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他……为什么不恨我呢?他应该恨我的!”魏婴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当然恨你,他凭什么不能恨你?你骗他瞒他,失信于他,你以为前尘往事俱散,他早该放下心中执念了,可你不知道,他是个多么别扭的人吗?他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啊!” 将离每句话都好像有万分戾气,割得魏婴心脏生疼,却无法反驳,然而不待魏婴开口,将离却忍不住先哭了出来,“魏无羡,你没做错任何事,江澄也没错,错的是这个世道!” 将离是在替江澄,替魏婴,替温宁,替每一个无辜受难的人委屈落泪。明明她这样努力,可今日魏婴的出现,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她,发生过的事情,永远没办法逆天改命,何其悲哀! 一直沉默的蓝忘机递过来一条手帕,将离从未如此失态,一时有些赧然。 魏婴脑中一闪,好像抓住了什么,急忙问将离,“你说我和江澄互相瞒骗,江澄他背着我又做了什么?” 将离哑然,魏无羡怎么这会这样敏感了,告诉他也好,将离亲身经历后才知道一个人背负着一切有多苦,她不希望他们俩继续这样了。 明明是即使不知道对方为自己做过什么,就可以为对方豁出去命的情深意重,却偏偏要独自背负一切走过余生渐行渐离,凭什么? “魏无羡,你知道江澄是怎么被温晁抓住的吗?”将离回忆着曾经无数次看过的章节,想象着江澄冲出去那一刻的心情,“那时你去街上买吃的,却差一点被温家人发现对吧?有人明明躲过了搜捕,却在看见你差点暴露的时候冲了出去,那是他此生唯一一次的不顾后果。” 「少年丧父丧母,失至亲挚友。」山遥水远,莲花坞中再也没有了等他的人。
第45章 【番外一】云梦双杰(下) 江澄比预计的早两天回来了,还带回来了大包小包的东西,神神秘秘也不告诉将离有什么。说是要给她一个惊喜,将离十分配合,也不去问他。 听说魏无羡把自己憋在房间里两天,自己回来也不见他人影,江澄干脆拎着江厌离做的莲藕排骨汤去魏无羡的院子找他去了。 江澄主动上门,魏婴先是一愣,继而客气地请他进来。 看到如此客气反常的魏婴,江澄十分奇怪,一边盛汤一边问:“魏无羡你抽什么风?阿离说你已经两天没出门了?过来喝汤,阿姐煮了好久!” 闻言魏婴顿了一顿,没有回答江澄的问题,“江澄,我有事问你,”走到桌边坐下,却并不急着喝汤,只盯着手中的勺子,幽幽地开口,“你是为了替我引开温家追兵才被抓回莲花坞化去金丹的对吗?” 听到魏婴突然提及旧事,江澄先是咽下了嘴里的排骨汤,将汤碗放回桌上,继而十分平淡地反问道:“怎么突然这样问?当年你不也曾指着夷陵的一处荒山骗我说是什么抱山散人的隐居之处吗?魏无羡,我们彼此彼此。” 想起自己诓骗江澄的那些话,魏婴无意识攥紧了手中的勺柄,似是在问江澄又好像喃喃自语,“可是当年如果不是我强出头,江叔叔和虞夫人也不会……” “打住,魏无羡,”江澄站起身越过圆桌双手扶在魏婴的肩膀上,目光一错不错紧盯魏婴。 久违的亲密姿势让魏婴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了颤,江澄却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现,对着魏婴道:“当年家变时我怪过你,这我不否认,可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你我皆无力回天,没必要揪着过去不放。” 江澄松开魏婴,踱步走向窗边,声音里带着一分他自己也没发现的沉重,“当年温若寒野心勃勃,温氏如日中天早已势不可挡,以阿爹阿娘的个性,是绝不可能虚与委蛇的。其实从温氏决定将莲花坞改成监察寮之日起,江氏就已经没了退路。温家之祸起因在你根源却不在你,全都怪在你身上并不公平,就算当年没有你为金子轩和蓝忘机强出头那事,温氏只要有心,借口总是会有的。” “江澄……”这些年愧悔、痛苦、自责无时无刻不像刀子一样割在魏婴心上,他一条独木桥走到黑不能后悔,一刻也不敢回头,甚至从不敢和江澄对视,怕看到他眼里的憎恶。 魏婴以为不论是哪个江澄,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了。 “当年你我侥幸偷生当了逃兵,这是我无法言说的悔恨。与其说是怨你,不如说是跟我自己过不去,这些年我不敢有丝毫懈怠,唯恐云梦落于人后重蹈覆辙,如今云梦稳稳立于四大世家之中,总算不曾堕了云梦的名声!”江澄回过头看着魏婴,目光里交织着沉痛和欣慰。 魏婴眼前浮现出当年射日之争的情景,那时战况激烈,江澄事事敢为人先,魏婴只以为是因为他那争强好胜的性子,一边驱使着陈情帮他御敌一边笑话他终于学会了出风头,却原来全是为了江氏。 这些年,他和江澄之间,究竟有多少不为人知的误会! “我曾无数次设想过,假如当年阿娘和我们一起逃,假如爹爹提前赶回来,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可是没有如果,阿娘不会抛下众多弟子偷生,阿爹不会放下阿娘独活。” 江澄对着魏婴笑了笑,故作轻松道:“他们蓝氏有双璧我们云梦也有双杰,魏无羡,对我的承诺,你都做到了。” 来到这里后,魏婴第二次听到这句从自己口中许下的承诺,而让他许下承诺的那个人却早已同他形同陌路了。魏婴心里明白,那个承诺,他许下的时候是真的相信自己可以做得到,后来也是真的明白他们回不去了。 无论当年有什么苦衷,在江澄眼里,都是他魏婴先背弃了誓言。 魏婴第一次如此痛恨当年那个高傲不肯低头的自己,如果可以再坦诚一点,结局会不会全然不同? 他和江澄,有过生死离别,有过恩断义绝,互相捅过刀子。最后,他答应的云梦双杰没做到,江澄答应的给他收尸也食了言。 事已至此,魏婴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魏无羡,乱葬岗上的血水,味道不怎么样吧?” 从见到江澄开始,他说的所有的话都不及这句话给魏婴的冲击大。可魏婴毕竟是夷陵老祖,稳住心神,反问:“江澄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其实我知道那是什么味道,”江澄将目光投向远处,望着一反常态只在远处默默守着这座院子的蓝忘机,轻描淡写地解释,“我曾在梦里看着阿离剖丹给我,跟着她走过乱葬岗那暗无天日的三个月,原本我在梦里是什么也碰不到的,可那时我心痛如绞恨不能以身代之,拼了命的尝试和阿离一样去喝那乱葬岗上的污水,啃光秃秃的草根树皮,虽然吃不进去,却好歹尝到了味道。” “什么意思?”魏婴一直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那段日子,可随着江澄的描述,又不受控制地想起来了,历历在目。 “意思就是,无论是阿离,还是你,你们竭尽全力向我,向另一个江澄隐瞒的事情,其实早就以另一种方式,明明白白地呈现在我眼前了。魏婴,你只想到江澄知道了金丹的真相会受不了,又想没想过如果他自己看到了,能不能受得了呢?” “你如何知道我不是魏无羡的?是将离……” “没有得到你的同意,阿离什么也不会说的。是我猜出来的,你以为江澄大大咧咧,即使你不加掩饰他也看不出来。可惜你不知道,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骗局’,再傻的人也变精明了。” 江澄摇摇头,又认真对魏婴道:“你和魏无羡,其实很不一样。可我刚刚那番话,不仅是我对魏无羡说的,也是江澄对你说的。” “你不是他,又凭什么替江澄说原谅?” “你错了,我并不是替他说原谅,事实上,我知道的比你只多不少,而且我也不认为江澄是有资格说原谅的那个人。说到底,江澄和魏无羡,并没有谁对不起谁,何谈原谅?” “大言不惭!你知道师姐因我而死?你知道金凌因我成了孤儿?你知道我是世人眼中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吗?” 看着眼前歇斯底里的魏婴,心底没来由的一痛,江澄顺从本心上前抱住了眼眶通红表情甚至有些狰狞的魏婴,由着他发泄。 良久,江澄听到耳边魏婴喑哑带着些哭腔的声音,“江澄,对不起。” 江澄最见不得魏婴失魂落魄的样子,气不打一出来,“魏无羡!你脑子怎么就一根筋?就算当年围剿乱葬岗是江澄带头,可你和他向来都是对着干的,吵嘴都能吵上三天三夜的那种,为什么就一声不吭毫不反抗的选择了死亡?你就那么确信他想让你死?” 魏无羡透过眼前的江澄,好像看到了当年围剿乱葬岗时的江澄,那时的魏无羡从江澄的眼里只看到了恨,这一刻的魏婴却真切地看到了江澄藏在刻骨恨意里的绝望和挣扎。 “可是师姐走了,我回不了头了……”魏婴抱着头十分痛苦,江厌离永远是他和江澄之间解不开的结。 “是,阿姐走了,所以你也狠心地丢下江澄走了。留他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莲花坞。我是真不明白,你们一个个的心怎么就那么狠,宁愿一个人去死,也不愿意给一无所知的江澄一个解释!把他骗得像个傻子似的团团转,是不是很有成就?” 江澄说这话时,咬牙切齿,又想起了当年将离一次又一次地瞒他骗他,和眼前之人一摸一样。 “阿澄,那是因为我俩都清楚,依着你宁折不弯的脾气,知道了不仅无济于事,更会自责难当。”将离见江澄去了那么久,不放心跟过来就听到了江澄的质问,叹了口气,干脆推开门进来了,不说开了这个心结怕是永远也解不开了。 “江澄,你还有江家,”将离摆摆手,“你别急着否认,我和魏婴都清楚,当时那种情况,江家不能没有你,你不能没有金丹,也就无所谓谁对谁错了。人都还活着,一切就都还有希望,不是吗?” 话到最后,江澄和魏婴都沉默了。 将离看着魏婴,难得地语重心长,“江家重要,你就不重要?魏无羡你修鬼道时,江澄问过你阻过你,江澄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依然尽力保全你,直到现在他还在等你回来!你打算就这样躲他一辈子吗?” 魏婴抬起头看着将离,没什么底气地反驳,“江澄他向来嘴硬,我如今声名狼藉,何必再牵连他?现在这样相安无事,也挺好的。” 将离闻言冷笑,“我看不好,害你的人没揪出来,当年之事孰是孰非还未分辨清楚,你欠下的以命相抵,他们欠你的债,就不用还了吗?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更何况,”将离拿眼睛睨了眼江澄,“那边还有个江澄,等着你给他找一位温柔听话、勤俭持家、家世清白、修为不能太高、性格不能太强、话不能太多、嗓门不能太大、花钱不能太狠的素颜美女呢!靠他江晚吟自己,这辈子就等着打光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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