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是件稀奇事,但凡来医馆求医的,多数都点名要那种仙风道骨的老大夫,鲜少有这种想要年轻大夫的。 晏鸿音听见那边的动静便走过来,对面露气愤的安大夫道:“安大夫,那边药柜上缺了几味药,药童好像没及时补上。” 安大夫知道这是晏鸿音给他找由头递梯子,感激地看了眼晏鸿音,顺着她的意思道:“成,我去后面问问。” 晏鸿音等安大夫的身影拐去后堂才往前走了一步,看着瘦麻杆挑了下眉:“是哪位需要看诊?” 瘦麻杆上下打量了一番晏鸿音,突然咧嘴一笑:“当然是我老爹,晏大夫还请认真些。” 晏鸿音在同这兄弟两个擦肩而过的时候,内力在指间吞吐弹出两道气劲,气劲掠过两人发髻扬起了医馆的帷帘,这两人却还站在原地完全毫无所觉。 ……普通人? 晏鸿音脚步一顿。 其实她知道这两个地痞,这几日他们总在医馆外面盯梢。 所以,普通人为什么会盯上她? 将袖中已经滑进手心的袖剑重新塞回去,晏鸿音上前检查那担架上老头儿骨折的伤腿。 是骨折没错,只不过应该不是摔的而是被人掰的。 晏鸿音面无异色地直起身,刚把挽起来的袖子放下,后腰就被抵上了尖锐的东西。 “我们兄弟俩想请晏大夫走一趟。” 晏鸿音身后站着的是那个身形壮硕的壮汉,担架上原本哎呦哎呦的老头此时也停了动静,皮肉松弛耷拉下来的眼皮一掀,眼白浑浊,低声威胁道: “晏大夫也不希望我们在这动手吧?” 说实话,哪怕晏鸿音在很多人眼里就是个普通的大夫,但也从没有体验过这种被人用匕首抵着后腰绑架的经历。 她十分配合地点点头,淡定道:“老人家的骨折很严重,如果不及时接骨,日后恐怕难以站立。” 那壮汉眼露凶狠道:“这就不必晏大夫费心了。” …… 晏鸿音被套着头带到一处宅子里,再度能看清眼前时便已经身处柴房。 柴房里没有窗户,角落里堆着柴火和稻草,门被糊了一层粗布封得严严实实,就是手法简直粗糙得不值细看。 这些人不论怎么看,都像是十分寻常的地痞混混。 晏鸿音并不像玉罗刹那样喜欢演各种奇怪的戏码来逗趣自己,她只是有些好奇,这些人会是因为什么盯上了她。 所以她维持着双手被绑在身后的姿势找了个舒服些的角度靠在了稻草堆上。 而这些人也并没有多有耐心,很快,那个瘦麻杆就拿着笔墨来到了柴房。 “晏大夫也看出来了,我们哥几个就只为了求财,不想伤及性命,识相的话,就给你夫君写封信让送金子过来!” 晏鸿音:“……” “你们为何会觉得我们有钱?” 明明就连住的地方甚至都不是城中心的宅子! 那瘦麻杆得意道:“财不露白的道理我们懂,虽然你们装得是不错,但是前阵子我亲眼看着你们从花家堡出来,在那以后花家堡对外求医问药的告示就撕了,你又是个大夫,赏金肯定是被你们拿了。” “晏大夫别着急反驳啊。”瘦麻杆见晏鸿音要说话,哼了一声继续道,“这几天我们兄弟分头都盯着你们呢,晏大夫是装得不错,可你那个败家的夫君却是从金陵城最好的酒楼请了厨子去到外宅做吃食,我们去吓唬了那厨子一番,你猜怎么着?就那么几天功夫,那厨子得了十多个金瓜子!” 晏鸿音:“……” 玉罗刹原来为了学厨,这么下功夫的……吗? “哦,晏大夫想必还不知道?听闻晏大夫与夫君也算是一见钟情,晏大夫还治好了他的病?”那瘦麻杆说着说着用一种同情的眼神看她,啧啧道,“这男人啊有钱就变坏,他在外面置了宅子这事儿晏大夫恐怕根本不知情?那新开糕点铺的老板娘可是有姿色得很呢!” 坐在柜台后面那眼神看着跟钩子似的勾得人心里直痒痒。 足足反应了好半晌,晏鸿音张了张口,表情怪异道:“既然他都在外面养了外室,又怎会来拿钱赎我?” 瘦麻杆冷冷道:“赎不赎的试了才知道!行了,废话不多说,晏大夫,写信吧!” 晏鸿音无语,缓了缓,说:“……你先把我手解开。” 待到麻绳被解开,晏鸿音一边活动手腕,一边开始在心里打腹稿。 她写过无数封密信奏折,但是这求救信倒还真是实打实的第一遭。 ——还是写给玉罗刹那个惹祸精的。 …… 一个时辰后,被人五花大绑的玉罗刹被扔了进来,柴房的门被重重关上,外面还有落锁的声音。 晏鸿音:“……” 玉罗刹:“阿音~” 深呼吸了一下,晏鸿音压下想阉猫的冲动,面无表情道:“你又干了什么?” 为什么只需要简简单单送个赎金的人,会被绑起来泄愤一样扔进柴房和她一起关着?! 玉罗刹大喊冤枉:“夫人,他们简直是狮子大开口,张嘴就要五十万两金子,咱家的钱都在你那收着,我哪里有那么多金子啊!” 演得活灵活现到让晏鸿音手痒。 不想配合戏瘾上头的玉罗刹,晏鸿音问他:“你进来了,谁去解决外面的那两个?” “夫人,不止两个哦。”大抵因为是男子的缘故,玉罗刹的腿也被捆了几圈麻绳,费劲巴拉才蹭到晏鸿音身边,幽幽道,“是七个~” “有两个还拿着大刀上门要钱,一看就是练过功夫的,吓死人了。”玉罗刹凑过去和晏鸿音肩膀抵着肩膀靠在稻草堆上,“哎呀,现在只能等糕点铺的老板娘花钱赎咱们了。” 晏鸿音:“……” 让外室花钱赎人,真有你的。 晏鸿音眼神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往旁边挪了挪,不想和这人靠近。 玉罗刹又凑过来,悄声道:“阿音~我今天又学了许多菜式,晚上回去露一手给你和两只崽!” 晏鸿音冷笑:“你还知道家里有两个孩子还没吃饭?” “夫人还不知道我?我和那糕点铺的老板娘可什么关系都没有,我就是去借个地方学学厨艺,这可真的是无妄之灾。若是我真的有负夫人,就叫我青-天-白-日被雷劈死嘛!夫人消消气,好不好~” 玉罗刹的脸贴过来,呼吸几乎打在了晏鸿音耳边,动作暧昧地耳鬓厮磨,低声道:“夫人,你说这京城的太监大老远跑来金陵绑大夫,这唱的是哪出好戏?” 晏鸿音眼神一动,原本想要用内力挣开的动作停下,垂眸看着一脸贱兮兮笑容的玉罗刹,传音道:“连传音都不会了?” 玉罗刹动作一顿,叹了口气:“夫人真的是……不解风情。” “夫君的外室解风情就可以了。”晏鸿音道。 玉罗刹眨眨眼:“夫人这是吃味了?” 晏鸿音直起身子,露出绑在身后的双臂。 玉罗刹歪着脑袋,总算是想起传音入密如何用:“夫人可有什么匕首袖剑?” 浑身上下都藏着小玩意的晏鸿音想了想,示意右手手臂的位置。 玉罗刹的手也被绑着,索性转过去笨拙地抬手去碰晏鸿音的手,然后顺着一点点往上摸索。 先前撩拨人的是他,这会儿取袖剑干脆利落地也是他,从始至终,都只是用手指尖碰了一下晏鸿音的手心。 玉罗刹的手在碰到袖剑的时候顿了顿,突然笑了声。 晏鸿音抿唇。 自从年少成为锦衣卫,她身上的暗器除了投掷而出便没有第二种被人碰到的可能。 玉罗刹是第一个。 麻绳很快被利刃切开,切口被玉罗刹特意伪造成粗糙不平的麻绳落在地上,乍一看就像是不会武功的人用身上藏的东西磨开了绳子。 晏鸿音将玉罗刹递回来的袖剑收回,站起身活动了一下。 玉罗刹听到外面陡然嘈杂的声音,一把抓住晏鸿音的手腕。 晏鸿音正要挣扎,就听到一阵沉重且急匆匆的脚步声靠近。 柴房的门被突然踢开,玉罗刹直接拉过晏鸿音将人护在怀里,如同一个不会武功的平常人一般,横冲直撞着将门口拿着刀的恶汉撞开,拽着晏鸿音冲过院子,一脚踢开水井边的后门,一阵风似的拔腿跑了个无影无踪。 两人越跑越快,将后面地痞骂骂咧咧的声音和捕快搜查呵斥的声音远远抛在后面,直跑到一处没人的林子里,玉罗刹才放开晏鸿音的手。 跑出去几十里,两人甚至都没怎么喘息,但过了一会儿,谁都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 “……演得不错。”晏鸿音没能压住唇角的笑。 玉罗刹则是扶着树干大笑出声:“我就知道,跟着阿音绝对没错,这么有意思的事儿我自己可遇不上。” 这个责任晏鸿音并不想背,她平静地纠正道:“那些人是看到了你给厨子金子,这才确定了我们拿了花家的大笔诊金。” 玉罗刹的笑声卡壳了一下。 “你就没发现这几日有人在跟着你?”晏鸿音问。 玉罗刹:“……” 发现是发现了,但是这种不会武功的地痞,玉罗刹就没放在心上,只是随口让暗卫查了查发现没什么别的身份便没再理。 他反问晏鸿音:“他们就没盯着你?” 晏鸿音:“……” 盯梢是盯了,她也察觉到了,但是纪清去查了这些人,没发现不妥,所以她就没放在心上。 ——总归两个人又不是真的什么柔弱人。 默契地揭过话茬,晏鸿音看了眼天色:“回去吧。” 玉罗刹:“哦,对,我的新菜!阿音,我给你说啊,我今天新学了……” *** 三日后 几个被抓进衙门的地痞死在了牢里,金陵城里消失了一个前来投奔远方亲戚的苦命人。 暗室内,纪清将誊抄了一份的密信递给晏鸿音。 那个被玉罗刹认出是太监的人,的的确确是奉大皇子之命,在江南一带试探所有女大夫,想用这种方式找出指挥使。 而前不久传闻拿了花家赏金,看情报又是从临安府晏鸿堂逃出来的晏鸿音,便是其中重点试探的大夫之一。 这段时间以来晏鸿音安排了人用镇抚使的身份继续活跃在临安城,也不知陆纲是因为看出了破绽,还是单纯的谨慎所致——毕竟晏鸿音离开京城的时候,亲口对陆纲说了要恢复女儿身,还要与人成亲的事。 也幸好当时晏鸿音捂得紧,除了她没人见到重伤玉罗刹,不然玉罗刹那张脸,要瞒住身份可就只能易容了。 这封禀告大皇子的密信里写着金陵城并没有可疑的大夫,此人会继续南下寻找。 晏鸿音道:“原信寄去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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