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贾政生辰,黛玉昨儿就跟春纤说过要去荣国府给她舅舅上坟,呃不对,是给她舅舅拜寿去。 早起飘了雪花,春纤让人将绣楼里的地龙烧上,不大会儿的功夫,屋子就暖了起来。 春纤坐在暖阁的炕上看医书,一边看一边写写画画的做着读书笔记。刚翻了新页,正准备书写时,坐在外间的白青突然出声喊了一句,“珈蓝姐姐,这位老爷是?” 珈蓝是黛玉房里掌事的丫头,日常不是陪着黛玉过来,就是替黛玉送东西过来,跟她这边的下人都是极熟悉的。这会儿听到白青这么问,春纤就愣了一下。 老爷? 珈蓝带了外男进来? 放下笔,春纤调转身子从炕上下来,正低头穿鞋呢,就见珈蓝掀开暖阁和花厅中间的门帘子走了进来,“姑娘,老爷过来了。” 春纤的动作就是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的穿好鞋,整理身上衣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发现不需要重新梳理,便抬脚走了出去。 黛玉去了荣国府,林如海却来了她这里,很明显这是林如海不想叫黛玉知道。 出了暖阁,便看到林如海背着手站在花厅里看一幅黛玉画的堂画,春纤看了一眼白青,示意她去倒茶来。 春纤就站在林如海身后,跟他一起看黛玉画的这幅画。等白青端了茶盘过来,春纤接过茶盘,示意珈蓝和白青退下,这才上前几步,端着茶盘将茶放到花厅的桌几上。 “早就应该去给大人请安啦。只是顾虑颇多,不好登门。大人请用茶,有什么事情不妨坐下来慢慢说。” 林如海转身,深深的打量了春纤一眼,这才看了一眼茶杯的位置,坐了下来。 “吃了不少苦吧?”林如海想到至今还在服药的春纤,有些感叹。 春纤浅笑摇头,“我只当这些磨难是一种历练,熬过去了,就否极泰来了。” 她就不相信自己会一直这么倒霉。 对于春纤至今还能保持这样的心态,林如海都不得不佩服。 “可怜你也是候门贵女,却自幼颠沛流离,”顿了顿,林如海都有些心软的说不下去了。“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没有。”春纤很老实的摇头,她其实更想继续满天下的溜达,但遇到了一回土匪,还是叫春纤心有余悸了。但春纤了解她自己的,享受过自□□的人是不会愿意蜗居在一处的。 不过不管怎么样,任何计划都要等她治好病了才会去实施。 那就难办了。 其实春纤回来的第二天,林如海就知道了。黛玉那压都压不下去的喜悦欢快,以及在府里折腾来折腾去的那个劲头,一看就知道这里面有事。 只派人盯了一眼,便没有什么能瞒得住的了。 林如海见春纤一直不曾入府,也一直低调行事,倒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做理会。 但不想前几日,林如海开始做梦。 一模一样的梦,一做就是三五天,想忘都难。 在梦里,他看到自己的两个儿子先后夭折,自己的女儿也终日以泪洗面,最后凄凉病逝的一幕。 那个梦很长,也很混乱,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心里却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面前的小姑娘。 只有她死了,消失了,再也不出现了,他的儿女才不会受其所害。 子不语怪力乱神,但这世间还有很多事情是无法解释的。若非如此,又如何解释他会一连多日做同一个梦呢。 但要让他相信面前命运多舛的小姑娘,会将林家祸害成那样,林如海又有些不相信。 可转念想到自家闺女干的那些事儿,又觉得也不是不能理解。 为了自己的儿女将危险扼杀,是大多数为人.父母会选择的事情。林如海也是这么想的,等他更害怕事有败露,会让他与黛玉的父女之情出现裂痕。 “林大人,我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有什么事情您不妨直说。”顿了顿,春纤苦笑,“您是不是觉得我坏了名声,再和黛玉在一起会影响到她?” “…非也。”林如海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这性子虽然有些桀骜不驯,但对玉儿的心却是最真的。若非如此,你这次从外面回来也不会多方顾忌,不肯回家了。” 既然不是这个,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春纤歪着头看向林如海,满眼的问号。林如海见此不由一笑。笑罢,每腹心事又是不知如何说起。 “您是不是遇到了什么跟我有关的什么事了?”黛玉跟春纤说过,林如海现在都不搭理乐清晟了。所以让林如海这么纠结的应该另有其事,而且一定是跟她有关的。 “玉儿三岁的时候,家里来了一对儿僧道要化了玉儿去修行。” “是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他们又出来祸害黛玉了?”一听林如海这么说,春纤不由追问,“不对呀,他们去年不是已经被乱石砸没了吗?” 对了,一般物理手段好像弄不死他们。 林如海是似想到了什么,看了春纤一眼,轻声说道,“他们给我托了梦。” 啊? 春纤瞬间瞪大眼睛,“您老可千万别相信它们,荣国府和宝玉就是个坑,绝对不能让咱家黛玉去添坑。” 好啦,春纤一说完,林如海就眯起了眼睛。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一个梦就弄死了自己两儿一女, 每每想起来,林如海心里就膈应的紧。从黛玉身上,林如海看到了一个姑娘家, 哪怕没有出阁, 哪怕年纪尚小,但只要她想, 也能有翻江倒海的本事, 搅得这天地变色, 风云涌动。 但你要让他相信自己的儿女前景凄惨, 那打心底,林如海是拒绝相信的。所以思虑再三后,他来见春纤了。 他想知道再次历劫归来的春纤, 还是不是他曾经认识的那个命运多舛, 却心底阳光的孩子。 做为一个自小就将子不语怪力乱神挂在嘴边的人, 那样的梦,林如海羞于启口,所以才想到了黛玉三岁时家里来了一对僧道的事。他原想以此事打开话题,却不想春纤竟然就这样容易的露了马脚。 而也是这样的马脚,叫林如海试探性的说出了托梦的事。 说实话,他其实也不敢肯定那重复多次的梦是不是托梦, 也就更不确定给他托梦的人就是那对僧道了。 不过现在看来,他不知道的东西都可以从面前这丫头身上找到答案。 春纤脱口而出的话,叫林如海眯起了眼睛。而看到林如海这副样子的春纤也猛的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当即刚刚还有些因激动而微红的脸颊瞬间失去血色, 惨白惨白的。 林如海会怎么对她? 会不会将她移交官府,或是直接一把将她烧了? 想到那种可能,春纤整个人都开始发抖了。 怎么办, 怎么办? 一定不能叫林如海知道她穿越而来的事,不然他们才不管什么是穿越,而直接将她当成借尸还魂或是抢了身体的孤魂野鬼处理掉的。 春纤的坐立不安,一脸惊恐不由叫林如海有些同情和心疼。一个本应该被父母捧在手心的宝贝,却一直活得那么艰难。若是他的黛玉…他得心疼死。 “我一直在想,你小小年纪就经历了那么多事,吃了那许多苦头,如今安泰安稳,也算福气深厚。刚刚听你言语,知你身上应有不凡之处,也或是奇遇。”长叹一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同情心作祟,还是想要安抚春纤,降低春纤的防备,只见林如海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叫春纤坐下来说话。随即又声音温和的问道,“数日里,我反复做着同一个梦……梦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我,你会害得林家家破人亡。你与玉儿情同手足,我自认待你不及玉儿,但也从不曾苛刻。今日过来,也是想要弄明白问题出在了什么地方?” 放屁。 呸,不能说脏话。 春纤不等听完林如海的话,就已经暴怒的差点暴走了。强压着火气才没蹦起来。等林如海说完,春纤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这才勉强找到理智。 “这特么是陷害,□□的陷害。一定是那帮混蛋恨我坏了他们的布局,想要借您的手弄死我,然后再将脱轨的计划重新拉回去。” “陷害?布局?” 林如海也不是傻的,一听春纤这句便知道有人针对林家做了什么,而这个人可能还不是普通人。 春纤重重点头,一脸严肃的跟林如海说道,“很多事情我解释不了,也解释不清楚,但我可以向天发誓自己绝对没有害黛玉之心。若我真的想要害黛玉,当初只要不想办法帮她给您送信,您对京城的一切就会一无所知。您不会上京城,林家也不会有两个小公子,黛玉的处境和命运就不会出现改变。几年后,您一病入黄泉,黛玉就成了抱金于闹市的那个三岁小儿。荣国府盗用了林家的产业建省亲别院,最后还会逼死黛玉。这期间我只要什么都不做,林家就完了。” 饶是林如海再镇定,但听到春纤这样直白不讳的话,也惊得摔了手上的茶杯。 没管落地而碎的茶杯,林如海就坐在那里,闭上眼睛细细的回想这几年的事。 若是当初没有收到黛玉的家信,他就会对自家那老岳母和王嬷嬷那老刁奴信任不已。他不会知道黛玉被困京都,也就不会怒起整顿家业。他会因为没有儿子,又丧了发妻而消极厌世,那之后就更不会给太上皇递请安折子。 没有请安折子,他就不会进京。不会进京,也就不会做钦差。不会在京城休养,就不会再收房里人。一个不会,两个不会,三个不会,许许多多的不会。也许到了最后,他林家就真如面前的小丫头说的那般,只剩下黛玉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受人欺负。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林如海双手握拳,好半晌才镇定下来。再次睁开眼睛,而林如海的一双眼睛里还翻滚着叫春纤看了都打冷颤的寒意。 “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却如你所说那般,这些事情都是极有可能发生的。”林如海抿了抿唇,从椅子里站起来,对着春纤抱拳深深一拜,“多谢姑娘大义援手。” 春纤哪敢受林如海这大礼,往旁边移了两步,又还了一礼。“我与黛玉情同姐妹,在我心里,也一直拿您当长辈敬着的。大人万不可再这般,不然叫黛玉知道了,非得又拿鸡毛掸子抽我不可了。” 而且那鸡毛掸子还是自己给黛玉定做的。 少时,春纤唤了丫头进来,重新泡了壶茶,又收拾了地上的碎茶杯后,这才与林如海说起了这些细节。 春纤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露出马脚,但既然已经掉马了,那就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她不会当着聪明人的面扯谎,就像她每次说谎都骗不了黛玉多久一样,对着聪明人说谎,那不是自做聪明,那是自暴其短,自取其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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