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若真缺了科尚书,终究还是会有别人来顶替吏部尚书之位。” 科尔坤惊惶地对上胤礽的双眼,很难从他清淡带着笑意的眼睛里读到什么情绪。但凭他浸淫官场几十年的经验来看,太子绝非他所想的那么温润好对付,对于他派人监视太子的行为,已然触碰了太子的底线。他的性命堪忧! 科尔坤内心挣扎片刻后,噗通跪地,向胤礽认错。 胤礽看了科尔坤一眼,笑了笑,起身走了,什么态度都没表。 三月后,胤礽向康熙表明了吏部的改革计划。康熙当即就问科尔坤的意思,科尔坤便迅速立刻表示支持,竭力游说康熙,向康熙陈明此计划的可行性,称赞太子的想法居无仅有,十分有利于大清的吏治。 康熙认真看了计划后,交给大臣传阅,期间有几位老臣提出异议,问题都被完善地解答了。随后礼部尚书、户部侍郎、鄂伦岱、于文龙等人都附议了。 康熙十分满意,便准奏了。 胤礽随后又提出了科举改革的计划,建议增加科目,注重技术技能的培养。 康熙忌惮地看一眼胤礽,虽对他的改革计划依旧很满意,但一想到他接连提出改革计划惠及官吏和考生,那势必会得到这些人的崇拜,收拢住诸多官员和人才的心。 储君得到太多人心,收到太多崇拜,掌权太过,势必会威胁到皇权。 康熙微微眯眼,打量站在朝臣前列的胤礽,如此年轻,风华正茂。本就功勋卓著,刚归国数月,便连番成功改革,只怕很快就会成为大家心中的神,追随者无数。 “科举所考的内容,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岂能说改就改了,此事押后再议,退朝!” 康熙心情不爽的下朝之后,心里闷了一团气,无处发泄,便去了后宫。 之后数日,康熙都阴沉着一张脸,每见胤礽,便叱骂他。无非是重提他以前欺君出海贸易和在皇陵守孝不爱惜身体等等旧事,骂他不孝,心机深沉,好大喜功。 面对康熙的指责,胤礽不分辩一句,因为他深知这些指责的理由不过是借口。反倒是旁侧的大臣们觉得皇上有些蛮不讲理,那些过去的事不是早就说好了功过相抵了么?人无完人,再说当初若无太子爷的任性出海贸易,哪有如今强盛的大清。但大臣们看到康熙盛怒,没人敢在皇帝跟前触霉头。 科尔坤稍微活动了下心思,本来想在这种时候附和康熙几句,火上浇油。可怕这事儿之后有反转,太子肯定不会饶过自己,而且大阿哥那边知道情况之后,早就把他骂得狗血喷头,叫他不要多管闲事。 康熙骂完太子之后,发现众大臣们无言,就看向科尔坤。他记得之前科尔坤可是很支持废太子的,康熙觉得科尔坤肯定会利用好这次机会。结果等了许久,却只见科尔坤安安静静地垂着脑袋立在一旁,一句话都不说。 康熙一时间气结,没话说了。 胤礽随即自请在毓庆宫内自省,他正好趁机闭门修炼,突破瓶颈。 没想到最后反而是胤礽这自请之言,给了康熙台阶下。 康熙怒气不消,连着两月没理胤礽。大臣们请求科考改革的折子以及为太子说情的折子,却是如雪花一样落在他的御案上,两月累计下来足有数十米高。
第47章 康熙每每看到这些奏折, 很难不想到胤礽。想到胤礽的优秀,想到自己骂他时, 他沉默不辩驳一句的落寞模样,康熙心里就愧疚。 如果胤礽反驳或争辩他两句,康熙或许不会有这样的愧疚之心。他越是什么都不说,康熙越是能在心里感受到自己这个为父者的内心丑恶。因为他很清楚,他这次发无名火不是胤礽的错,是他自己多疑的性情在作祟。 胤礽已经在毓庆宫禁足了两月没消息了。 他怎么不辩驳一句?不问问为什么?他难道就不好奇父亲为何突然对他发脾气?还是说他心里早就清楚了,所以一声不吭? 如果是最后一种情况, 康熙有些无地自容。 心里那股烦躁不安的火刚压下去, 现在又烧起来了。 康熙端起梁九功奉上的凉茶, 一口全灌了入口。 “主子?”梁九功被康熙的举动惊到了,皇上鲜少有这样焦躁的时候。 尤其是在过了三十岁以后,帝王成熟稳重,已经完全掌权朝政,来了脾气, 从不忍着, 沉着怒斥几句,把人办了,事情也就过了, 从不曾像现在这样憋着情绪靠喝茶发泄。 “你觉得太子如何?”康熙让梁九功知无不言, 恕他无罪。 梁九功哪敢随便说,太子是储君, 他肯定不能随便乱言得罪未来的皇帝。再说皇上这些年如何疼爱太子,他都看在眼里。即使父子之间一时闹变扭,皇上也断不可能摒弃太子。 “奴见识浅薄,不敢妄议太子。不过奴倒是常听宫中人和大臣们赞许太子仁厚宽博, 识微见远,是为我大清第一太子,不愧为十全帝王之子。” 梁九功话说得巧,不仅夸了太子,更夸了康熙。 康熙沉默了片刻,哈哈笑了两声。这笑并非是纯粹的开心,蕴含着一种叫人琢磨不透的情绪。 “是啊,胤礽再怎么有出息,都是朕的儿子,是朕这个父亲教得好。” 梁九功俩囔囔赔笑应是。 康熙当即动身前往毓庆宫瞧胤礽。 去的路上,他忍不住跟梁九功抱怨:“足足两月了,他连个请安折子都没给过我。” 这孩子若真孝顺他,怎会如此?康熙想自我反省,却又觉得胤礽作为儿子的也并不完美,大家彼此彼此。 尤其是想到有一种可能:胤礽之所以安静呆在毓庆宫没动静,是因为早就看透了他的心思。康熙便觉得浑身不舒服,有种扒光了衣服被观看的羞愤感。 皇位最终传给谁,说到底还是他这位帝王说了算。定要给才德忠孝四全的儿子才行,缺一样不可。毕竟他儿子多,可挑的人选有很多。 康熙匆匆进了毓庆宫之后,所见之处一片寂静。至殿内,整个宽敞的大殿却只留有两名太监伺候,再无伺候之人。 康熙抬手免了二人的请安,悄悄进了书房,只见身量修长的胤礽端坐在桌案后,认真书写着什么。 康熙凑近了瞧,闻到了胤礽身上清冽如雪松的味道,不禁心情舒缓了许多,再见他正在作以思父自省为主题的诗,心在霎时间就软得一塌糊涂。 康熙轻咳了一声,胤礽吓了一跳,手一抖,笔尖戳在了诗篇“父”字上,整个字以墨染黑。 “恭请皇父圣安。”胤礽连忙赔罪行礼。 康熙笑了一声,伸手扶住了胤礽,“是朕不该吓你。” 从不会认为自己有错的帝王难得能说出这样一句话,已经跟道歉差不多了。这句道歉却算是一语双关,也暗指他两月前突然对胤礽发火,使得他禁足两月。 “儿臣恨不得皇父天天这样吓儿臣。”胤礽抬眸望了一眼康熙,便安静垂眸。 那一眼清澈见底,带着孺慕之情。 “既如此,那你这两月为何一点动静都没有?”康熙有些抱怨地问。 胤礽低眸未语。 康熙随即瞄见桌案左上角落着厚厚的一叠纸,他随手翻阅了两下,发现所写的全都是与“父”和“孝”有关的诗,篇篇精彩。众所周知,好诗要意境,要情感深刻,能做出这般多感人的诗句来,可并非硬想而来,必是作诗者情绪饱满,日思夜想。 康熙心中一动,随后便被铺天盖地的内疚情绪席卷。 “儿臣不孝,干了许多大逆不道之事惹皇父生气,儿臣不敢奢求皇父谅解。”胤礽在这时候声音轻轻地说道。 康熙心中更加动容,是啊,真正的孝不是给别人看的,他的胤礽就是这么仁厚实在,从不做面上的功夫,不耍花花肠子,是真真正正实实在在地孝顺他。 “好孩子。”康熙感动地抱住了胤礽,激动地红了眼眶。 殊不知康熙在抵达毓庆宫的前一刻,胤礽还悠闲地躺在榻上啃虎皮鸡爪。他有顺风耳,远远地听见独属于康熙的步伐,立刻拾掇起来,摆出才刚那副场景。 至于左上角的那一摞诗,对于胤礽来说就更容易了,他如今出口成诗,花费不足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写出一打来。早就准备好了摆在那儿,就等着康熙“发现”它。 “儿臣自省这两月,琢磨出了一种新的烹茶方法,儿臣给父亲煮一壶?” 父子二人对坐。 胤礽衣着月牙白袍,煮茶沏茶,素净从容,观之有种无欲无求的超脱之态。 康熙见儿子这般,又怎能继续怀疑他会威胁到自己的皇权?倒是他心胸狭隘了,思虑过甚,总是把帝王的那套心思考虑到胤礽身上。 他不该怀疑胤礽,众多儿子中,哪怕是去怀疑三岁的十四阿哥有野心,都不该怀疑胤礽。胤礽早就请辞过太子之位,甚至怀过赴死之心。这孩子至诚至纯至孝,又怎么可能觊觎皇位? 康熙内疚情绪更甚,和胤礽说了许多贴心话,也道出这些年他做皇帝有多心累,期许胤礽能为他分忧。 胤礽借饮茶的工夫望了一眼满脸真诚之色的康熙,心中不禁冷笑。 多少次怀疑、试探,换来今日这话?却还不知以后或不会继续反复。 这般反复无常的帝王心思,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哪里能应付得了?总之,谁在这时期坐太子的位置谁难。不作为,会被鞭笞;作为了,会被废黜。伸脖子会挨刀,缩脖子也会挨刀,堪称是大清第一优秀活靶子。 康熙离开毓庆宫后,就批复了科考改制的奏折,还大肆封赏了毓庆宫。 胤礽召来詹事府的官员议事,事议毕之后,詹事府少詹事高士奇看见了桌上胤礽所作的孝诗,心思一动,忙问胤礽是都要整理成册。毕竟之前在他的主张之下,詹事府所出的《兴言录》可是大受欢迎,他因此也晋升极快,博得了皇帝的青眼。 “好啊。”胤礽请高士奇随意。 高士奇见太子功高却如此谦卑礼贤下士,对他更加敬重崇拜。高高兴兴应下之后,不出三日就将诗集整理成册,取名《孝诗》。 高士奇将《孝诗》呈给康熙之后,用许多精美之词赞美太子的孝心,把康熙哄得很开心。高士奇随即就请问,能否将《孝诗》像《兴言录》一样刊印成册,供世人览阅传颂。 康熙欣然应允。 一月后,《孝诗》发往全国,整个大清掀起一波以孝为主题的作诗热潮。全国百姓也都知道了,大清太子爷不仅才华横溢,还是个大孝子。提到孝,所有人都以太子为榜样,向其学习。 吏部改革也在如何如荼地进行中,期间有不少官员提出异议,但最后都因为理由太过浅薄,没有说服力,被驳斥回去了。毕竟这场改革是在原有的俸禄上多增加福利,大部分官员,尤其是在吏治方面有作为的官员非常支持这次的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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