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无人之时破阵,但我破不开,得等忘机来。”蓝熹微答得坦荡,换作蓝忘机来可能都听不出蹊跷。 可人这一辈子,总有一个人能发现你万全之下露出的小马脚,看得出你眉梢上的欢愉,也感受得到你眼眸里的失落。 爱不在于言语间,在于用心。 不是只说“我心悦你”,而是真正做到“我把你放心上”。 熟稔地牵过女子温凉素手,魏无羡勾了勾唇,温声道:“等什么蓝湛啊,等天黑归月仙子带我这个柔弱的男子,来破阵啊。” 这样插科打诨还一本正经的少年,委实清空了蓝熹微心中那一隅落寞,她也笑了,美目弯成了月牙。 “好,再过几个时辰,我就带魏公子来。” “魏公子可要跟紧我啊。”
第124章 观音庙(上) 这灼灼情意,就永远完完…… 寂寂夜色,敛去了云萍城白日里的喧嚣热闹,只余一派安谧,藏青天幕里依稀可见密布的乌云,是要降雨之兆。 赶到客栈门口时,蓝忘机蓦然止步,抬眸看了看有几个人在用膳的客栈大堂,再看向二楼几间亮着灯盏的客房,眼里闪着微光。 满打满算也就与蓝熹微两日未见,可这两日知道的事,像是一道长桥,猝不及防地架起,成为了他心底的那段隐忍感情,无法跨越的隔阂。 即便没有亲耳听到,但是向来聪明过人的含光君,在目睹了莲花坞拿着剑到处让人拔的江澄后,在莲花坞怎么都找不到魏无羡与蓝熹微后,大抵都有数了。 魏无羡当年的一些经历,比他、比蓝熹微所知道的,要更苦痛残忍。 他能感受到魏无羡灵力有损,也下意识就想到了射日之征里,修为忽然精进的江澄。 如果,他没猜错,或许这两件事本身是一件事。 而如果蓝熹微知道了,以她的性子,以魏无羡在她心里独一无二的位置,除却迟来的心疼,她这辈子,是绝不会再离开魏无羡了。 爱可以很自私,她就决定余生光景只为一人。 但他想,爱也可以很大方。 爱人并不是单纯的想要占有、私藏,假使是一份注定看不见希望的爱恋,不如真心实意的祝福来得痛快。 他依然无声爱着她,可也就到这一步为止,不去逾越却也不会放弃,隔岸看着她一生欢愉,他也算某种意义上的圆满了。 毕竟,人活于世能有几序? 一颗真心,只能爱一人。 深吸了大口气,蓝忘机抬步向里走去,将将进门,离楼梯最近一桌坐着的两人不约而同望来,两道声音先后响起。 “忘机!” “蓝湛!” 周遭有细碎风声,有住店之人的谈话声。 蓝忘机定定望着他们两人,骤然生出感慨。 原来,两种对比很明显的色彩,是这样的般配,宛若天成。 眸光微闪,他从容迈了进去,夜风卷起与那月白如出一辙的素色衣角,也在人心上设下一道结界。 这灼灼情意,就永远完完整整的,只属于结界内孑然一身的他了。 云萍城与观音庙的事,有魏无羡在,三言两语便勾勒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蓝忘机沉吟片刻,开口道:“事不宜迟。” 蓝熹微没答,倒了杯温茶推到他跟前,轻笑道:“不错,我查看过那个阵法,破阵应是要花些时候,届时若破不了,咱们便直接从庭院进去。” 眉宇蹙起,蓝忘机低声地说:“你身子才好,在这等我...和魏婴。” “正是正是。”魏无羡听他话,登时乐了,长眸蕴笑睨向愣住的蓝熹微,“我就说蓝湛也会这么说吧。” 闻言,蓝熹微哑然失笑,凝眸看了看桌案前的两人,许久未忆起的片段画面倏忽浮现。 在屠戮玄武洞,魏无羡与蓝忘机也难得统一意见。 那个时候。 那个明明没有如今的修为,没有如今的阅历,那个什么都还没有现在这么好的时候,但好像那是比如今要更令人心旌神往的...... 年少时候。 故梦声远荡,又教谁能遗忘? 蓝熹微坐在椅凳上,莞尔应下:“好。” ...... 云萍城隶属云梦,自然也是临湖而建的小城,因此气候会偏湿润,而若是设在地下的一些密室,自是更阴暗潮湿。 蓝熹微睁眼便察觉到了眼前被系着黑带,视野一片漆黑,唯有发麻的后颈在隐隐作痛。 绑她来的人,下了狠手的。 其实,在魏无羡与蓝忘机走了之后,客栈外响起若有若无的诡谲笛音时,她就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 魏无羡不放心她一人留在客栈,于是让温宁也留下来,明显是针对温宁来的笛音,可当她幻出落霞,笛音停了。 她没开门,甚至没想过开门。 但门缝里开始闪起蓝光,那是蓝氏传讯秘术特有的蓝光。 万一,这是蓝曦臣的信呢? 到底是不敢赌。 奇怪的是她开门之后,映入眼帘的,确实只有绕着她飞的蓝蝶。 摊手让它跳到掌心,她还没来得及分灵识读信,便听得隔间传来“嘭”地一声巨响。 眉心一跳,蓝熹微当即便持着落霞往隔间跑,轻而易举推开木门的刹那,她就知道中计了。 温宁不会不栓门,而笛音最坏的情况,是控制温宁去伤人,不会伤到他的。 木门后的屋舍空空如也,肩颈却是一阵剧痛袭来,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想来人应当是知道她右肩有旧伤。 先用蓝氏传讯秘术使她卸下戒心,如法炮制不夜天密室那次的计谋。 压根不用多想是谁了。 试着挣开被反绑在腰后的手,紧跟其后的,是“哗啦啦”的刺耳碰撞声。 “归月仙子还是别乱动了,玄铁打造的铁链怕是你兄长,都难挣脱开。” 竟是他。 蓝熹微没再动,晒笑道:“你对蓝氏但凡有对你主子三分忠心,我倒也不觉得忘机救错你了。” “可惜,是个忘恩负义的,还在这沾沾自喜,提我兄长,请问你算什么人呐?。” 话刚说完,呼啸掌风霎时逼近,带着十足的力道,哪怕她是刻意为之,也算好了角度,这一巴掌,还是落了大半在右边脸颊上。 雪白的肌肤赫然红了一大块。 火辣辣的痛,让蓝熹微借了力蹭掉黑布而得来的光明,有了一刹的模糊。 咽了咽喉中的血腥,她眨了眨眼,打量起四周环境,透不出一丝光的地方,唯有烛火燃得还算盛。 这到底,是在哪里? 想不出所以然,她索性收了目光,望向站在不远处的苏涉,倏地一愣。 苏涉是口是心非的典范。 嘴上要与他们姑苏蓝氏彻底划清界限,但无论是修习之术,还是这穿搭服饰皆是照着姑苏蓝氏来的。 蓝忘机习琴,苏涉就习琴,蓝氏喜穿白衣,他也是一身白衣。 只是,这白衣有一点不那么好,便是沾了任何其他东西都分外明显,自己有时发现不了,可他人能轻易看出。 譬如眼下,苏涉袖口就沾有一圈暗黄色的粉末。 暗黄...的粉末? 苏涉本只打算来奚落蓝熹微的,但被蓝熹微那几句话气到忘了金光瑶的嘱咐,擅自对她动了手,原就有些慌神,又撞进澄清如洗的星眸里,全然乱了阵脚。 “你...你...你......” 半天没听面前这人吐出句整话来,蓝熹微不解地摇摇头。 被打的是她,逃不了的是她,怎么苏涉比她还害怕? 不过,若只一个苏涉,也挺好。 蓝熹微突然出声:“苏涉,金光瑶给了你什么好处啊,你要这么为他卖命?” “宗主没有给我什么好处!”苏涉仿佛被戳到了什么痛处,厉声驳道,“你们这些高洁之士,不过是仗着自己有个好家世,有什么资格这样嚣张?” “如果我有能力自保,会被你们蓝家像扫落叶一样,说逐出家门就逐出家门吗?” “你兄长含光君,抓着我这点小错始终不肯放,仿佛我一生下来就低人一等,他要不是生在蓝家,他和我又有什么区别?” 黛眉渐渐蹙起,蓝熹微淡声道:“姑苏蓝氏向来不留背信弃义之人,你背叛家族在先,如今还埋怨诋毁起忘机来,倒是把金光瑶颠倒黑白的本领学了个会。” “蓝熹微!”苏涉怒声吼道,旋即似想到了什么,一步一步走到蓝熹微跟前,露出一个极其狰狞的笑容。 “我说错了,不该说是你兄长,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十六年里形影不离,若是让世人知道高高在上的含光君,与你曾整晚整晚的共处一室,谁又比谁高贵啊?” 一听这话,蓝熹微的脸色寒了寒。 不是因为他编诽的话,而是因为他一个外人,一个早被逐出家门的外人,张口就能拿十六年里的事来说。 摆明了是他主子在云深不知处安了眼线。 捋了捋思绪,蓝熹微心下一横,轻轻嗤笑:“高贵?你怎么敢说出口的啊?我娘亲的画像、信,是你主子偷的,当年引我去不夜天密室的传讯蝶是你放的。” “高贵?你以为金光瑶配?” 此话一出,苏涉气急败坏地与她对峙:“宗主他就是这普天之下最高贵的人,除了他,你们谁给我好脸色看过!” 无疑是变相地承认了那些事,星眸慢慢结了冰霜。 蓝熹微垂眸看了眼没被束的脚腕,没犹豫当即便站了起来,也不管铁链会不会将腕间磨出血,抬脚就朝苏涉胸口踹去。 “砰——” 苏涉猛地退了一大步,使劲踩着地堪堪稳住了身子,捂着胸口一抬头,那眼神中浓郁的腾腾杀气,像化实成了匕首,朝他刺来,刀刀致命。 “果然是你们。” “当年的穷奇道、不夜天,一桩桩一件件,肮脏龌龊至极的手段,你们做了还要栽赃到旁人的身上,谈何高贵?” 听她前半句,苏涉随后立马反应过来被诈了,抽出桌案上的佩剑往前送去,锋利剑锋贴近玉颈,拉出一条血痕,眼看着就要割开深处的皮肉。 这时,瞧不出任何门扇的墙体金芒乍现,绣着金星雪浪纹饰的袍裾拂过门槛,踏了进来。 金光瑶掷出一枚暗器,弹开了长剑,斥道:“悯善!” 他平静地来到两人之间,飞快地点了蓝熹微肩头几处大穴,又捂住了她侧颈触目惊心的伤口,笑着叹息道:“美人什么时候,都美得不可方物,看得人赏心悦目。” “但太聪明的美人,就没那么讨喜了。” “金光瑶......”蓝熹微死死盯着他,眼里满是恨意,“你怎么敢......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你怎么敢就这么若无其事的,待在我兄长身边的啊?” 指尖一顿,金光瑶敛了笑,松开手,径直扯下一方衣角,利落地系在她脖颈上,退后两步:“我没对他用过任何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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