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没有谁比他更清楚阴虎符啊。 这个原因,自然不能说的。 伸手敲了敲他的额头,蓝熹微摇头叹道:“他不是在大梵山救了你吗?蓝景仪,你连自己的记性都吃?” “不是......”蓝景仪一时语塞,还要再说话,被她又敲了一下。 “先去找人。” 换作平日逗他几句无妨,但是眼下,睨向怨气四溢的冥室,蓝熹微实在没有别的心思跟他闹。 敛了敛神,她轻轻转动起手腕,蓝光缓现萦绕于指尖,绵密的灵力分成了几道流光,“嘭”地一声,破开了屏障。 “你们在这守着。” 留下这句话,蓝熹微没犹豫,径直踏了进去。 她人刚进,身后的大门立刻关了个严实。 冥室内有些暗,两侧的风幡摇曳不止,一晃一晃地遮着外头太阳的余晖。 蓝熹微摸黑走了两步,终于到了稍微亮堂的地方,凝眸看去,屋内正中央的香炉上方有一把剑,普通无华,可剑身散发出的浓郁怨气,压抑如墨色席卷满室。 这样霸道的怨气,果然是阴虎符。 “蓝先生?蓝先生?” 最里面的桌案上摆着古琴,一旁的蓝启仁昏在一位弟子怀里,下颌沾着鲜红血沫,任凭弟子如何喊他,都没反应,显然是受了不轻的伤,晕过去了。 她下意识地就想要走近,谁料,她将将迈出半个步子,那把剑似察觉到了她,迎面挡住她的去路,向她刺来。 强劲的剑风突袭,逼得蓝熹微只能旋身去躲。 来得太急,连落霞都未带上,她再是灵力充沛,也难敌这有阴虎符加持的剑灵。 方才擦身而过的一团怨气,此时换了方向,直朝她背脊攻去,转身发现之际已晚,她胡乱画了道符咒想击散它。 但胡乱画的符咒委实不太争气,就阻了短短几秒钟,便让它脱了身。 蓝熹微放弃了抵抗,认命地抬起左手,准备以最无用的方法去抗。 反正再痛又能痛到哪? “蓝泱!” “熹微!” 两道焦急的喊声与木门大开的声音一同响起。 蓝熹微还没来得及抬头去看,腰腹就被一双手环住了,紧跟其后一股巨大的冲力落在来人身上,推得两人往后倒去。 一声闷哼掠过,蓝熹微瞬间僵住了身子。 他不出声,她也知道是谁抱着自己。 就这样被人牢牢圈住,一动不动地伏在他怀里,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却是没有感到一丝痛觉。 鼻翼盈满了清冽的气息尽是熟悉。 好奇怪。 这人明明重生后灵力异常的低,偏偏胸膛热得离谱,隔着几层衣料直达心口,蒸得她眼眶都有些出汗。 “蓝泱?你有没有事?” 魏无羡被怨气打得那下不轻,又将怀中人护得紧,撞上了厚实墙面才停下,背上疼得很,可更让他担心的,是怀中不说话的蓝熹微。 “蓝......” “泱”字没说完,喉中腥甜骤然抑不住,他即刻撤身,“哗”地吐了血,剧烈咳嗽起来。 血气扰得蓝熹微头更晕了,她偏头去看魏无羡,愣了须臾,抬手想去给他顺气,想起他替自己挨的伤在背上,广袖顿时没再向前。 “魏...魏无羡,你怎么...你怎么......”颤着说不出句完整的话,蓝熹微急得眼眸里的泪愈积愈多,掌心忽地一热。 魏无羡握住了她冰凉凉的手,小声地说:“别哭,不然更疼了。” 听着这句话,蓝熹微再也忍不住,眼睫顷刻开始湿润:“你别说话了,不然...不然,疼死你活该。” 最软糯的声音,说着最凶的话。 魏无羡立马乐了,得意忘形地笑道:“不说了不说了。” “......” 疼死活该! 蓝熹微一把甩开他,也不管他哼哼唧唧叫着痛,飞快地拭去眼角清泪,行至默然不语的蓝忘机身侧,低声道:“忘机。” 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蓝忘机才沉声开口:“摔着哪儿了?” 本来,是没必要问的。 他与魏无羡同时进入冥室,同时发现了马上要伤到蓝熹微的怨气,只是到底,还是魏无羡快了一步。 那怨气毫不留情地伤了魏无羡,魏无羡没让蓝熹微遭受丁点,即使跌在地上也死死把她护在怀里,唯有发鬓乱了几分。 蓝熹微应当是安然无恙。 她的眼泪,也仅是为魏无羡而流。 这样不再虚渺、有了灵气的蓝熹微,久违得令他心间无比的酸涩胀痛。 若还不问些什么,兀自在心里消化这份情绪,兀自在心里念着痛着,他不敢保证,能再对那份感情避而不谈。 “我没事。”浅浅吸了口气,蓝熹微环顾了一圈,也没看到任何的怨气了。 “忘机,那些怨气呢?” 蓝忘机回过神,觑向香炉上方的钢剑,冷声道:“剑里。” 怨气很聪明,蓝熹微无意靠近它的领域,它会攻击,可但凡她退出了它能控制的领域,便偃息旗鼓,安分守己。 “带了落霞吗?”蓝忘机出声问她。 蓝熹微懂他意思,剑灵怕是一人难以控制,琴笛合奏镇压为上策,双琴合奏亦可,只可惜她没带落霞。 蓝启仁这里虽有一架琴,但蓝忘机给她忘机琴也没用。 当年习琴,是为了帮魏无羡静心凝神,不夜天一战后的这些年,她几乎没再修过琴道,没再碰过琴。 如今之计只能硬上。 “我带了笛子!”魏无羡一边扬了扬手中竹笛,一边揉着肩颈走过来,“我来。” 忽略掉他唇畔的血渍,蓝熹微兴许还会觉得他能来吹笛,忆起那些年他吹笛的日子,不得不说,他是能与蓝忘机的琴合奏的。 她想,要不是怕他再吐血,她决计不会抢过他的笛子,也决计不会如是说—— “魏公子可别真的疼死了。” 魏无羡顿住了。 他看着蓝熹微拿走他的竹笛,看着她与蓝忘机奏起清心音,抿了抿嘴,没说话,长眸渐渐有湿漉漉的雾气氤氲开来。 只半晌,魏无羡便收回了目光。 随即有什么东西落在了鞋面之上,水渍洇染胜墨。 他攥了攥拳,心下泛起了细细麻麻的痛。 魏无羡啊魏无羡,疼死你也是活该。
第107章 独活 到此时他才明白,魏无羡离了蓝熹…… 月上枝头,藏青色天际中缀着点点繁星,是这几日以来,难得静谧又美好的夜晚。 蓝熹微站在静室屋檐下,垂首瞧着手中的竹笛,逆光的角度光线并不好,也不知瞧不瞧得清楚。 因着木门大敞开,里头弟子说话的内容飘飘转转还是能传入耳。 “含光君,丹药和施针都无效,这...这该如何是好?” “含光君,这剑灵...沾染了阴虎符的黑灵,莫非真的是夷陵老祖重出江湖了?” “若真是这样,可如何是好?” “可那夷陵老祖已经死了十六年了,难道...他真的夺舍了?” 原来,他们什么都知道啊。 莫家庄的沉默不语,多年来的绝口不提,大抵有人跟他们嘱咐过,连蓝景仪都能做到三缄其口,想来只有一个人的话,能有如此作用。 十六年漫漫岁月,也只有蓝忘机陪着她的时候,才感觉自己兴许还可以在这红尘世间,继续活下去。 世人皆称姑苏蓝氏的含光君不苟言笑,除了清谈会上偶尔多说几句话,是位惜字如金的清冷公子。 但蓝忘机于她,是五千多个日日夜夜里,唯一的温暖。 所以,这些年来对蓝启仁态度的转变,一个是由于自己心境的变化,毕竟生死之外能有什么大事? 娘亲拼死生下自己,就算她从小没有得到名正言顺,属于父母的爱,可是说实话,蓝启仁严厉隐忍的爱,蓝曦臣蓝忘机宠而不溺的爱,比那份爱只多不少。 沈望舒的死,蓝启仁有责任,只是那么多阴差阳错使然,硬要说是蓝启仁一人造成的,未免太偏颇。 她和蓝启仁到底是血亲。 而另一个原因则是为了蓝忘机。 人都是会爱屋及乌的。 蓝忘机温柔妥贴着她千疮百孔的心,他对蓝启仁尊重,对她无止尽的好,不该再让他夹在中间难做人。 多年前的、上一辈的事,她始终还是局外人,能理解就理解,哪一天想明白了就想明白了,都不会再改变。 就跟不夜天看着魏无羡坠崖一模一样。 一样的束手无策。 思及此,蓝熹微似不经意地向右瞥了眼。 静室三面全是竹林,山木错落间习惯以拱桥代替路径,本是与漆黑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被一双酩酊潋滟的长眸镀了流光,异常夺目。 她将将侧首,就见对方慌乱眨眼,移开了视线,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鬼使神差扫空了她积累已久的复杂情愫。 那条已经独自走了十多年的路,大雾弥漫得睁眼与否都是枉然,蓝熹微却偏偏在此刻,看到了不远处,一抹恣意胜骄阳的赤色。 好像只要走下去,就能窥见彼岸流转的粼粼碎光。 心底蓦地响起声音。 及时止损,远远瞧着已是上天慷慨的恩赐。 别再动心了啊。 “归月仙子。”黯然失落的语气拉回了她的注意。 蓝熹微回过神,望向身侧陡然出现的蓝思追,愣了须臾,没错过他耷拉下来的脑袋,旋即了然,摸了摸他的头,温和道:“不要多想。” “没有......”蓝思追摇头,低声说,“这剑灵,是冲我们来的。” “不同品级的召阴旗,有不同的画法和威力,当初我们在莫家庄画的那几面召阴旗,作用范围只在方圆五里,可这剑灵,煞气实在太重了,如果它一开始就在作用范围之内的话,以其凶残程度,莫家庄早血流成河了。” “可是,它是在我们抵达之后才出现在哪儿的,即是说,它是被别有用心之人,故意在那个时间,投放到那个地点的。” “如此,莫家庄的事情,我们怕是也有责任,如今,还害得蓝先生他们也昏迷不醒......” 被蓝启仁受伤一打岔,蓝熹微还真的差点忘了莫家庄剑灵的事,听蓝思追这么一分析,顿时有了思绪。 不过,她没急着去深想这件事,只出声打断了他:“思追,心怀不轨另有所图的人是别人,该夜夜难眠的人应当是他们。” 闻言,蓝思追沉思片刻,正欲说话,旁边插进一道声音—— “没错,该负责任的不是你们,而是放出剑灵的那个人。” 魏无羡甫一不打算开口的,可蓝思追这孩子好像格外合他眼缘似的,见他不开心,不自觉地就想安慰。 他拍了拍蓝思追的肩,徐徐安慰:“这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事情,是我们无法控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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