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那一碗碗汤药都是他守着人喝下去的,今早瞧她脉象已平稳,内伤估计好得差不多了,但想到那夜血流如注的场景,依然还是很担心。 “外伤而已,多休息休息,应该没事的。”最后那句话的尾音轻飘,像似在安慰谁。 隐隐察觉到有些不对劲,魏无羡正色道:“蓝泱,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不要骗我。” “我骗你干什么?”清凌凌的眸子,像极了他幼时最喜欢的那一汪莲花池水,简简单单的看着,也能安心静神。 魏无羡认为自己是多虑了,大抵是被那夜浑身浴血的人吓得有些后怕,又经历了无比煎熬的半个时辰,难免患得患失。 她怎么会骗他。 可他的这份沉默,却让蓝熹微开始不安起来。 不为其他,她确实,骗了他。 方才没有完成的行为,不是她真的信了他的痛呼。 温情给她包扎的时候说了,腹部伤口严重,她对症下药用了最好的金疮药,不会有大事,唯独肩头的伤,乱葬岗条件有限,不知道伤没伤到骨头。 没伤到骨头,意味着等伤好了,就与普通外伤一般无二,而假如伤到了骨头,痊愈便是遥遥无期。 很显然,她抬手的刹那,就知道自己是哪一种情况了。 完全用不了力,她连去捏魏无羡的力气都没有。 这件事本该告诉温情,也不该瞒着魏无羡的。 但如果魏无羡知道了这件事,怕是不等她彻底查清不夜天密室的事,就会依照她之前推断,去金麟台找金光瑶讨说法。 她推断若是有误,玄门百家又多一个理由与他为敌,绝对不放过他,若是无误,少了证据指证金光瑶,凭他那张嘴倒打一耙也不为过。 届时,他们无论如何都会陷入死局。 右手痊愈与否,如何抵得过一个魏无羡? 此时没听到他出声,蓝熹微心下一急,道:“阿羡,我真的......” 倏地消了声。 魏无羡走了一会儿神,刚刚被一句“阿羡”拉回注意力,见蓝熹微目光越过他,望向了身后。 谁来了? 他转身去看,来人一身束袖蓝衣,身姿俊雅端正,找不到一丝不妥贴的失仪之处,浅若琉璃的眼中,却是一派错综复杂。 蓝忘机到底还是存了私心。 他是来找魏无羡,说他这几日查到的事情的,远远地就看到了他的背影,仿佛在和谁说话。 微风徐徐拂来,吹起的不止黑色衣角,还有一方月白衣袂。 在乱葬岗,只有她穿月白衣裳,也只有她能让魏无羡心甘情愿弯腰俯身。 就一眼。 他告诉自己,知道她安然无恙就行,可那抹月白色,宛若在他脚上缠了铁链一样,将他困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看着他们耳鬓厮磨,看着他们亲昵欢愉,看着不愿活下去的人,一点一点有了向生的念头。 挺好。 即使月亮奔向了别人,至少能在一侧窥见月光皎皎,也算是得偿所愿。 “蓝...蓝湛啊。”魏无羡打破了诡谲的场面,瞟一眼不说话的蓝忘机,又瞟向漠然的蓝熹微,有些头疼。 难怪这么多年没人看出这两人不是亲兄妹,同时冷着脸的时候,如出一辙的表情,谁看了都觉得是一家人。 沉思片刻,魏无羡偏头道:“你若是不想见他,我带你回去。” “我昏迷的时候,他是不是给我输了灵力?”蓝熹微瓮声问他,星眸轻闪。 “是,蓝湛他想给你输灵力,但你至始至终都没有接受他的灵力。” 所以是一出事就来了。 “他一直在乱葬岗?” “没有,在你醒后,他便下山去查薛洋与金光瑶了。” 所以也不是一直都在,却一次都没有来看她。 终归是做不到无动于衷,这份已不能用亲情来形容的感情,早就融进了骨髓之中,生生抽离只会是徒劳无功,两败俱伤。 她与他一同等过青蘅夫人那扇再不会开的门,她知道眼下他不会主动来寻她,也不会离开。 他会等她想清,也会等她原谅他。 但决计不会让她为难。 魏无羡说得其实对,上一辈的爱恨情仇,是上一辈的事,与她无尤,蓝忘机又何尝无辜? 他始终,还是那个疼她宠她的蓝忘机。
第84章 释然 她抬眼,沙哑着嗓子道:“蓝忘机…… 临近午时的白日悬于头顶,可冬日里的光再怎么热,至多是驱逐寒意,离暖和似乎还有段距离。 “寒潭洞的时候,你就知道我不是父...青蘅君所生了,是吗?”轻声开口,蓝熹微定定地望着身前的人,眸中沉静如海。 曾几何时,也是在这里,有人语气坚定地跟她说:“云深不知处是我们的家,你得回家。” 而今时今刻,那人丢了从容自持,放任着失控情绪布满了眼,偏偏美如冠玉的一张脸上依旧清冷,看起来仿佛是让寒风冻狠了。 “是。” 声音比凛冬时节还要干燥艰涩,还带着微乎其微的哽咽与颤抖。 “后悔吗?”蓝熹微又问了一遍,这次问得很清楚。 “瞒着我不让我知道这件事,后悔吗?” 握着避尘的指节慢慢开始泛白,蓝忘机摇了摇头,低低地开了口:“对不起。” 后悔的,不是瞒她,是没有保护她。 他想,假如时光重来,那封书信他还是会义无反顾地烧掉,只是他不会再坐以待毙,等别人用这件事伤害到她。 “在不夜天密室,那机关并非天衣无缝,只是在场的薛洋很聪明,上谋伐心,他深谙此道,给我看的东西、说的那些话,确实诛心。” “我的命,是我娘亲用命换的,交代在那里,我会去阎王爷面前向她认错,所以我当时没想逃。” 蓝熹微摩挲着袖口,星眸垂了下来。 这是魏无羡在山下买的衣裳,锦缎面料上的纹样图饰有点少,只沿着广袖绣了几株精致素净的玉兰。 颜色是她常穿的月白色,却是少了那端方雅正的卷云纹。 “十多年前是老天怜兮我,是我娘亲爱我,我才在寒潭洞有了生路可循,如今看来我运气还是差了点,醒来了又怎样?” 她抬眼,沙哑着嗓子道:“蓝忘机,你骗我。”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叫蓝忘机,语气委屈,满眼氤氲成雾。 “你有没有想过我?你知道这种被最信任的人耍得团团转,有多痛吗?”蓝熹微看着他,鼻尖都有些发红。 “还是说,因为不是血亲,我难不难受,痛不痛,也不关你事了。” 蓝忘机这下彻底慌了,情绪随着她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涌上了心头,他想也没想就伸出了手,指尖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清泪。 “不是,熹微,我没有......”他皱眉,目光落在尚红着的星眸上,心口传来的闷痛淹没了理智。 “我不是因为你的身世才骗你,我只是怕...怕......”蓝忘机忽然顿住,连带温热的指腹也在她眼下没了动作。 这几日,其实蓝熹微只在魏无羡面前的时候,才让压抑到极点的感情流露出来,她原以为在蓝忘机这里,更多的应该是恼怒,谁知她压根控制不住。 归根究底,蓝忘机不仅是她迄今见到的第一个蓝氏之人,也是她从小到大最依赖的人,方才那句“不关你事”的气话,始终还是掺杂了姑娘家的胆怯。 她不知道他怕什么,可她是怕的。 怕蓝忘机真的如她所言。 深吸了一口气,她眨了眨眼,鼻音甚重地道:“怕什么?” 蓝忘机猛地回神,眼神中出乎意料的狼狈,尽管转瞬即逝,但对现在的含光君来说,已是异事一桩,颇为诡谲了。 “我怕...你会多想。”他一边声音极轻地回复她,一边缓缓收回了手,“这件事,你若怪我,我认。” 真正的缘由,太难启齿,太难说透。 她大抵永远不会知道,他是想借着二哥的身份,就这样喜欢一辈子也好,这层关系一旦不见,那样聪慧的她,总有一日会明白他对她的好,不止于血亲。 而对待感情那样分明的她,会怎么做,答案昭然若揭。 在蓝忘机说完这句话后,两人沉默着僵持了半晌,率先打破局面的,是蓝熹微。 心里的话与情感都宣泄完了,她也记起了想找蓝忘机的初衷,下意识就喊道:“二......” 曾经叫得最多的称呼,在这一瞬,竟生生哽在了喉咙里,蓝熹微愣住了。 知道她为何这般,蓝忘机敛眉,道:“若是别扭,与兄长一样唤我即可。”话毕,微不可察地攥紧了拳。 蓝曦臣唤他“忘机”,她将将也是这么唤他的。 不算失规矩,很好听的。 想了片刻,蓝熹微既没再叫他“二哥”,也没再如之前那般直接叫他名字,转而说起了正事:“我会在江姐姐大婚前回莲花坞去,陪她一起去金麟台。” 愿意跟他说这些了,便是没有再生他的气了,至于蓝曦臣与蓝启仁,尤其是蓝启仁,她不表态,蓝忘机虽不像她得知那么多旧事,但也断然不会再去替她做什么决定。 原谅与否在于她,他若再提,就是重蹈覆辙。 “然后我会回云深不知处,找他问清楚。”蓝熹微说得轻巧,神色却晦明不定。 清楚这件事的人之中,除了她,魏无羡与蓝忘机哪怕不是同时听到的,可都意识到了,她这么做,无疑是自己再度揭开伤口。 只是这道伤口在她心尖,如果一直逃避不去处理,看上去是好全了,实则那道伤口仍在,届时发脓腐烂后,再去缝合,就是痛上加痛。 也正是如此,魏无羡即便已经撞破了蓝忘机的那份心思,也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留了一块空地给他们谈。 他希望蓝熹微释然,不管蓝忘机是何想法,但决计不会伤害她,而蓝忘机对她来说,就好比江澄于他。 不是血亲,更甚默契。 蓝忘机眼里又柔和了几分,他温声道:“好,我陪你。” ...... 江厌离与金子轩的婚期,定在立春那一日,一个是因着干支纪元,以立春为岁首,立春乃万物起始、一切更生之义也,另一个原因则太过于—— 在两家通过两人生辰八字算出来的黄道吉日里,金子轩二话不说就选了最近的一个,愣是把江澄都逗笑了。 百凤山围猎的事他虽没亲眼所见,但也陆陆续续听身边信得过的弟子说了,结合金子轩此举,当真使江澄对金子轩改观。 是花孔雀,还是一只傲娇臭屁到不着边际的花孔雀。 不过,莲花坞重建未满一年,大大小小的事务每日堆成了山,等着他管,再加上江厌离的婚事,他也抽不出多的时间去管形容花孔雀的词是哪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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