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不害怕呢? 怕自己被私情迷了眼睛,在情情爱爱中迷失了自我,就像前世的母亲一般……也怕你背上本不该有的污名,成为别人口中的笑话谈资。 当朝太尉自认俯仰无愧、死生不畏,但于情爱一道却是畏畏缩缩,简直称得上避之唯恐不及…… “主公,幽州实在太冷了。”郭嘉哀哀地注视着张晗,近乎恳求地说道:“我真的,一点儿也不想在这儿待了……” “你带我回去,好不好?” 沉默,沉默,依然是沉默,张晗保持沉默的时间实在太长,长到郭嘉以为她刚刚的松动只是自己的臆想。 他有些慌乱地下了床,小心地伸出手,想从背后环抱住自己的心上人。 然而手还未落到实处,眼前的人便退开了好几步。 郭嘉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他自嘲一笑,无所谓地跌坐在了床前的踏板上。黑色的长发散落开来,遮住了他的神情。 方才退开的人赶忙蹲下身来扶。 他侧身避开了来人的搀扶,垂眸道:“是嘉逾矩了。” 郭嘉不愿起来,张晗便只好顺势跪坐下去。 “主公请回吧,其后嘉必然亲自向主公请罪。” “唉。”张晗无奈地叹息一声,温柔地为他拂开额前的乌发,而后微微倾身,珍而重之地在他额头印下一个冰凉的吻。 郭嘉呆呆地抬手摸着自己的额头,不可思议地望向张晗,“你……” “我身上有伤,奉孝别乱碰。”张晗放软了语气,“血会污了你的衣裳。”
第82章 if结局(be番外) 人言可畏。 短短的一句话,却将郭嘉所有的后路牢牢堵死。 她是那样一个光风霁月的仁德之主啊,凭什么要与你不清不楚地混在一处,平白让世人毁馋,让后世的史书写上一笔“宠幸奸佞的昏庸之主”…… 郭嘉苦笑一声,沉默地看着张晗离去的身影。 群山之巅的冰雪注定不能融化,正如朗照天下的日月终究无法落入他的怀中。 郭嘉死心了,他将心底那些遥不可及的爱恋藏到了心中最隐秘的角落,再不现于人前。 建安二年九月廿七,太尉张晗退袁绍、拒乌桓、定幽州,即将班师回朝。 而就在这时,大病初愈的郭嘉免冠徒跣、素衣披发地出现在了张晗的门前。 他规规矩矩地请了仆从通报,而后在仆从的指引下进了门。 “嘉特来向主公请罪。”他刚进了厅门,便一头拜倒在地,郑重其事地行稽首大礼。 这是他第一次向张晗行跪拜礼。 “一则酒后失言,行为无状;二则不遵礼教,进退无度。” 他在为自己的失言失礼……在为自己对主君动了心而请罪。 张晗硬生生地咽下了喉中那句“你不许跪我”,她看着恭谨守礼的郭嘉,露出了一个最得体不过的笑容,道: “我素来是知道你的性子的,过去便过去了,何必拘泥于这些小事呢,还特地跑这一趟。” “嘉不胜愧悔,请主公降罪。” 为什么会跑这一趟呢?郭嘉在心里问自己。因为他不想做朝廷的洧阳亭侯,不想做幽州的长官,私心里还是想做参赞军事的太尉军师祭酒。 所以他来了,他来把自己当初揭下的窗户纸重新糊上去。 他向来是最擅长揣摩主君心意的:一如他知道在当初那个告白的月夜里,哪怕他有片刻松了口,承认自己喝醉了,那么张晗就不会将他逐到幽州。 她会笑着将这些归为“酒后胡言”,然后云淡风轻地将此事揭过,与他做最清白不过的主臣。 ——可是他不愿。 所以他一遍遍地反驳,一声声地坚持,不给她一点儿粉饰太平的机会。 不过……也许当初的选择就是错误的呢。郭嘉自嘲地想着。 “快起来吧。”千般思绪,万般愁情都被掩盖在了平平淡淡的话语中,“奉孝是了解我的,我向来不将这些琐事放在心上。” “多谢主公宽容。” 如郭嘉所料,他的主君在返回晋阳时,改变主意带上了他。他被擢为军师将军,如愿跟在了张晗身边。 一年,两年,三年……直到天下初定,群臣信服,天子起意禅位,他的名字排在了劝进表的第一位。 建安九年十二月,天子终禅位于张晗。 张晗改国号为楚,建元嘉宁。 嘉为美、为善,宁为安、为静。嘉宁者,则取欢乐太平、吉庆安定之意,放在刚刚平定的世道正合适。 百官对女帝选的年号并无意见。 但身为开国元老的张辽却沉默了,他在隆重辉煌的登基典礼中,忽然回想起了多年前主公与自己那位同僚的一些羁绊。 他的目光偷偷在两人之间流转。 九重玉阶上的女帝正肃坐于鎏金御座,威势深重,无悲无喜。 而列于文官最前排的那位同僚,则手持象牙笏板,垂首而立,端是最恭谨不过的做派。 唉,倒真是……作孽啊。 嘉宁元年三月,女帝拜郭嘉为丞相,行总揽朝政、辅佐天子之职。总理群臣,直达天子……这是何等的简在帝心啊。 百官在惊叹之余,连忙将目光放在了郭相的后院。风华正茂,手握大权,最重要的是,他府中竟然没有任何妻妾——这不正是最好的女婿人选吗? 郭府的门庭立时热闹了起来,冰人、媒人往来不断,简直快将相府的门槛踏破了。 这盛大的阵势甚至惊动了御座上的女帝。 “郭卿终于要成婚了?”在出席的夜宴中,女帝摇着手中的玉杯,借着醉意笑问道。 年轻的郭相动作一滞,轻轻笑曰:“臣政务繁忙,常常疏忽了家中幼子,故而长辈催促臣早日成婚,也好有人照料犬子。” 玉杯倏而从手中滑落,发出刺耳的碰撞声。碎片四溅,划伤了张晗的指尖,血珠一点点地沁了出来。 宫中女官诚惶诚恐地上前收拾,却被姿容极盛的女帝一手挥退。 “今夜的酒委实有些烈,让诸卿见笑了。” 不等与宴之人作答,她又转头道:“朕竟不知,郭卿何时有了子嗣。” 郭嘉莫名地有些慌乱,想要向张晗解释:那只是过继的族中遗孤,与他并无血缘关系。 但那厢的女帝已经向他举杯邀饮,“郭卿看上了哪家的女郎?不知朕可有幸做这个媒人,为卿赐婚?” 胸口处陈年的旧伤似乎又开始复发,泛起一阵一阵的疼。“臣谢过陛下恩宠。”郭嘉借着衣袖的遮挡,悄悄用左手按上抽痛的胸口,道: “但臣逍遥惯了,恐怕还是不想成家,要辜负陛下的美意了。” 郭嘉仰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酒确实有些烈了。” 他眼中的光忽明忽暗,忽隐忽现,“臣不胜杯杓,恐御前失仪,请陛下允臣先行告退。” 嘉宁元年十一月,以郭相为首的群臣谏立皇后,充盈后宫。向来温和的女帝怫然不悦,在朝议中拂袖而去。 众臣面面相觑,最后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百官之首,企图让他拿个主意。 恰在这时,张晗身边的近侍去而复返,躬身道:“陛下请郭相到含光殿一叙。” 在众人歆羡的目光中,郭嘉拱手行礼,“臣遵旨。” 郭嘉到时,张晗已经换下了繁重的朝服,摘下了威严的冕旒,正言笑晏晏地煮茶。 “朕刚刚失态了,后位空着终究不好,容易引起有心之人的觊觎。丞相既劝朕立后,不如说说你择定的人选。” 郭嘉拱手称是,用毫无起伏的语气念道:“清河崔氏有子名悦,才华横溢,性情宽和……” “崔氏门第太高,朕不喜欢。” “扶风名士李瑾,虽家道中落,却玉洁松贞,博学多才……” “舞文弄墨之徒,朕不喜欢。” “太原温宴,龙章凤姿,文武兼备……” “年纪太小,朕不喜欢。” 要是还不明白张晗在故意挑刺——郭嘉也就不是郭嘉了。他撕下了谦卑恭顺的良臣皮,恼怒地瞪着上首的张晗,反问道: “陛下既不愿立后,又为何要故意作弄微臣?”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了一下。这样举止随意、不拘礼节的相处,似乎离他们太遥远太遥远了。若不是今日,他们都快忘了那段时光…… 张晗的语气弱了三分,“奉孝既知我不愿成婚,又为何要执意逼我?” “是嘉逾越了。” 嘉宁二年九月,丞相郭嘉上书致仕,帝不允。 “卿还如此年轻,怎么就学起那些老臣乞骸骨了?”张晗心中已经有了些不好的预感,但她不敢去细想,只是放缓了语气,恳切地劝道: “国朝新立,百废待兴,朕与朝廷皆离不开卿这样的肱骨之臣。” 郭嘉强忍住喉中的痒意,行礼道:“臣才疏学浅,本就担不起一国之相的重任,承蒙陛下看重,方能忝居高位。” “自受职以来,臣临深履薄,不敢有丝毫懈怠,以负陛下之望……” 张晗忍不住打断他的话,“勿要妄自菲薄,卿一直做得很好。你是朝廷的栋梁之材,也是朕择定的帝师。” 她双眸晶亮,含笑望向他,“奉孝,我还想将昕儿交给你教导呢。” 郭嘉苦笑,“陛下春秋正盛,何不亲自教养储君?” “臣痼疾未除,疾病频频,实在是有心无力,不敢再担此重任……咳咳……咳咳……” 郭嘉咳得越来越凶,张晗则越看越心惊,她再顾不得其他,急急忙忙地找人传太医。 太医令张仲景在把完脉后,不忍地憋开了头,避开张晗殷殷期盼的目光,轻声道:“病入骨髓,无法根治,臣只能尽力为郭相调养了。” 郭嘉对自己的情况再清楚不过,此时毫不意外,只是淡淡地行礼道谢:“有劳仲景先生了。” 张仲景侧身避开他的礼,而后转身告退,配药去了。 “陛下,臣惭愧……咳咳……这副残躯怕是无法为您效力了。” 张晗微微仰头,不让眼中摇摇欲坠的泪珠落下,然后朝他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莫说这些丧气话,病了就好好休养。朕的丞相之位,一直为卿留着。” 她转身召来了传旨女官,“即刻贴出皇榜,广征天下名医。” 嘉宁二年九月廿四,丞相郭嘉以病致仕。 次年五月初五,郭相病笃。帝亲往探视,君臣相顾,竟相涕泣。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奉孝,昨日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怎么……” 这位威名赫赫的开国女帝已经满脸泪痕,哭得泣不成声,浑然没了往日那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场。 床上病骨支离的青年费力地扯了扯嘴唇,温柔地看着全然失态的张晗,道:“此生得遇陛下,是臣之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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