。 他却不管不顾地继续扯着我的手腕抬高,另一只手伸出,去拨弄了下那条手链上坠下的颗颗蓝宝石。宝石相碰,晃动撞出清脆的响声。他觉得有意思,又拨弄了下: “那时候这手链随着六眼的咒力耗尽,变得平庸无奇,以至于我没发现。现在看来,那小子果然没死嘛,不过他现在也太弱了点。” 听到五条大人果然没死,我神情惊喜,眼圈却毫无预兆地红了。但这一切都是因为喜极而泣,就连被两面宿傩抓得生疼的手腕,一时间都没了感觉。我的内心已经被这道喜讯充斥得满满当当。 “这么高兴啊。”两面宿傩嘴角带着恶意的弧度,“呵,忽然想起来,真是好奇六眼能不能通过手链感知到你死没死。” “你好奇吗?” “怎么样,要不要试试看?” …… ‘要不要试试看?’ …… 我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就在我恐惧得不知该怎么办时,一道清冽的少年嗓音自身后传来—— “大人,饭做好了。” 两面宿傩目光微顿,捏我手腕的力道松了些,没刚才那么野蛮了,却依旧没放开,他扯着我,悠哉悠哉地朝里梅走去。 但他个子高,腿也长,松松散散随便迈出的一步,都需要我踉跄着紧跟跑两三下。所以我一路被拉拽得很是狼狈。 廊间。 里梅单膝跪地,态度恭敬地低头,双手高举着木质托盘。 走近后。 一股浓浓的肉香传来,萦绕在我鼻间。 两面宿傩右手扯着我,左手则懒洋洋地支着下巴,打量托盘上的瓷碗,里面是刚煲出来的樱肉汤,散着诱人的香味。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下满眼惊惧的我,嗓音散漫地问 :“你饿吗?” 我诚惶诚恐:“……不饿。” 他猩红的眼睛微眯。 我连连改口,弱声:“饿,妾身饿极了……” 他满意之至。松开我的手,就双手揣在怀里,斜斜地倚在廊间的柱子上,目光兴趣浓厚地观赏着我,“那这碗肉就赏你了。” 我有些弄不明白两面宿傩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但此刻的处境,不容许我拒绝。 我颤巍巍地端起瓷碗,拿稳汤勺,盛了一口肉汤喝下。 味道很鲜…… 但我却尝不出是什么肉。 由于食肉禁令,贵族们常常以食素来彰显自己的身份地位,觉得吃肉的都是些卖力气的贱民。即使幼时饥饿难耐,无甚吃食,母亲也决不许我辱没身份。 因此我至多尝过鱼肉,还有上次里梅给的兔肉。 所以当两面宿傩揶揄着问“知道这是什么肉吗?”时,我迷惘又怯生生地摇头,“妾身不知……” 他嘴角扬扬弧度,兴头很足地一字一顿说:“人、肉。” 这句话,让我的脑子沸腾起来。 人…人、肉? 我怔怔低头,看了看瓷碗,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汤勺,不可避免地回忆起刚才喝下肉汤时的口感…… “呕——” 我感到一阵反胃,恶心又难受。扶住廊柱,就冲着庭院中的荒草丛干呕起来。 而我耳边,则传来两面宿傩肆意无比的嘲笑声,“你就这点能耐吗?哈哈哈哈哈哈——” 我脸色发白,被恶心得发抖。 …… 最后,我也不明白是怎么结束这一切的,只知道耳边尽是两面宿傩的讥嘲狂笑。 等我回过神来, 廊间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后背顺着廊柱下滑,瘫软在地上。即使呼吸了很多新鲜空气,但我总觉得能嗅到那碗肉汤扑面袭来的气味。 原本还觉得鲜香, 但现在只要一想起来,就遏制不住胸臆间的恶心。 我正头晕目眩着, 一股力道将我从地上拉起来。 是里梅。 我没有血色的唇颤了两下,弱声:“里梅大人……” 里梅没应,他端着冷淡的面孔,扯着我往前走。是跟以往别无二致的粗暴动作,但我却莫名察觉出几分迁就,里梅的速度好像刻意放缓了,我没再像过去那样被拽得跌跌撞撞。 “大人不喜欢废物,像你这样娇生惯养的贵族通常只有被虐杀的份。这次大人愿意饶你一命,是你的荣幸,你要感恩戴德,听到没有?”说到这,见我脸色愈渐灰暗下来,细弱蚊蚋地说‘听到了’。他微顿,撇开脸,语气不太自然,“要想活命,你最好把脑子放聪明点。” “是……” 里梅没再说话了,拉着我的胳膊,东拐西拐。 来到前院南角的屋前。 “进去。”他说。 我不明所以, 但还是将屋门推开,走进去。 霎时,我便被满屋热腾腾的水雾包裹。 这是个看起来像是下人房的地方,空间狭小,整个屋子摆了个浴桶后,就没剩下多少地方了。浴桶旁边的架子上,还放着套崭新的水蓝色和服,以及一双木屐。 我惊诧,转头。 便见里梅摆着张臭脸,将屋门重重关上。 “快洗。” ——门外传来他的声音。
第8章 008 我的确很想洗澡。 不仅是因为这么些日子以来,很久没正经沐浴过了。还因为自从喝了那勺汤后,我总感觉身上也沾染了很浓的腥气。 直到热水变凉,我才换上衣服出去。 却发现里梅居然没走。 他单手叉腰、一脸不耐地守在门口,见我出来,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我下,便露出鄙夷的神情:“这衣服穿你身上真丑。” 我低垂着眼睫,唯唯连声:“是。” 不知为何,我明明是顺着他的话说下去的,他却肉眼可见变得更加不爽。带我去住处的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等到了地方,也是转身就走。 看离开的方向,是后院。 我没过多关注。 可能是心理作用,即使洗了那么久的澡,我依旧觉得身上染着腥气。四肢乏力至极,脑袋也昏昏沉沉,使我很想睡一觉。 我打开屋门进去,发现狭小破旧的屋子里,床上居然被整洁地铺了一层干草。 我没精力思考什么,身心交瘁地躺上去,没一会就沉沉睡了过去。 …… 隔日。 我是被石子砸门的声响吵醒的。 是里梅。 他单腿曲起、坐在院中一棵树的树枝上,手里把玩着三四颗小石子,侧着头,正透过漏风的窗户与床上的我对视。 又要赶路了。 我少气无力地爬起来,走出房间。 前几日两面宿傩不知去了哪里,再次回来,像是得到了个很好的消息。有别于上次漫无目的、悠哉悠哉的赶路方式,这次很有目的性。 行走的速度飞快。 一天下来只有晚上能休息,两面宿傩对吃食很讲究,必须要肉,每天还都要不同动物的肉。 除此之外,里梅和我的饭则要简单许多。给两面宿傩找食物的途中,看哪个动物顺眼,里梅就用术式捉住,烤来当晚饭吃。 但往往也都是肉类。 尽管知晓这些不是人.肉,我却依旧没有食欲。 看着里梅递过来的野猪肉,闻着那阵烤肉香,我只觉得喉咙一阵恶心,头也阵阵晕眩。 吃不下。 恶心,难受。 我只动了一口,还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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