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者流,助人君顺阴阳、明教化者也。 道家者流,历记成败、存亡、祸福、古今之道,然后知秉要执本,清虚以自守,卑弱以自持。 法家者流,信赏必罚,以辅礼制。 这里都已说的很清楚了,为父便不再多言。为父要说的,则是另外一件。” 他继续读下去,“其言虽殊,辟犹水火,相灭亦相生。...天下同归而殊涂,一致而百虑。这里几句,透儿,你可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上官透到底年纪尚小,殊途同归的意思他是懂的,但是合起来就不懂了,他皱眉思想了半天,还是老实答道:“透儿不知。” 对他这个答案,上官行舟并不觉得意外,他略思忖片刻,温声道:“这几句话是说,诸子的观点主张里,有很多相互矛盾,相互针对之处,但若要论及本质,却都是一回事。” 他目光一转,正对上儿子困惑的小眼神,不由得便笑了,“这样吧,爹爹来给你举个例子。” 上官行舟想了想,对儿子道:“就好比我们透儿。透儿平日里要见很多人,对不对?” 见儿子点了点头,便接着道:“透儿每日里要见爹爹、母亲、姐姐、夫子,还有周管家、服侍你的仆人,那么你见到每个人,对待他们的态度,都是一样的吗?” 上官透忙摇头,“自然不是。”对待父母,与对待其他人,态度怎么能一样呢?上官行舟道: “所以说,对待父母,有对待父母的态度;对待仆人,有对待仆人的态度;对待夫子,自然也有对待夫子的态度。 推而极之,待透儿日后长大了,要出门做事,到时面对不同的人,不同的事务,是否也要采用不同的方法与态度?”他停下来看向儿子,见他点着小脑袋,确信他听明白了,方继续讲了下去。 “诸子的思想,与为父方才所举的例子,其本质上就是一个道理。诸子的思想,兴盛于春秋战国时,之前似毫无预兆,之后又慢慢走向衰落,然若究其本源,他们其实来自同一源流。 只是周朝末年,礼崩乐坏,世衰时移,存续艰难。为了能更好的存活下去,这才各自根据其具体的需求,走上了不同的极端,形成了诸子们各自的思想。” “我们再举个例子。就比如说儒家,司教化,主仁义。若要辅助君王,教化百姓,则非儒家不能为,用其他,则事倍功半。 再如阴阳家,最善看星象,定历法。于此一道上,诸家皆不能及也。 再如法家,朝中官吏治理,刑狱诉讼等,这是他的强项。 再如纵横家,若出使外国,随机应变,权事制宜,则纵横家为最优选。 凡此种种,不过是应对不同的需求,发展出的不同学说。而若论及本源,则还要归而为一。” 上官透听得头昏脑涨,这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上官行舟见儿子一脸迷惑,不由摇了摇头,然思及他的年龄,顿时又暗笑自己太过心急。 他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儿子扎着小揪揪的脑袋,温声道:“不明白也没关系。先记下,日后总会懂的。”上官透闻言,忙用力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全都记住了。 上官行舟则继续讲下去,“至于你之前所说,每个流派都有自己的缺点。这话说的很对,却也不对。” 见儿子又开始懵圈了,上官行舟不由得又笑了,“任何学派都会有缺点,天下本不存在没有缺点的东西。然而,任何学派却又都没有缺点。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人的资质是有差别的。资质高的人,去践行任意一个学派,都能做到尽善尽美,恰到好处。所谓人能弘道,非道弘人,便是这个道理了。 而资质差的人,去践行任意一个学派,便总能将这个学派的缺点,准确无误的给暴露出来。有句话说的好,画虎不成反类犬,说的就是这类人了。 就好比法家。刻者为之,则无教化,去仁爱,...专任刑法而欲以致治,...残害至亲,伤恩薄厚。 这是说过于苛刻的人学习法家,则不讲人情,全无仁爱,只一味死扣律法条文,以为这样就能够天下大治了,到最后只会害人害己。关于这一点,可以参照暴秦,还有历代酷吏的下场。 再如阴阳家。拘者为之,...牵于禁忌,泥于小数,...舍人事而任鬼神。 这是说不善变通的人学习阴阳家,则会过于迷信,被一些旁门小道所拘住,明明靠人事可以解决的事情,却非要迷信某些固定的禁忌。这类的例子史书上也很多,为父就不一一列举了。” “总而言之,为父要提点你的,大致也就只有这两点。至于其他,则还须你自己亲自去深入了解。”上官行舟爱怜的抚着儿子圆滚滚的小脑袋,温声道:“透儿,在想什么呢?” 上官透本径自在思忖,闻得父亲询问,便神色认真道:“透儿在想,透儿要做资质高的人,不要做资质低的人。” 上官行舟一听,当即失笑不已,他捏了捏儿子头上的小揪揪,声音低沉而柔和,“傻小子哎,资质的高与低,可不是自己能说了算的...” ... “我知道了,”重雪芝忍不住拍手笑道:“你是在说,鲁王就是那资质低的人,学法家学得不对路。是也不是?”她一副我可逮着你了的表情,揶揄的看向上官透。 上官透抿嘴微微一笑,“我可没有这么说,明明是你自己说的。棠儿这是打算要倒打一耙吗?”他神色戏谑,恨得重雪芝伸着手指用力去戳他,口中控诉道:“坏人。果然是个奸诈的坏人。” 她的指头戳在他胸膛上,几乎和挠痒痒是一个力道,上官透一把捏住了她不安分的小手,面上却做出一副凶狠的姿态来,“都被你说是坏人了,我今日若不做出些坏事来,岂不是白担了这个名头?” 他说话间,立刻就要凑过来。重雪芝也来了兴致,立刻双臂挡在胸前,装出一副害怕至极的样子,瑟瑟发抖道:“你,你想干什么?不要呀。...快来人呀,救命呀。” 上官透心中好笑,面上却依旧凶神恶煞,吓唬道:“不许叫。再乱喊我就...了你。不过,只要你肯乖乖配合,大爷一定给你留条小命。”重雪芝一听,当即连连点头,“我一定乖乖的,还求大爷能饶我一命。” 她嘴上求着饶,身子却一转,立刻跳起来就要向屋内跑,一边跑一边还忍不住格格笑。上官透岂能容她逃走,当即便起身去追,此时天色已黑,他比重雪芝更熟悉院中的布局,很快便扯住了她的衣角。 重雪芝一边笑一边挣扎,一不小心便踩到了裙摆,当即便被绊倒在地上。 上官透心中一惊,立刻便伸手要去扶她,重雪芝却心生促狭,待抓住他的手后,便猛然用力向下一扯。上官透猝不及防,顿时踉跄着被拉倒在地上,正压在了重雪芝的半边身子上。 好在这会是在园中,地上长满了两三寸高的草蔓,看上去像是绿茵茵的草毡子,人落在地上并不疼痛。 二人一躺一覆,四目相对间,眼睛亮的像是夜空中的繁星,良久,上官透缓缓低下头,重雪芝则轻轻闭上了眼睛,他二人在草地上忘情的亲吻了起来。 ... 夏日的夜晚,繁星满天,点缀在幽深漆黑的天幕上,一眨一眨的,就像是神明的眼睛,从亿万年前的时间罅隙中窥视而来。 重雪芝躺在柔软的青草织就的毡子上,指着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道:“透哥哥,你看那颗星星,是不是很亮?” 上官透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略辨认了下道:“那是长庚星。又叫作启明星,代表着希望即将到来。也叫做太白星,据说李白出生时,其母曾梦此星入怀。” 重雪芝对这些星象知识并不了解,她关心的是其他事,“透哥哥,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我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你的眼睛,就像这天上的星星一样亮,一样美。”
第100章 赴宴 上官透听了,忍不住便是一笑…… 上官透听了,忍不住便是一笑,也认真忆起了二人的初次会面。那时,她被人洒了石灰在眼里,心中怕的不行,却还要顾忌着刚上了药,要哭却不敢哭,可怜兮兮的像只落在狼群里的兔子。 又因着她属兔,所以他后来才送她兔子灯,却不想...,这人其实更像猫一些。 重雪芝侧过身子,凑过来紧搂住他的臂膀,低声道:“我更喜欢道家,尤其爱南华经。透哥哥你呢?”上官透想了想,道:“我也是。我也爱南华经。” 重雪芝忙问道:“你喜欢哪一篇?”上官透道:“逍遥游。你呢?”重雪芝抿嘴一笑,“我嘛。我喜欢秋水。” 二人凑在一起喁喁低语。天色越来越晚,上官透道:“时间不早了,马上就要宵禁。我得走了。” 二人忙从草地上起身,因见他浅色的衣袍上沾满了绿色的草汁,重雪芝忙去看自己的衣裳,发觉比他更为严重,不由懊恼道:“早知道就不躺地上了。我这才刚换的衣裳呢。” 上官透不以为意,只道:“那就再换一套。”重雪芝忍不住看他一眼,真以为谁都像他这般败家吗? 又思及二人会躺在地上,本就是她在捣乱,不免有些歉疚,“你在这边有换洗衣裳吗?你还是换了衣裳再走吧,不然,若让国师府的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怎么样你了呢。 上官透领会了她话中之意,顿时似笑非笑,别有意味道:“我若换了衣裳,父亲只怕更要想得多了。”重雪芝面上一红,讪讪道:“那要不,就不换了?”上官透断然拒绝,“我不穿脏衣裳。” 这人还挺挑剔,重雪芝暗自腹诽,也只能陪着他去房中找出旧衣裳换上。 临行前,上官透道:“我今日说了这许多,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若你对鲁王有什么期待的话,还是趁早收起来的好。 甚至,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还需要防备着他。毕竟,以目前来看,鲁王对江湖势力的态度,可算不上有多友好。” 重雪芝默默点头,这一点他们看法完全相同。如此看来,明日的赏花宴,也就只能是赏花宴了。上官透见她神色肃穆,想了想,又安慰道:“不过,你也不用害怕,一切还有我呢。 这次,就只当是来东都游玩了一趟。明儿是宴会正日,后日,我便带你去见父亲,他老人家想见你很久了。...棠儿,你说可好?” 重雪芝顿时红了脸,默默点了点头。上官透心中高兴,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因见时间不早,便温声道:“棠儿,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来接你。”说完,便大踏步离开了。 时间真的不早了,若再不走,便真的走不了了。 ... 一夜无梦。 第二日约辰时初,上官透便驾马车来接她,二人一起去鲁王府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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