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在坚持什么。” 这个问题我问过凯厄斯很多次,从来没有得到过答案。 这次也是如此。 凯厄斯思考数秒,才找了个看起来不太敷衍的回答,“这是我的命运,从我见到你的那刻起。我尝试过摆脱,发现根本别无选择。” 他的声音很低沉,仿佛刻意调过弦的大提琴,比阿罗咏叹调般的语气少了一些夸张感。 如果不是我已经听很多次,而且充分见识到他的恶劣本性,大概会误以为这是他对我的深情表白,然后心甘情愿被他俊美表皮所捕获。 凯厄斯是个很有掌控欲的人,他不喜欢事情超出自己的预料。 但显然我的病情正朝着一个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 不受控制地急速恶化下去。 我什么都吃不下,人类食物、各种味道的“饮料”、水,我得感谢第一次转化,不然人类的部分可能压根支撑不了一天。更糟糕的是,脖颈处原本开始愈合的伤口再次出现崩坏的痕迹。 凯厄斯说要尽快进行再次转化,计划赶不上变化,以我现在的状况,恐怕在转化的途中就会发生意外。 凯厄斯说就不该对我心软,一次性转化,现在我早就成为沃尔图里的一员,根本不会有这些破事儿。 我也很想问他,为什么非要听阿罗的话去福克斯“看望旧友”,没有他的插手,我连之前的事都不会遭遇。 说到底,全是这个自作主张的家伙毁掉了我的生活,而我现在居然还得靠他来给我救命。 “你干脆放我自生自灭算了。”我看着手背上稍显突出的骨节,青紫的针孔痕迹十分扎眼。 我很久没有生过这么长时间的病了。 每天早晨会有一批医生定时过来,然后开始一天的会诊。他们长得很不相同,各种肤色、各种身高、各种瞳孔,也不知道凯厄斯到底从哪里找来的这些人,有时看着他们战战兢兢的样子,我都有些于心不忍。 生病真是太令人难受了。 我不敢给贝拉写信或者打电话,凯厄斯拿我的病情毫无办法,我还从来没看过他这样束手无策的样子,他有时看我的眼神,甚至让我感觉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某个时刻,我只是躺在床上,等待医生给我输液,就会突然流泪。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只是很压抑,也许这是生理调节的一种方式。我讨厌泪水,这会让我看起来很软弱,但实际上我很难控制住这种反应,我开始频繁梦见我的母亲。 我知道这不是个好征兆。 我远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倒霉。来到这本书就是一个错误,我现在得为这个错误买单。 我想尽量让自己开心一些,毕竟人不能只留下消极的情绪。 可是这太难了。 有一天,我对凯厄斯说我想去中国。 他很怀疑我突如其来的念头,我的身体需要休养,医生还没查出具体病因,也不建议我长途颠簸。 “我们可以先坐飞机,然后坐汽车,我会很安静,你知道我现在做不了什么。” 然而凯厄斯迟迟不肯答应。他很犹豫,海蒂告诉我他最近在查古籍,试图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知识果然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这句话是谁说的来着,以前老出现在我小学作文里。我想起母亲给我熬的白粥。 意大利很少有这玩意儿,沃尔图里连明火都很少能看见,就更不能指望会有烧饭做菜的厨房。 人类食物,厨师会从外面做好带进来,再转交到他们手上。 我想喝白粥,凯厄斯就让人不远万里从中国给我找来了一个地道的南方厨师。 味道很好,香气扑鼻,但我还是没有食欲。于是我又说我想配榨菜吃。第二天,凯厄斯又不知道从哪儿真弄来了本地榨菜。 我看着这些熟悉的食物,更加想回去。 闹了几天之后,凯厄斯终于妥协,准备带我回中国。 启程的那天,天气罕见地很阴沉,狂风卷起被吹落的树叶和花瓣,像是马上要下雨的天空是极深的铅灰色,云朵像碎裂的棉絮。 阿罗站在沃尔图里的外墙,告诉凯厄斯这不是个适合出行的日子。 我被海蒂搀扶着坐到车上,睡着前开了车窗去看外面的天色,远处已经是黑压压一片,瓢泼大雨砸了下来。 风太冷了,我的听力已经退化到比普通人更差,凯厄斯和阿罗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看得出表情严肃。 海蒂挂着微笑的神色看不出破绽。 我在凯厄斯上车关门之前睡了过去。 阔别已久的故乡,我正在一步步接近那个记忆中山水小镇。如果回忆有重量,这座小镇就是压在我灵魂深处的沉甸甸的基石。 我想回到那里,为自己做一个了结。 凯厄斯没有问我理由,我觉得他早看穿了我的秘密。吸血鬼都存在世界,死而复生又能有多稀奇。 “我以前在那里的时候,过得很快乐。”我醒过来,对一旁过分安静的凯厄斯说起往事。“现在也很快乐。” 海蒂目光里有些许诧异,大概是因为我很少在他们面前说这些,因此显得格外难得。 “我们能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感谢在2022-03-18 18:55:32~2022-03-22 16:51: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1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一路向前。 我从福克斯到沃尔图里的时候发誓自己再也不想坐汽车长途旅行,那会儿我生着病,后来又生病,现在还是在生病。如果有机会见到这本书的作者,我一定会当面质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可惜吸血鬼族群和人类的科技暂时还没造出能跨越次元的产物。 雨水拍打在玻璃上,轰隆的雷声像是要把天地劈开。 我苦中作乐地想,要是上帝看不惯凯厄斯,大可趁这个机会将他劈得皮开肉绽,我就可以从此脱离他的魔爪,逍遥自在。 梦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我们在中途换了三辆车,一辆比一辆开得慢。 坐在前面的司机是简的弟弟,我觉得他是阿罗派来的奸细。当然,用奸细这个词带了很重的主观色彩,更恰当的说法是他是阿罗派来监督我们的代表。 沃尔图里的关系错综复杂,似乎只有马库斯与世无争。 马库斯年轻忧郁的面孔看起来比阿罗和凯厄斯顺眼多了,他没跟我说过一句话,自然也不会对我指手画脚。 凯厄斯又在命令我躺下,我用仅剩的力气悄悄朝他翻了个白眼。 如果他不是一心想转化我,我也不至于对他这么反感。 兼容并包是美德,很可惜的是车上的所有人都没有这个自觉。 所以我们最后只能一方胜利,一方屈服。 从目前的结果来看,我和凯厄斯算不上谁胜谁败,都好不到哪儿去。 难为他一个身长近两米的高个子挤在这个四四方方的铁盒子里。 想到这里,不经思考的话脱口而出:“你看这个像不像大一点的骨灰盒?” 凯厄斯额角的青筋似乎跳了一下,“我看你不仅身体生病,脑子也受了影响。” 人身攻击算什么本事,我心底不屑,嘴上却找不到什么反击的话。 海蒂在冷场的间隙轻笑了一声,前面的亚力克也反身看了我们一眼。 我觉得凯厄斯联想到了不好的事,基于我目前的状况来说,骨灰盒这个词语确实敏感。 他果然是个迷信的老古董,连个玩笑也开不起。 于是通过牺牲自我好不容易换来的稍显轻松的气氛又被凯厄斯的一句话打回原形,真是个扫兴的家伙。 现在的中国是哪个季节?看样子已经快是秋季了。 我在入境之后看到道路两边大片的金黄树叶,凌晨有环卫工人劳碌的身影。 这里的风俗和建筑与美国完全不同,和我记忆中也相差很大。 我穿越时,大概要比现在过去几年,现在更接近初中的节点。我循着地图在老家附近转了转,终于完全确定那座温馨的小院,和里面爱我的父母,已经彻底成为过去。 说不上有多失望,毕竟来之前我就做好了设想,现在只是再一次证实。有预期的结果总比意外来得更容易接受。 凯厄斯订了当地最高级的一家酒店,包了一整层,真是财大气粗。 我听见他用流畅的中文和酒店人员对话,尽管只有短短几个字,但听得出来很流畅,基本没有口音。 “你以前来过中国?” 凯厄斯刷了房卡,将手里的行李拎进去。 “住过一段时间。这里有沃尔图里的直系。” 令人震惊,我以为沃尔图里只活在意大利和福克斯。 他跟我说话时用的是中文,仿佛一早料定我听得懂。我有些羡慕地看着他,虽然我曾经尝试过很多次,但是我已经不会说中文了。 语言对某些人来说是很难点亮的天赋,就像我以前的英文也很蹩脚,好像我的大脑无法同时接受两种语言系统。 “明天想去哪儿?”凯厄斯打开卧室里的空调,在柔和的暖风中问我。 明亮却不刺目的光线将他的目光与神色,乃至睫毛投下的阴影都照得分毫毕现,他的语气是罕见的温柔,我很久没听他用这种声调说话了。 我有一瞬间的迟疑和迷惑,近乡情怯,我只知道要来这里,其实没有想过具体的计划。 凯厄斯见我犹豫,干脆走进于是开始洗澡,留给我思考的时间。 因为是套间,有两个浴室,我进了另一个。 水龙头里流的是冷水,我等了几秒,暖和的温度倾泻下来,我掬了一把,扑到脸上。 我感觉自己有点不对劲。 凯厄斯满足了我返回故乡的愿望,所以我不自觉地对他开始转变态度了?还是他又修炼了什么迷惑人心的妖术,我不经意间中了招? 果然在沃尔图里待久了,回归正常生活都觉得不适应。 出来时,凯厄斯躺在床上正在看书。 我想把他赶下去,他太自然了,从我被他带到沃尔图里开始,他就一直这样,好像我们同寝已经有了八百年。 以前我认为他是个就差剃度出家、清心寡欲地和尚,今天突然意识到了对方这个行为的危险性, 凯厄斯见我久久不动,放下书,目光往我脸上转了一圈,不知道看出了什么信息,很快发出一声嗤笑。 “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至少现在不会。” 我迈开步子,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相安无事。 我在这个人形制冰机的旁边睡了一晚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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